《师弟傻白甜》荞元

5、第 5 章

　　目光才碰到这双眼，净梵便就怔住。

　　旁边张敬炎惜字如金，还是跟在后面的林朝今道：“他睁眼一看到我们就尖叫，然后钻进了床铺底下。”

　　净梵不动。

　　她目光紧盯着少年双眼，慢慢蹲下身子，将一只手伸过去，柔声道：“别怕，别怕，不会有人伤害你。”

　　少年裹着斗篷不动，双眼警惕。

　　净梵语气依旧：“我们都是救你的人，我叫净梵，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抱着双腿缩在床底，惊惶的大眼看着她的动作，过了好一会才摇了摇头。

　　有动作就已经是大进步了，净梵想了想，收回手，从随身的储物袋里掏出一碟糕点递过去。

　　这是一碟桂花糕，还带着刚出锅的热气，是她下山去鬼哭原前在山门附近的集市买来放进袋子里的。

　　少年目光落在桂花糕上，他舔了舔唇，身体却依旧没动。

　　林朝今：“大师姐……”

　　才开口，就被净梵打断。

　　“嘘——”
　　她食指按在唇上，头也不回道，“你们两个先后退一些，别吓着他。”

　　林朝今和张敬炎虽有些奇怪，但主打一个乖巧，立即依言后退了两步。

　　净梵将盛着糕点的盘子，小心摆在床前地板上，然后再伸手朝前推过去。

　　少年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目光随着糕点移动。

　　好一会儿，他动了动手指抬眼看净梵，见她嘴角含笑目光温柔，才鼓起勇气伸手出去，试探地拿过最上面一块糕点，然后囫囵塞进嘴里。

　　桂花糕是干的，这个塞法自然噎住。

　　眼见这少年捂着胸口咳嗽不停，净梵挥袖掏出一盏灵浆，递到他手边。

　　“喝这个吧。”

　　少年抬眼。

　　他因咳嗽而目光含泪，衬着苍白的脸色，更显无辜可怜。

　　净梵目光不变，下巴点点手中灵浆。

　　少年怯怯，目光盯着她的脸不动，犹豫着伸手将灵浆接过去。

　　看着他喝完，净梵才柔声开口：“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灵浆乳白，在唇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少年捧着空盏，抿唇小声：“小唯……”

　　声若蚊呐。
　　若不是净梵此时注意大半都在他身上，恐怕都听不清楚。

　　“……小唯？”两个字在唇舌间滚过一圈，净梵倾身：“你可还记得你晕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

　　小唯低头，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某处，似乎陷入回忆：“之前……”

　　不知想到什么，他捧着空盏的双手开始发起抖来：“是妖魔……妖魔吃了好多人，好多好多人……”

　　砰——
　　空盏落在地上，滚到旁边床脚。

　　小唯双手抱着脑袋，整个蜷缩着倒在床底，嘴里不停道，“吃人……呜呜呜，妖魔吃人，救命！救命！”

　　林朝今皱眉上前：“师姐……”

　　张敬炎总算开口，“只是一个凡人，若惊怕过度，恐魂不稳伤及根本。”

　　净梵伸手掐诀，指尖凝一点灵光，隔空轻轻点在小唯额头上。

　　声音一顿，小唯不停发抖的身子一软，整个晕了过去。

　　净梵起身，轻抬衣袖。

　　小唯身体从床底漂浮而出，轻轻落在床上，旁边被子自动盖上去。

　　林朝今道：“若不然搜魂一试？”

　　净梵摇头。
　　“搜魂之法太过霸道，这少年体弱，恐怕承受不住。”

　　林朝今欲言又止。

　　净梵回头看他一眼，目光同时也扫过旁边张敬炎：“我知你们心中所想，觉得不过区区一个凡人，哪里比得上本门师兄弟的安危重要。可你们别忘了，你们没修炼之前也是凡人。”

