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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脱敏疗法 ...

  •   历时十分钟的日全食彻底结束时,《陈三五娘》也落幕了。

      光明重现,随着乐器音的转变,第三场戏徐徐开场,开头便是热血激昂的打斗群戏,戏台下观众交头接耳的唏嘘讨论声淹没于其中,众人还沉浸在上一场戏中:

      不为封建礼教所接纳的缱绻爱情,隐匿在黑暗之中,不管曾经看了多少场,唯有此次身临其境、感同身受,简直畅快淋漓!

      “神明与我们同心同感!”

      只有初中文凭的村长,给这一自然现象盖棺定论。

      回齐岳村的路上——

      梁才雪坐在越野摩托车的驾驶座上,南元则牵着摩托车,顺着笔直的公路,缓缓朝前走着。

      南元的双眼缠着一根红绸带,在脑后被系成了个蝴蝶结,长短不一的两条尾巴在风中飘荡,轻柔的拂过梁才雪的脸颊。

      这是从寺庙角门的把手上,偷偷取下的。

      梁才雪望着自己的“杰作”,狡黠地捂着嘴,随后认真严谨地解释道:

      “所谓‘脱敏治疗’,是通过让患者日常多接触过敏原,提高对其的耐受性,从而达到控制或彻底治疗过敏反应的办法。”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我们可以慢慢增加难度,等半年或者一年后,南元哥哥,你一定能够勇敢的面对黑暗了!”

      从脱敏治疗加以延伸,虽然南元只以“天性胆小”为理由搪塞,不告知恐惧黑暗的真实原因,但以此类推,应该是会有成效的!

      但令人不解的是,南元这镇定自若的步伐,半点不似心怀恐惧之人。

      难不成,刚才只是意外,亦或是,他只畏惧极致的黑暗?

      毕竟,此时星月皎洁,如瀑的月光倾泻而下,双眼仅是蒙着一块红布,只能遮蔽视线,并不能遮挡住光亮。

      所谓因果循环,梁才雪想不通,究竟经历过如何黑暗的境况,才能让人陷入阿鼻地狱般的恐怖中,特别是南元这种……明明看起来无坚不摧的人。

      “……”南元问道,“学医的?”

      “恩。”梁才雪单手撑着下巴,点了点头。

      南元笑道:“过两天找你换药……省钱。”

      梁才雪吓得一激灵:“额,准确来说,我不是医生,我是学检验的,将来只会成为一名检验技师,也就是民间俗称的‘化验员’。”

      “检验技师不参与临床治疗,平常只化验血液、尿液、粪便、分泌物等。”

      而且她刚上大一,现阶段连医学基础知识都没学完,得到了大四时才会进入临床实习阶段!

      再说了,包扎这种事情,医生也不会,护士才需要学习并且掌握的啊!

      术业有专攻,大面积的伤口,非专业人士上场包扎的话,包扎的松垮不成形算好的,没霍霍掉新长的嫩皮肉,已经算谢天谢地了。

      “……”南元,“挺好。”

      梁才雪讪讪的吐了吐舌,检验技师的工作依靠各种仪器设备,在现实生活中的实用性,接近于零。

      她正有些遗憾,余光瞥见南元不大合身的衣服下摆处,掉出了两张硬纸片。

      “你东西掉了!”

      梁才雪眼疾手快的倾身向前双手接住,在看清上面的“庆祝闰二月龙田镇龙田村游神戏剧大典”字样后,无语的问道,“这是……门票?”

      门票能从衣服下摆处掉出,明显之前夹在了层叠的医用纱布里。

      自打出了学校,梁才雪便寸步不离的跟着南元,他没机会独自买票,也就是说,这两张票,他老早就拥有了!

      南元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慢半拍的手,答道:“朋友送的。”本来送想给梁昊和周玫看的。

      “好啊,南元哥哥,你故意骗我!”梁才雪心里暗喜,嘴上却抱怨道,“害我担惊受怕了那么久!”

      梁才雪的家里是信佛的,她自小接受熏陶,虽然未曾笃信,但也对神明抱有敬畏的态度。

      王芝凤沉迷赌博前,每日起早都会在家里燃上一炷香,每逢初一十五,更是会上村里的寺庙上香。

      刚才她还在想,等哪天有钱了,一定捐上一笔尚可的香火钱,来弥补自己的错误!

      南元耸了耸肩:“你也没问。”

      “小妞,时间够了么?”

