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猎》槐夏夜

26、魔女的秘密

　　帕拉迪岛位于卡拉玛之海的边缘，是少数未因维度融合而与其他岛屿合并的孤岛。
　　这座岛上除了几个打渔为生的小村落，便是魔女居住的森林。每年都有女孩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魔女的讯息，加入魔女组织中去。
　　魔女的工作就是进行一些魔法研究，研究资金来源不明。现任魔女的首领是年龄不详的蝙蝠族女性萝丝，她的爱徒蓝烟正逐步接班管理魔女的相关事务。
　　蓝烟是鹿族，早年在云栢乡生活，跟父母移居到卡拉玛后，就在萝丝手下学艺。蓝烟乖巧又聪明，很快获得萝丝的青睐，成为萝丝的得力助手。
　　一年一度的招新日来到，魔女们却在人群中发现了奇怪的面试者。
　　“我们这不招男人。”蓝烟的友人、豹族的英格丽站弗雷德面前，趾高气昂，“从哪来回哪去。”
　　“我只是个管家。”弗雷德里克示意英格丽看向他身边的“女子”，“我家主人玛丽安小姐有哑疾。她非常喜爱魔法，一直想来这学习。可单让她过来，我实在无法放心，请允许我陪她随行。”
　　“说不出话，不代表生活不能自理。”英格丽扬眉，“你一直照顾她，才无法让她成长。”
　　“可我没法向老爷和太太交代……”
　　“罢了。”坐主位的萝丝摆手打算送客，“不丢包裹就攀不上高山。感谢这位小姐对我们的喜爱，你们请回吧。”
　　玛丽安沉默一阵，把宽沿帽摘下。一双兔耳映入魔女的眼睛，让周围人惊讶不已。
　　“实不相瞒，玛丽安小姐是老爷太太早年从云栢乡收养的孩子。”弗雷德解释道，“她很有可能是除国王以外第二个幸存的兔族。一旦被发现，玛丽安小姐的结局，就只能是嫁给国王，延续兔族血脉。可玛丽安小姐心里只有我，不愿嫁给玉澄国王，才想躲这学魔法。她会使用兔族的血，还希望你们开恩。至于我，你们不用担心。我不仅是玛丽安小姐的管家，也是她的恋人；除她以外，我不会碰其他任何姑娘的手指头。”
　　玉澄一脸震惊看向弗雷德，显然没料到弗雷德竟如此能扯。年轻的魔女们开始交头接耳，只有萝丝一脸不置可否。
　　“老师，玛丽安是兔族，对我们的魔法研究来说，是不错的资源。”蓝烟握住萝丝的手，“她为了爱情和理想才来到这，我认为她很勇敢。魔女之森每年都会离开那么一两个学徒，新来的人也不多，来个男性，正好能为我们担些体力活。”
　　“你倒是善良。”萝丝转头，“可是，他们……”
　　“老师，玛丽安的天分和体质，不可多得。”蓝烟的笑容里带着些意味不明。
　　萝丝沉默一阵，转向熊和兔子：“行吧。玛丽安，你可以来这学习，但你和弗雷德住在单独的屋子里，没事别往姑娘们的宿舍那跑。一旦发现弗雷德有僭越行为，就别怪我不客气。”

　　“我们也太顺利了。”
　　进入魔女为他们安排的独栋小木屋内，玉澄便躺在沙发上，“这么快就能混进来。”
　　“快夸我，我超能编！”弗雷德说罢顺势和玉澄躺到一起，右手掀起后者的裙摆，“陛下，你的裙子手感好好，凉冰冰的。”
　　“舒服吧？这是真丝布料，威尔设计的礼服还是不错的。”玉澄满意地打了个哈欠，打算先眯一会。
　　“啊？他给你做的衣服？”弗雷德扬眉，“那他可是尽情发挥爱好了。”
　　“对啊，我试穿时他和你第一次见到我穿这裙子时一样，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玉澄咂嘴，“改天让他给你也设计一条裙子吧。”
　　“什么，还有这等好事？”弗雷德故作震惊，“陛下这是你亲口说的哈，叫威尔给我设计一条给你穿的裙子，君无戏言！”