　　林朝今垂头不语，张敬炎眉目不动，只神色间似有思量。

　　净梵眉毛微皱：“连清山共有三十八条门规，每个弟子入门第一课便是将这三十八条牢记于心。我现在且问你们，第十二条是什么？”

　　林朝今犹豫。

　　张敬炎道：“万物平等，有教无类。”

　　“那第十六条呢？”

　　林朝今道：“门中弟子，皆需以除魔卫道，守护苍生为己任。”

　　净梵不停：“那何为‘苍生’？”

　　“天下万物、生灵草木……皆是。”

　　净梵道：“如今仙门之中，‘凡人如蝼蚁’之言论喧嚣尘上。但尔等一日为我连清山弟子，便一日不可有此想法。否则，我便亲自将之逐出山门。”

　　林朝今与张敬炎齐齐垂首。

　　“是，师姐。”

　　净梵轻舒口气，“你们身上都有伤，虽不重，但都不可大意，都休息去吧。”

　　二人应是，一前一后走出房门。

　　没问出下落，便得多费些功夫寻找。净梵原地站了一会，正准备出门，却察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

　　净梵侧头，正对上一双瞪大的眼。

　　她抬抬眉毛：“冯师弟怎么了？是身上伤口还疼？”

　　冯理躺在门边床榻上，被子从头盖住脚遮住大半边脸，只剩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露在外面。

　　听到问话，他摇摇头。

　　净梵觉得奇怪，上前伸手，点在冯理眉心，注入灵气在他身上游走一圈。察觉他丹田里灵气充沛，伤处也在痊愈后才将灵气收回。

　　净梵做这一切时，冯理一直用一种亮晶晶的眼神看她。

　　净梵：……
　　看着好好的一个小孩子，怎么像傻了一样？难道是伤了脑子？

　　她问：“身上没有伤药了？”

　　依旧摇头。

　　净梵叹气，还想再问。

　　“大师姐，”
　　林朝今复又走进来，拱手道：“秦师弟让我来告诉你，隔壁允州得知妖魔袭击筠州特来支援的师兄师姐们，想拜见师姐。”

　　活来了。

　　净梵收回手，边走出门边道：“他们可在会客厅里？”

　　林朝今点头：“我带师姐去。”

　　净梵摇头：“这才几步路，我自己去。你若身上的伤没事了，就好好照顾冯师弟吧，看看他是不是伤到了脑袋。”

　　“啊？”
　　林朝今一愣，果然停步。

　　他看净梵已经走出了房门，便没再追上去，回头几步走到床边，问自家师弟：“你伤到脑袋了？”

　　冯理半点不觉，盯着门口，痴痴傻笑。

　　林朝今皱眉，抬起巴掌拍过去，“看什么呢？”

　　冯理‘哎呦’一声捂住脑袋，眼泪汪汪：“师兄，我都受伤了你还打我？”

　　林朝今抱胸冷脸，上下将冯理扫视一番：“你这小子，不会是……”他看看净梵离去的方向，又看看冯理。

　　冯理双颊瞬间通红，他连忙掀开被子，不住摇头：“师兄莫要胡说，我对大师姐绝无半点非分之想！”

　　神色羞中带急，倒不似作假。

　　林朝今松口气。

　　他摸摸冯理头发，慢慢道：“大师姐修为高深，又样貌倾城，仰慕者能从咱连清山排到鬼哭原去，你倾心也不足为奇。”

　　冯理整个人都红透，摆手：“师兄，真不是……我只是……”

　　“好了好了，”林朝今笑，“不是便不是吧，好好躺着疗伤……”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师兄弟两人正说着话，那边净梵也已经走进了会客的厅堂里。

　　堂中坐满了人，男女皆有，见净梵进门纷纷起身行礼：“见过大师姐。”

　　轻挥衣袖，将众人扶起。净梵一路走到正上首位置前站定，回身拱手道：“是我失误，才让师弟师妹们跑这一趟。”

