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往事录》持尘

12、第十二章

　　周六两节数学课，上午一节，下午一节，对陈籽南来说简直是噩梦。好在很快来了一件让她开心的事情。

　　早自修最后五分钟，袁意眉走进教室宣布：“本学期第一桩盛事——秋季运动会将在本月月底举行。

　　为了团体荣誉，袁老师鼓励大家踊跃报名，并且亲自挑选运动员。
　　开幕式方阵要彩排，服装要统一，队形要创新，最让袁意眉头疼的还是领队人难以确定。

　　领队人要求很高，展现的是团队的精神面貌，符合条件的女生班里有两个，一个是班花傅明若，另一个是宋枝枝。
　　她们也是呼声最高的。

　　傅明若高挑明丽，皮肤雪白，明眸皓齿，高一的时候就和冯欣影被称为是暨川中学的门面担当，并列的两大校花。宋枝枝和她们比，自然差的不是一丁半点。

　　宋枝枝五官虽然没有另两位那么惊艳，一米六五的身高配上苍白的皮肤也足以吸睛了，以及，她身上有一种女生见了嗤之以鼻男生却很受用的装腔作势，因此深受异性青睐。

　　宋枝枝和傅明若不对付的传闻，虽然没有达到众所周知的地步，但也在小范围内传的很广。同学间的八卦偶尔也会传进陈籽南耳朵里，她对此向来不关心，即便此刻大家的焦点都在傅宋二人身上，陈籽南仍是一副游离于事件之外的状态。

　　她在想一个问题：手里这套语文卷要怎么送出去，她不是很想去一班找苏楠诶。

　　陈籽南知道这是一个逃不开的现实问题，她不可能一辈子不找苏楠，就算不找他问数学，他的语文成绩还等着她补上去。

　　哎。
　　陈籽南烦恼地抓了抓头发，趴在桌上目光笔直地盯着前方开始发呆，身边热烈的讨论也似乎也与她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宋枝枝和傅明若的名字不时间伴随左右。

　　宋枝枝和傅明若两方的支持者都不少，相持不下，袁意眉打算以投票的方式选人，由班长和副班长发下去。

　　陈籽南拿到了纸，目光动了动。
　　傅明若坐在她的左前方，宋枝枝在傅明若的前座。相比于宋枝枝，傅明若淡然从容，不紧不慢地拿起笔，一笔一画写下名字。

　　陈籽南收回视线，在纸上写了傅明若。

　　一道爽朗的男声打破了寂静。

　　“报告，袁老师，你们拖把借我们用一下。”路宵站在门口，脸上洋溢着笑容。

　　班里传来骚动声，女生们的目光忍不住都向那边投去，性格活泼主动的直接喊：“路宵，你们班拖把啊，要来找我们要？”

　　马上有男生接茬：“别揭穿咱路总嘛。”

　　四下目光都似有若无地指向傅明若，懂的人都懂。

　　路宵和傅明若被传的很夸张，很多老师也都知道，本来冯欣影也被动陷入了这段三角关系中，不过后来发现冯欣影和路宵的相处方式更像哥儿们，反而是傅明若和路宵表面没什么互动，却总给人千丝万缕的联系。

　　路宵轻扯了下嘴角。
　　他和傅明若压根不算太熟，也只是因为冯欣影的关系，有那么点儿交集，高一的时候他们仨都在一个班，又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自然盯着他们的人也多，闻到一点气息就编出一堆花边新闻，并乐此不疲的大有人在。

　　路宵是个坦荡的人，没有的事就是没有，不需要遮掩解释，更不会为了避嫌，不再和傅明若来往。

　　因为傅明若没有做错什么。

　　“王斌，你们几个把嘴都闭起来，”袁老师出言止住了那几个学生，对路宵说，“在教室后面，自己去拿吧。”