　　“好家伙，居然抓我的语言漏洞，你这是大不敬！”玉澄敲打弗雷德的头。
　　“我打搅到你们了，真是不好意思。”蓝烟开门，见兔子和熊挤一张沙发上躺着，捂嘴偷笑。弗雷德忙起身问她什么事，蓝烟便解释道：“我来给你们送魔女之森的地图，明早八点我们会开始研究，如果玛丽安小姐愿意，我们想取一些她的血。”
　　“我可以陪同吗？”弗雷德接过蓝烟手里的东西后问。
　　“当然可以，如果你不放心玛丽安的话。”蓝烟笑眯眯地说，“森林各个地点的用途和时间表，都写在生活手册上，你们可以先看看。”
　　蓝烟走后，玉澄接过弗雷德递来的地图和生活手册，见上面用不同颜色的记号笔详细标出地点的作用、开放时间和一些注意事项，不由感叹道：“蓝烟她，安排得真细致啊。”
　　“是的，毕竟是女性嘛。”弗雷德说，“多萝西也有这种细致感。”

　　第二天，玉澄和弗雷德便见识到了魔女的本事。
　　魔女的风格，是将自然的能量凝聚为己所用。英格丽将火球抱着走，蓝烟更能将水雕成自己喜欢的模样。魔女们的研究大多随性且自由，而魔石的形成，是将魔法先从自然中提炼，再将其存入固定材质的宝石中，可以让不会魔法的武者也能通过自身的意愿使用。
　　“陛下你还好吧……”弗雷德一脸担心地看着盖了层厚毯子的玉澄。玛丽安被连着抽了好几管血给魔女们做研究，回来之后头晕脑胀还怕冷，干脆蜷在床上休息。
　　“我不好。”玉澄说罢翻了个身，背对着熊。
　　而此时，蓝烟和英格丽笑眯眯地从门口探出头，说是来看玛丽安。
　　“你先去给玛丽安煮些姜茶吧。接下来是姐妹时间，你就别掺和了。”英格丽拍拍弗雷德的后背，示意他去厨房待命。
　　“真抱歉，老师她下手没轻重。”蓝烟坐到沙发前，递给玛丽安一个毛绒绒的挂件，“袋子里装着恒温的魔石水晶，觉得冷的话可以把它当暖手宝。”
　　“我带了红糖和生姜。”英格丽笑嘻嘻地把玉澄的头乱揉一通，“让你男朋友给你煮，内调外养，马上就能缓过来的！”
　　兔子此时脑内一片空白。蓝烟身段苗条，肤若凝脂；英格丽有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身材凹凸有致。这两位都算得上一等一的美女，还离玉澄这么近，导致没怎么接触过女性的国王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抱紧枕头默默听她们聊天。
　　“有一点我很好奇。”蓝烟双手合十，眼睛闪闪发光，“你们二位是怎么认识的？”
　　“想知道？等再熟一点就告诉你们。”弗雷德端着姜茶出现在姑娘们身后。骑士自然地坐在蓝烟和英格丽之间，和她们谈笑风生。玉澄本飘飘然的心情瞬间落了地——他不如弗雷德对女性有经验，而现在又被迫担了个哑女的人设，没法在美女面前表现自己。
　　送走蓝烟和英格丽之前，弗雷德顺嘴对她们说：“你们俩关系很好嘛，经常在一起玩。”
　　“嘿嘿，我们可是好闺蜜。”英格丽拍拍蓝烟的后背。蓝烟笑脸盈盈默认了英格丽的说法，看向弗雷德：“玛丽安小姐有没有闺蜜呢？你带她来这，她的闺蜜会不会担心？”
　　“我就是她的男闺蜜。”弗雷德回答。
　　“那你得好好保护玛丽安——将男友以及男闺蜜的份一起，给她双倍的保护。”蓝烟说得意味深长，“危险无处不在，即便在这魔女之森。”
　　“女孩子聚在一起的地方，都比较和平。”弗雷德说，“毕竟男人更会制造危险。”
　　“可一旦危险发生，哪分什么男女？”蓝烟执意说服弗雷德，反让后者面露迷茫。鹿女自己也意识到有些失言，便不再说话。

　　蓝烟和英格丽离去后，弗雷德回屋，见玉澄一脸严肃：“你不高兴？”