　　秦无衣陪坐旁侧。

　　允州驻地弟子和筠州一样，也是八人，如今为援筠州，来了一半。这四人中为首的是个女子，圆圆脸，看着不过二八年华，笑起来酒窝盈盈。

　　她笑：“大师姐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们，有妖魔来袭，各城驻地弟子自然倾尽全力。”

　　净梵点头，这才坐下。
　　她道：“你们说要见我，是有什么要事禀报？”

　　几个弟子一愣。

　　净梵皱眉：“怎么？可是允州有何不妥？”

　　座上几人互看一眼，最后圆脸女子轻轻一笑，脸色微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大师姐先前为修炼一直闭关，这次出山也径直跟掌门去了鬼哭原。后面入门的好些弟子久闻大师姐之名却没见过，所以就殃求我……”

　　净梵：……

　　她不理解，对着这几名弟子中的其中一位男子道：“别的师弟师妹们没见过我，心中好奇倒还罢，灵舟师弟怎么也跟着一起凑热闹？”

　　被她点名的男弟子脸上笑容一收，惊道：“大师姐记得我？”

　　净梵笑：“三十年前的门派大比，灵舟师弟一人一笛一曲，力压同门勇夺魁首，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顾灵舟双眼莹亮，面上泛红。

　　没等他开口，净梵已经侧头，对着圆脸女子道：“我记得素心师妹已经驻守允州许久了，玄徵师叔就不念你么？”

　　玄诚、玄音、玄徵，三人皆连清山上任掌门之徒，玄诚身为掌门，如今却驻守在鬼哭原，掌门职责便由玄徵代掌。

　　而素心则是玄徵座下第三位徒弟，收她入门时，净梵已经闭关，故而两人没见过几面。

　　崇拜的偶像居然记得自己，素心双眼泛光：“大师姐……”

　　一碰到这目光，净梵就头痛：“好了，好了，看也看过了，几位师弟师妹不如休息一下再走？”

　　素心面上表情微收，道：“多谢大师姐，但允州事情也多，我们得快些回去了，不然掌事师兄要念。”

　　净梵拱手：“那我就不留你们了，各位路上小心。”

　　几人拱手，化作遁光而去。

　　净梵坐在椅子上，望着空荡荡突然安静下来的厅堂，长长舒了口气。

　　旁边秦无衣出声道：“师姐可要回鬼哭原去？”

　　净梵摇头：“不着急，等找回于涧师弟再走不迟。”

　　秦无衣便不多问，拱手，“既然如此，我先去为师姐安排住处。”

　　净梵：“有劳师弟。”

　　秦无衣抱琴而去，厅中只余净梵一人。

　　厅堂门窗大开。

　　微风拂过莲池吹进来，掀起挂在廊柱旁边的轻纱。

　　净梵坐了一会，伸手掏出一张信纸，以灵力为笔在上面写了几句，然后折成纸鹤放飞出去。

　　追击妖魔时，她与至镜渊大师姐上官喜爱追往不同的方向。当时两人约定过，手上事了便会给对方发信，现在自己这里已经结束，也不知道她那边怎么样了。

　　这样想着。
　　小小的纸鹤化作一点灵光，很快就穿破秘境不见。

　　千里之外。

　　无风无雪，只余盎然春意。

　　一片繁茂的森林里，红衣女子轻轻掐诀，才把倒在旁边的一具泛着黑雾的妖魔尸体收进随身的储物袋里，就见一点灵光划破天边灿烂的云霞急飞而来。

　　她将随身的长刀抗在肩上，轻轻一抬手。灵光夹在指尖，化作一张黄色的信纸，上面几个小字。

　　女子一眼看完，手腕一抖，整张信纸便化作飞灰落入草丛。

　　她摸了摸腰间储物袋，抬头望向灵光飞来的方向，自言自语两句：“筠州，我记得筠州好像挺远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