      转眼两人便走了有十分钟了,按照这种蜗速回去的话,到家时准保超过了十一点。

      得到了梁才雪的准许后,南元随手扯下了红绸带,塞进了口袋中,随之与她对调了位置,开着摩托车往齐岳村飞驰而去。

      摩托车是从齐岳村第三条回村路开进的,这条路直通南区,因为路段较窄,多只南区本区的人愿意往这走,到了晚上,此处更是僻静得很。

      但奇怪的是,今晚南区的村口处,聚集了不少的人,热闹得很:

      “遭瘟的,抢劫咯~~~快来人呐,没天理咯,光天化日的抢劫咯~~~”

      “哎哟,王依伯,那么粗的一条金链子被抢了啊?”

      原是,王依伯给县城里的儿子一家送菜,回来时坐了辆摩的,结果到了村口时,司机见四下无人,见财起意,将他脖子上的金项链给抢走了。

      “啪嗒”一声金项链瞬间断裂,王依伯心疼的直抽气,忙想扑抢回来。

      结果歹徒抽出了把折叠刀,王依伯立刻老实了。

      瞧着分量不轻的金项链被塞进了歹徒的口袋中,王依伯自我安慰道:“拿去呗,你们不拿走的话,以后也是被我儿子拿走了。”

      “敢骂我是你儿子!”歹徒瞬间恼了,“啪”的一声摔了王依伯响亮的一巴掌。

      王依伯捂着左脸,委屈的找补道:“哎哎哎,我是说,我儿子几个月前就看中了这条金项链……”

      “啪”的一声脆响,他的右脸颊又重重挨了一下。

      ……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自打王依伯买了这条金项链,整日戴着没少臭显摆,于是现场说风凉话的人不少:

      “整日戴着比手肘子还粗的金链子,脑袋没被砍下来,都万幸了!”

      “老祖宗说得不错,财不外露,特别咱老实本分的农村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学啥城里人穿金戴银的啊?”

      ……

      王依伯死要面子活受罪,终于停止了上蹿下跳,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说这都是什么事啊?”

      南元跟梁才雪便是在这个时候进入齐岳村的。

      乌泱泱的人群把道路堵住了,于是两人下了车,南元牵着摩托车穿过人群,梁才雪缀在后头。

      然而,王依伯倏然拦住了南元,许是被刺激的神经略错乱,竟是对从未搭过话的南元求救道:“沙弟崽,你回来路上看没看见一辆摩托车从路上开过?开车的人三十岁差不多,头发乱糟糟的,穿了个破牛仔……”

      南元与梁才雪对视了一眼,齐齐想到了刚才在齐岳村附近见到的,以蛇形开着摩托车,嚣张又快乐的邋遢中年男人。

      南元:“瞧见了。”

      表情神态漠然,明显并不想管这事,王依伯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反复央求着南元开车去追。

      “刚跑刚跑,人才刚跑,沙弟崽,你开快点的话,肯定能追上的!”王依伯指着村口的方向直跳脚,“只要你帮依伯我把金项链给抢回来,我就给你一百块!两百块!不,五百,五百块!”

      南元依旧无动于衷,梁才雪于心不忍的劝道:“南元哥哥,你就帮帮王依伯吧,依伯他家的菜地昨天刚被糟蹋了,今天金项链又被抢了,怪可怜的。”

      梁才雪帮腔归帮腔,并未有多大把握觉得南元会因此帮忙,不曾想当真只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南元改变了想法,真开着越野摩托车追了出去。

      并且在十五分钟后,成功将被弹力绳绑在了越野摩托车后座上的歹徒,给带了回来。

      王依伯抱着失而复得的金项链喜极而泣,众人虽然没出半点力,但也不吝啬夸赞,不要钱似的往南元身上砸,毕竟只是上嘴皮碰碰下嘴皮的事。

      在众人的指点下,王依伯报了警。

      他对南元千恩万谢的,并许诺改日要请他吃饭,却决口不提酬金的事。

      南元意味深长的看向梁才雪,她羞愧的低下了头,正要跟着他回家时,人群中忽然传出了熟悉的呵斥声:“雪雪,过来!”

      正是不知何时也来凑热闹的王老二!

      梁才雪为难的看向南元,只见他恣意的开着摩托车走了,忽然响起的引擎轰鸣声,将在场的人吓了一跳。

      “哎哟,心脏病要被吓出来了哦,这沙弟崽也太不懂事了。”

      “可不,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什么种子出什么苗的。”

      ……

      村民们变脸比翻书还快,眨眼就将刚才向南元抛出的夸赞之词,踩在了脚底下。

      梁才雪忿忿不平的争辩了句,立马被王老二拎到一旁教训去了。

      众人所议之人,立刻从一变为二。

      ……

      梁才雪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见别墅黑漆漆的,梁才雪松了口气,结果才开了门,就只听近在咫尺的质问声响起:“这么晚才回家,去哪里了?”