　　“没。我在研究她给我的这个魔石。”玉澄将毛绒袋打开，散着暖光的魔石就落入兔子手心。国王仔细端详了魔石一阵，又把它收回袋里。
　　“你看出什么了吗，陛下？”
　　“看出了我没见过的魔法阵。”玉澄回答。
　　“真的吗？给我看看！”
　　“不给。美女给我的魔石，凭什么给你。”玉澄瞪了弗雷德一眼。
　　“陛下，你要以社稷为重，不要随便荡漾春心。”弗雷德皱眉。
　　“我又不像你阅女无数。”玉澄嘟囔。
　　“陛下，你女人缘虽然差，可你男人缘好哇！威尔为你量体裁衣，夏佐一直想摸你尾巴，烛夜不定期找你聊天，阿道夫把你当儿子养，悠月对你唯命是从。”弗雷德还想揶揄，却见玉澄耳朵都耷拉下来，只好改了话锋，“……咳，不过，陛下你要追哪个妹子，告诉我，我也许能给你出谋划策。”
　　“蓝烟和英格丽我都喜欢。同时喜欢上两个女人，是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吧？”玉澄表情有些委屈，“她们还是好朋友——你说会不会有一天，她们会为我互扯头花？”
　　“……你不觉得，我和威尔为你互扯头花，更现实些吗？”弗雷德笑得灿烂。

　　接下来的三天，弗雷德和玛丽安在魔女那观摩了诸多魔法。玛丽安认认真真地将魔法相关的笔记整理、抄写，再试图学着蓝烟和英格丽的模样，变出些什么来；可惜玛丽安变出的东西都不成形，每次都得让弗雷德帮着收拾烂摊子。
　　“玛丽安，我想睡觉了。”是夜，躺床上的弗雷德看着还在挑灯夜战的玉澄，一脸无奈。陛下无论何时都相当好学，换他是不可能坐书桌前一动不动三小时的。
　　“你先睡吧，我整理完这份笔记就睡。”玉澄说，“魔法的本质，应该是把意念集中在外界的某个概念上，再加以控制和运用。我之前能自由操纵我的血，是因为我把它看作我身体的一部分；但魔法的本质在于控制自己身体之外的某种能量，除此之外就是大量的练习。”
　　“陛下，勿忘初心啊！你来到这，是为了学这些吗？”弗雷德叹气，“你认为这些魔女不愿和你合作的理由是什么？”
　　“啊，那个很好猜。她们的资金来源不正常，人员来往也不正常。不知为何有大笔金钱入账，也不知为何这里即便不停有魔女加入，总人数依旧不变。”玉澄关灯，躺到弗雷德身边，“如果和国王合作，她们担心她们的秘密会被揭晓。魔女人数不少，研究资金也没断过。有人在支持她们。”
　　“谁会支持魔女呢？”弗雷德问。
　　“要是就同盟军在支持，阿道夫早就把这技术用在对抗夕睦的战争重了。所以，应该是元老院的什么人。”玉澄说，“这样能说得通——如果魔法的研究成果全部向元老院汇报、对元老院负责，她们的确没理由和我们合作。”
　　“那我们这边也给她们付钱呗。买些关键的产品就行，剩下的要多萝西研发。”弗雷德说。
　　“多萝西专业是魔药学，要她搞魔石不一定能达到预期。话说，这里还有种奇怪的氛围，和魔石技艺无关。”
　　“什么奇怪的氛围？”
　　“魔女之间的关系有些塑料。蓝烟和英格丽平时在一起时关系很好，但英格丽会和萝丝偷偷打蓝烟的小报告。”
　　“正常，我和威尔也这样。”
　　“呃……那可能就是我多虑了。话说，你身上什么味道？”玉澄凑弗雷德的喉结处闻了闻。
　　“哦，是一个不认识的魔女送我的香水。”弗雷德无心的话让玉澄皱紧眉头，“她挺友好。”
　　“凭什么只有你能收礼物。”玉澄气哼哼地说。
　　“因为男人在这很少见？”弗雷德耸肩，“而且我长得帅，帅到即便有了玛丽安，还桃花不断。”
　　“普信男，真下头。”玉澄狠狠捏了把熊脸，却被后者看到他手指上深浅不一的伤痕。
　　“陛下，她们又取你的血了？”弗雷德握住玉澄的手腕。