　　“好嘞。”路宵走进教室，从外面和中间两组中间的过道穿到后面，途中有不少男生伸手去勾他，路宵拍开那一只只不安分的手，视线自然划过中间某个位置。

　　陈籽南始终趴着身，低头在纸上涂鸦。路宵进来的时候她也只是懒懒瞥了眼，听到他说要借拖把，兴致缺缺地趴了回去，她这几天都没睡好，一到上学就特别缺觉，一放假精神就恢复了，用冯欣影的话说她“三百六十五天总有三百多天是萎靡不振的”。

　　路宵走到了教室最后，后排有几个男生和他关系很好，故意开玩笑说：“傅明若和宋枝枝你挑一个。”

　　路宵没理他，抓起两把拖把就要往外走。

　　男生们嘻嘻哈哈的，追着问，“是不肯选还是选不出来？”

　　路宵顿了顿脚步，头也回地淡淡扔了句：“陈籽南。”

　　唱票环节念到陈籽南的名字时，副班长楞了楞，最后那两排男生突然笑了起来，几个人笑得花枝乱颤，一看就知道是恶作剧。

　　陶羽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
　　陈籽南反应很慢地侧过了头，看着她。陶羽凑过来对她小声说道：“他们那些男生真坏。”
　　陈籽南一副状况外的表情。
　　陶羽：“不知道会不会把你算进去。”

　　“陈籽南２票。”
　　“陈籽南３票。”
　　“陈籽南……”

　　副班长不得不停下来。

　　袁意眉拿过副班长手里的票快速看了看，一共有十二票是给陈籽南的，她蹙着眉，质问后排那几个男生，“是不是你们投的？”

　　打头的一个男生耸了耸肩膀，满脸委屈：“不怪我们啊老师，刚刚我们选不好问路宵，是他叫我们选陈籽南的。”
　　话音刚落，教室里爆发出了一串笑声。

　　谁都不会认为路宵对陈籽南有什么意思，都以为陈籽南是他随便拉过来的挡箭牌。看陈籽南的目光有的是可怜同情，也有些是看戏。

　　陈籽南却很郁闷。

　　本来今天有两堂数学课就已经够郁闷了，结果又来这么一个事，郁闷达到了顶点。

　　导致她更不想去一班了。

　　早自修下课，陈籽南挽着冯欣影的手，和宋禾芽随着人流下楼，身边路过几个男生逗她：“陈籽南，咱们的领队候选人啊。”

　　“什么情况？”冯欣影问。

　　陈籽南不想多说。

　　宋禾芽帮她说了：“就运动会开幕式仪仗队的领队人，在傅明若和宋枝枝之间选，结果有人选了陈籽南，还好几票呢。”

　　冯欣影挑了挑眉。

　　“最后谁选上了？”

　　“当然是傅明若，你没看到宋枝枝出来的时候脸都是黑的吗？”

　　冯欣影冷笑了下，“我还真没注意。”

　　接着，她又看向了陈籽南，“你不会因为有人选你不高兴吧？这也没什么啊。”

　　陈籽南撇撇嘴，“他们恶作剧的。”

　　冯欣影：“都是男生选的？”

　　陈籽南没心情接茬。

　　冯欣影看了她的表情就明白了，低骂了句：“这帮人真恶心。”

　　宋禾芽解释缘由：“路宵刚才进来借拖把，后面那几个男生吃饱了没事做，想哄他和傅明若借机发挥，让路宵挑她们两个当中的一个，然后路宵就随便说了陈籽南，结果他们还真把陈籽南写上去了。”

　　冯欣影看了眼陈籽南，“你在生路宵的气？”

　　陈籽南低头瘪着嘴。

　　冯欣影安慰道：“路宵肯定不是故意的，他不是那种人，要怪也怪那些男生嘴太碎了，好了嘛，朋友之间相互理解一下。”

　　陈籽南抿着唇没响。

　　冯欣影晃了晃她的手：“我帮他跟你道个歉。”