      王芝凤打开了手电筒,门口这一小片天地立刻亮堂了起来。

      这语气梁才雪再熟悉不过了,只要王芝凤不喊她的小名,准是生气了。

      梁才雪支吾道:“妈,我……”

      王芝凤严厉的打断了她:“你是不是跟沙弟家那小子谈恋爱了?”

      梁才雪急于否认,又不知从何解释起,在王芝凤的逼视下,只能暗暗垂下了脑袋。

      显然是王老二打电话告状了。

      王芝凤:“昨天就觉得你不对劲,好端端的在路上走,怎么能往垃圾桶上怼?原来是跟那臭小子凑在一处染上的!

      有人看见你大晚上的上他家去了,我还不信!

      难怪那天听你问起那小子的女朋友,你跟妈说实话,你们两个究竟发展到哪个地步了?!”

      “打小你就乖,都被他带坏,学会夜不归宿了!”

      梁才雪争辩道:“南元哥哥是我新交的朋友,我们没有谈恋爱。”

      尽管她声如蚊呐,王芝凤还是被气坏了。

      自家闺女什么时候跟自己顶过嘴啊?

      王芝凤怒道:“谁允许你跟他交朋友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那样的家庭能养出什么样的孩子?打架斗殴、无恶不作,他就是看你单纯,想玩你!

      他女朋友还在他家住着呢,迟早被他搞大肚子!男的女的之间哪有纯粹的友谊?看不出来他居心叵测啊?你是不是傻?!”

      “雪雪,十几年的书你都读到哪去了?你是想气死你妈我啊!”王芝凤气得用力戳了戳她的脑袋。

      ……

      翌日一大早,王芝凤便准备去龙田村的姑婆家小住一段时间。

      龙田村不比齐岳村,距离学校远,梁才雪只能周末有空来。

      在家待久了,难免传出风声。

      昨天听邻居陈惠娥说,中午的时候她看见了个陌生男人,在自己家别墅附近晃来晃去的。

      此番去姑婆家,躲避债务的同时,还能让老一辈帮忙一起教育下闺女。

      为了尽早除去后顾之忧,王芝凤专门给梁才雪请了一天假。

      天空刚露出鱼肚白,母女俩就推了个小型行李箱出门了。

      行李箱里只装了两人的几套换洗衣物,并没有多少东西。

      许是最近阴雨连绵,铁门锈得更厉害了,加上铁门被各路追债人打砸得已然破败不堪,两扇铁门竟是合拢不齐了。

      王芝凤从家里拿出了把铁锤,“哐哐哐”的开始修理铁门。

      梁才雪一晚上没睡好,脸色憔悴的往南元家的方向看去时,竟是在小蓬草丛靠近小路的边角处,看见了熟悉的越野摩托车!

      小蓬草丛过于茂密高大了,只露出了摩托车的头部与挂在车把手上的头盔。

      南元哥哥竟然真的要来接自己上学!

      与此同时,王芝凤将铁门修理好了。

      梁才雪连忙收回了视线。

      “怎么了?”王芝凤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狭窄的小路上,半只鬼影都无。

      “下回得喊人把这一片草统一处理下,这条路又不是只我们一家在走,感情他们路过时,全脚不沾地,每天都靠飞的!”

      王芝凤看着这一大丛杂草就来气,边抱怨边带着闺女顺着碎石路往外走。

      结果走到不足十米远的邻居家门口时,猝然瞧见那家人的小儿子正扶着他妈慌里慌张走出了家门,一眼见到了熟人,小儿子立刻泪流满面的求救道:

      “救命啊~我妈,我妈她不行了啊……”

      “咋了,这是咋了啊?”

      王芝凤带着闺女连忙冲来,只见四十几岁的陈惠娥耷拉着眼皮,浑身瘫软,脸色惨白,像是截枯朽的木头一样,全靠小儿子姜历丰搀着。

      姜历丰的双脚都在打颤,白长了一米七的大高个,要不是王芝凤在另一头帮忙扶住了陈惠娥,他非得带着他妈一起跌个跟头!

      姜历丰的嘴唇都在哆嗦,面对王芝凤的询问,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只是“呜呜呜”的,显得着急又无助。

      在王芝凤的训斥下,他才吐出了句“不着边际”的话:“我就帮我妈挤了颗痘痘,她就不行了!”

      梁才雪反应最及时,掏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妈,历丰哥,你们先扶着惠娥阿姨坐下,我在打120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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