　　“萝丝说兔子血很特别，每次取的量也不多，我不像第一次那样不适了。”玉澄说罢，掏出之前蓝烟送他的魔石，“今天下课后蓝烟教我在之前她送我的石头里注入我的血，这石头看上去变红了些。她说我最好能把这东西送你当礼物，我总觉得有些怪。”
　　“妈呀，我知道小姐们的这种把戏，不就是把血注入信物中再送给心仪的男人，好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的爱情巫术吗？”弗雷德面露不悦，夺过玉澄手里的血色水晶，“太吓人了，我帮你丢了它。”
　　“诶？喂！”玉澄见弗雷德翻身背对着他，一脸懵，“那你倒是丢了啊，为啥还把它揣兜里？”
　　“好了，睡觉！”弗雷德提高音调。

　　弗雷德没敢告诉玉澄，熊独自在家时，经常有魔女找各种借口拜访他；魔女们毫不介意他有伴，想方设法地套出各种暧昧。
　　弗雷德读书时异性缘就不差，对这种事也懂怎么把握分寸。但他的陛下一旦发现蛛丝马迹，就会垮下脸。弗雷德明白玉澄异性缘不好，但他无法理解兔子为什么每次都对熊的异性缘小题大做。
　　都不知道他到底嫉妒哪边了——骑士在心里默默吐槽。
　　“说来也怪，我们这个魔女组织，每年都有人离开，导致首领每年都要招人。”玉澄去上课时，魔女们就来木屋里和弗雷德开起了茶会。
　　“要不就是结婚，要不就是回家，年年如此。蓝烟最近也在四处奔走和不少姐妹商量些秘密，说是要给萝丝准备庆生。有这个功夫，不如提高下我们的待遇，留住人才吧。”长着牛角的魔女打了个哈欠。
　　“蓝烟和英格丽在这呆得久，一直对萝丝忠心耿耿。她们没有外界情缘牵绊，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倒也舒坦。”摇着狗尾巴的魔女哼了一声。
　　“你说她俩会不会是闺蜜以上的关系？”脸上长鳞片的魔女笑道。
　　“听到这我可就不困了，快多说点。”弗雷德坐在魔女中，伸展双臂，岔开大腿，好不快活；但他牢记萝丝的警告，不能对这里的女孩出手。
　　“还想听我们多说？可惜你的玛丽安这个点就快回来了。我们明天再继续一起玩呀。”指间长蹼的魔女刮了下弗雷德的鼻子。
　　熊耸耸肩，和魔女们告别后，就开始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放弗雷德胸口的那块魔石时不时会发出微弱的红光，弗雷德不信这种能控制人感情的邪物，但转念一想，等回去后把这魔石的来历告诉威尔，那个兔控肯定会出大价钱购买——赚点私房钱，再给玉澄和卡洛斯买点好吃的，想想就痛快。
　　没过多久兔子摇摇晃晃回了家，艰难地开口：“弗雷德，我今天好累。”
　　“怎么就累了？”弗雷德扬眉。
　　“今天的课太难了，身心都很累。”玉澄说罢想给弗雷德一个拥抱，“先给我个安慰吧。”
　　“恕难从命。”弗雷德眯起眼睛，“你身上的味道不对。从我身边离开，萝丝。”
　　“玉澄”打算搂住弗雷德脖颈的手停在半空——前者的手上早握着把锋利的发簪，若弗雷德大意，那把簪子便能借拥抱的名义插入熊的后脖颈。被弗雷德一把推开后，兔子的外表褪去，少女面露不悦：“没想到，之前派那么多魔女涂着浓香找你玩，都没迷了你的嗅觉。”
　　“陛下在哪？”弗雷德说罢将手放至腰间剑上。
　　“你猜猜。”萝丝笑道，“能否找到他，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弗雷德眼见萝丝走出房间，提剑便跟了上去。出乎他意料，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林，竟变成了黑紫色的幻境；枯木蜿蜒在地面，黑色的月亮高垂于天，血腥味和某种甜腻的味道交织弥漫在空气中，惹得弗雷德一阵不适。