　　过了好几秒，陈籽南从鼻腔里不情不愿嗯了声。

　　走廊尽头穿来一道风，已有了秋的气息，夹杂着细碎的雨丝，飘在裸露着的手臂上，不知是冷还是什么，陈籽南感到鼻子酸酸的，像是委屈，却不仅仅只是委屈。

　　*
　　数学课在上午第三节，大课间结束后，铃声刚打，心还没收回来，蒋正峰握着保温杯，腋下夹着教案和笔记本电脑走了进来。

　　这堂课还算轻松，唯一不美好的是下课之前蒋正峰布置了一张试卷，让下午最后一节课之前做完，他下午要来讲。

　　临走前，蒋正峰温馨提醒了一句：“这张卷子难度不高，就最后两道题需要你们费点脑子，大家可以相互讨论切磋一下，他们一班有几个做出来了，看看我们班有没有。”

　　说完以后，抱着东西潇洒走了。留下了伏案做题的一班学生。

　　下课除了上厕所喝水和运动员报名，几乎没有人出去，全都在拼命赶数学。

　　到了午休结束，班上大部分都把试卷写好了，就只剩下最后两道题，完整解出来的人几乎没有。

　　听着周围人都在讨论，陈籽南却连前面的都没做完，她心里焦急，咬着笔头也不敢问，生怕被人发现连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做。她在心里一次次的想放弃，还是像以前的很多次那样没做完直接在课上听分析，但也担心如果运气不好被抽查出来或者叫起来问题目，发现没有完成，概率是很大的。

　　“最后一道题你解出来了吗？”宋禾芽走过来问陈籽南后排的余漫。
　　“我还在做倒数第二大道，第一小题我解出来了。”余漫说。
　　“倒数第二大道关鸣和王斌都做出来了，正确率不知道，他俩答案不一样。”

　　陈籽南抱着头，有一下没一下转着笔，听她们在后面说着话，眉头紧锁盯着试卷第二面。

　　突然，宋禾芽凑过头来，“南南，你做完了吗？”
　　陈籽南回过头摇了摇头，“我还在做前面的。”
　　“你动作太慢了，马上要讲了。”余漫接话。
　　“嗯。”陈籽南回过了头。

　　“要不你去问问苏楠？”宋禾芽说。
　　陈籽南手里的笔不动了，歪头看向她，像是没听明白。
　　“对啊，你问问苏楠嘛，他肯定做出来了。”余漫也说道。

　　不是陈籽南不想问。
　　关键是，就算她问了，苏楠给她讲了，她也不一定能听懂。

　　但是，陈籽南又想到了在书包里那套买给苏楠的语文练习卷，还没送出去过。
　　要不借着这个机会问问他。
　　不然到时候老师问起来，也不能说她不主动去问苏楠问题吧。

　　想着，陈籽南站起来，从书包里掏出语文卷，又拿了草稿本，去了一班。
　　从四班到一班，从走廊一头走到另一头，陈籽南突然想到了小学课本里的两点之间线段最短。
　　不由想笑，平时让她背公式都背不下来，谁想到却能在这个时候想到一个关于数学的知识点。

　　只是这两点之间，对她而言，并不是最短的距离，每走一步都像是跨越山海那样的漫长。

　　陈籽南在外面等了没会儿，苏楠就出来了。她先把语文试卷交给他。
　　苏楠低头看了看。
　　“你买的？”他问。
　　陈籽南点点头，正要说话，余光里路宵走了出来。

　　“陈籽南。”路宵率先叫她。
　　陈籽南直接忽略了他，对苏楠说：“有道题不太懂，我同学让我来问一下。”

　　“你同学？”苏楠问道，又转头看了眼走过来的路宵。

　　路宵好脾气地笑着，“还在生气？”

　　陈籽南这才看向了他，淡淡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还要多此一举干嘛？”

　　“那天……”路宵搔了搔头，想解释。

　　陈籽南无视了他，继续对苏楠说：“马上上课了，我下节课再来问你。”

　　“好。”苏楠点头。

　　“我走了。”陈籽南挥了挥手，也没管一旁路宵的脸色。

　　“等等。”苏楠叫住她。

　　陈籽南一愣，收回脚，看过去。

　　“谢谢。”苏楠拿着她买的那套卷子，在清冷的天幕下，展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