　　“骑士，你遇到什么困难了？”之前和他玩耍的魔女们走来，向他露出妩媚的笑容，“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帮你把幻境解开。”
　　弗雷德心里有数，这是某种契约型的暗示。他在海盗船上长大，亲眼见过他父亲怎么对付诱惑船员的海妖。
　　这种情况下，不能回应。弗雷德拔剑出鞘，向魔女们发起攻击。

　　玉澄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血池中。
　　他的手脚正被看不见的力量束缚，无法动弹；萝丝浮现在半空，仿佛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马格纳的国王，你为了魔石研究主动来拜访我们，让我深受感动。但你忽略了一点，我们早与元老院建立了合作关系。因此你来拜访的事，元老院的人也知道。”萝丝不知从哪抽出了一根棒棒糖，边舔边说。
　　玉澄咽了口唾沫，没有出声。
　　“你可以理解为，我对你做的事，是合作方的迫不得已。”萝丝摊手，“所以你多忍着点。”
　　“弗雷德在哪？”玉澄的耳朵竖起。
　　“他忙着呢。”萝丝说完后便没了下文。玉澄知道说得越多会暴露越多，便直接闭眼不理会萝丝。可玉澄刚闭眼就被困意所支配；飘在半空的蝙蝠喊了他好几声，确定国王秒睡后，只是撇了撇嘴：“看来是失血过多。”

　　弗雷德此时踩进看不见边际的黑色池水中。水中伸出无数手臂，扯住他的腿，阻碍他前行。弗雷德认得那些手——他们属于被自己杀死的人。死者瞪大眼睛盯着他，嘴里喊着怨恨的语句。弗雷德懒得理这些，淌过池水后，幻境却再次扭曲，父母的尸体横躺在他面前。
　　“反正不管他们有没留遗嘱，遗产都只会留给我。”弗雷德的声音刚落，竟听角落处传来倒吸气的声音。熊顺着那处挥去一刀，感知到空气瞬间的凝结。骑士心领神会，径直往那处攥住了“什么”，将那团感觉不一般的空气提起，再重重摔到地上。
　　“疼……！”英格丽现身的同时，幻境也皆数散去。弗雷德将刀抵向豹女的脖子，问她陛下在哪。
　　“他被萝丝带走了。其他的我不知道。”英格丽耸肩，“我只负责考验你的能耐。”
　　“你是萝丝的帮凶。”弗雷德狞笑着抽剑，“如果你再不说实话，你这条命对我来说毫无价值。”
　　说时迟那时快，数道藤蔓向弗雷德冲来。熊被藤蔓缠住手臂，吊在半空。蓝烟从后方跑来扶起英格丽。
　　“我一直以为你们很喜欢玛丽安。”弗雷德被藤蔓勒住脖子时说。
　　“但玛丽安根本就不存在。”蓝烟皱眉，“我们被骗了。”
　　“陛下从头到尾装哑巴，没和你们说过一句话。要说骗，也是我骗你们。”弗雷德说罢，双臂发力，“你们难道想和萝丝一起，成为弑君的共犯吗？”
　　高处的熊硬用蛮力挣开了藤蔓的束缚，并将后者直接咬断。蓝烟和英格丽见状想逃，却见弗雷德以惊人的速度冲上前，两手分别掐住二人的喉咙，把她们按倒在地。
　　“你们只是服从萝丝的命令，还是真想让萝丝伤害陛下？”弗雷德压抑着怒火，“陛下只为了解魔石技艺前来，不该因此被你们所害。”
　　“你冷静一下。”蓝烟艰难地说，“魔女之森能存在，全依赖王城某位大人的资助……当他知道陛下到了萝丝那，就给萝丝下了指令。”
　　“身为魔女首领的萝丝，不敢反抗贵族，却愿意弑君？”弗雷德意识到蹊跷，“你逗我玩呢？”
　　“那位大人是萝丝唯一的孙子，不是不敢，而是不忍。”蓝烟一脸无奈，“面对血缘，她无能为力。”
　　“你们本着情分帮萝丝，这我可以理解。”弗雷德松开二人，“但你们不该不识大局。即便你们能制服我，联邦也不会放过你们。”
　　“所以，只要把你们都埋在魔女之森，就没问题了。”英格丽擦着嘴角的血迹，笑着坐起，“我们被萝丝抚养和教导，理应为萝丝做事。大局就交给喜欢考虑的人去考虑吧！”
　　蓝烟却按住英格丽的手，示意她别再顶嘴。弗雷德敏锐地意识到蓝烟的小动作，继续劝道：“你们蜗居在这片小森林，对陛下存在的意义知之甚微。再不出去看看，只怕你们承受不住弑君的后果。”
　　“我为什么要出去？我是被父母像丢垃圾一样丢进来的！”英格丽情绪激动，“他们把财产、荣誉全交给我的弟弟，却让我离开家！唯一赏识我的，只有萝丝！我会为她做任何事！”
　　“英格丽不是垃圾。”蓝烟握住英格丽的手，“不要那样说自己。”
　　“……谢了。”英格丽苦笑。
　　鹿女转向弗雷德，说：“玉澄被萝丝关在教学楼的地下室。你去那找他吧。”
　　熊没有回复，径直往蓝烟所说的地方跑去。英格丽攥住蓝烟的衣领，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他说得对，英格丽。我的魔法没能敌过他的蛮力。而他，只是国王‘其中一位’手下。”蓝烟轻拍英格丽的手，“我的魔法道行还不够。也正因此，我想见识更多的人。”
　　“蓝烟，你难道……”英格丽松开手，脸上满是愕然。
　　“魔女之森如果真想成为一个完善强大的组织，成为女孩们的保护伞，就必须和世界同步。它不该仅仅是对萝丝展现个人崇拜的地方。”蓝烟眼神坚定，“我从一开始就这么想。”
　　“但你刚刚不是也出手对付了那头熊吗！”英格丽愈发焦虑。
　　“不，我出手只是想保护你。那头熊很危险。”蓝烟平静地说，“弗雷德的诉求很清晰，他只想救国王。如果大家都没帮萝丝，这就是萝丝一人的责任。我不想因为萝丝自己的胡来把整个魔女之森赔进去。”
　　“萝丝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原谅你。”英格丽恶狠狠地说。
　　“你不原谅也没关系。”蓝烟一脸凛然，“作为下届首领的我，必须保护魔女之森。”
　　“嘴上说得好听。萝丝遇难后，你就好取而代之了！”英格丽气得两眼湿润，手上出现火球，“萝丝当年果然看走了眼，居然选你而不选我！”
　　“看来和你说不明白了。”蓝烟的手中也亮出魔法阵，“总之，我不会让你死。”

　　与此同时，弗雷德又进入了一个迷宫。他刚打开地下室的门，就被自地底窜出的蟒蛇咬住肩胛骨。即便明白是幻觉，弗雷德依旧被痛觉所苦，本能地想摆脱那条巨蟒。他越挣扎，蛇咬他越紧，弗雷德甚至能感到蛇牙嵌入他的骨缝；骑士一筹莫展时，他胸前口袋里的某个物体却发出暗红色的光。
　　玉澄注入自己鲜血的水晶，如今仿佛活了般闪着光。弗雷德意识到这可能是玉澄在呼唤他，便也来了劲头。他很快发现当他左转时，胸口魔石的光芒更亮些。熊忍着疼痛和束缚感，往指引处踏出步伐。走了不知多久，他发现自己碰到一面看不见的障壁，对那处硬敲几下，却只打到一团混沌。
　　被蛇噬啃的痛楚已深入内脏，弗雷德咬紧牙关，低头瞟向胸前那颗愈发耀眼的水晶——玉澄应该就在墙的那一面。熊沉默一瞬，眼瞳充血。即便玉澄不希望弗雷德发狂、忘记痛感，他也必须不择手段解决眼前的障碍。
　　骑士试图抓住那团混沌，并将其攥在手中。一团黑色的电流劈向他的手，但弗雷德反上手握住电流，再将其当作楔子，往看不清摸不透的混沌那刺去。
　　幻境被自己的防御机制所伤，在黑色闪电的攻击下碎裂、消失。骑士靠自己的力量破解了魔女的法术，将伤痕累累的手掌覆上胸口的水晶。
　　“我来救你了，陛下。”骑士的回应飘入夜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