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回忆—审判(二更) ...

  •   “警告!警告!实验物品无法销毁,焚化炉即将炸裂!焚化炉即将炸裂!请各位研究员紧急规避,紧急规避!”漫天的红色AI警报声音冰冷的似乎要划破每一个人的耳膜。

      机器没有感情,体会不到人的悲哀和恐惧。

      “怎么办,我才刚结婚啊啊啊啊——”

      “我不想死———”

      “我的母亲———”

      三十多位研究员眼睛里噙满恐惧的泪水,除一人外。

      就在刚刚,三十五位研究员将实验的一级危险品推入焚化炉即将以几千摄氏度的高温炼化。在真空舱里躺着的是两个被线网编纂而成的机器人‘泰伦特’‘玛尔特’。谁知刚把两人推进去,‘泰伦特’悚然睁开眼睛,利用对信号干扰的分布导致焚化室的指纹门锁失灵,甚至连虹魔系统也无法正常使用。

      “啊啊啊——他的脑神经系统程序没有被销毁!”

      说着那人揪起来方酣枕的衣领,一拳头轮在他的脸上,方酣枕吃痛后退。

      他唇角渗出丝丝鲜血,他毫不在意的拭去。

      方酣枕:“……”

      见他不言,动手的研究员还想补刀,但现在根本不是冲他撒气的时候,几位年轻的研究员拉住还想继续施暴的人。

      方酣枕瘦削的脸颊抬起,露出瓷釉般皎洁的面庞,眼底却毫无对死亡的畏惧之色。

      方酣枕:“上面让所有研究员全部监工两个机器人的销毁,现在‘玛尔特’成功销毁,‘泰伦特’脑信号薄弱只能影响到信号磁场,千万不能让他出去,不然发生什么每个人都难辞其咎。我再强调一遍,不是我。他脑信号的程序销毁不是我的问题。如果想从这里出去只有从已经被锁上的门想办法。”

      这就意味着三十五位研究员除去软件工程的孟知珵现在全部被困在里面,只能进,不能出。

      屈指可数的人站在方酣枕这边。

      “大家别急,相信方组长能想到办法。”带头为方酣枕说话的是位十九岁的少年,眼中恐惧,却是对活着的坚定,对方酣枕的信任。

      彼时有几个微弱的声音来稳定大家。

      多数人已经开始低声抽泣。

      这间房间耐高温高达9000摄氏度,如果泰伦特这个实验体真从焚化炉里苏醒,那么三十多人将被爆炸开的强大气波泯灭成雾态。

      死亡面前才能激发起人向生的勇气。

      “你倒是说啊,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求求,你了,我还有老婆孩子……”男研究员抱头痛哭。

      方酣枕手抖着指向焚化炉,说道:“门被打开的唯一方法就是被炸开,我记得……以防出现意外,每间焚化室会配备冷凝器,可抵挡两秒的高温气流。两秒,也够了……”

      焚化室占地一百平米,焚化炉则在房间尽头,在一个七平米的小隔间配备一台冷凝器。

      把高温气□□化两秒,可以利用时间真空期逃出生天。

      可问题就是,警报已经贯穿每个人的耳膜,焚化炉马上爆破,里面是被无数研究员倾注心血的高危机器人,无坚不摧。杀死手无寸铁的人类简直易如反掌。

      生命的倒计时让方酣枕大脑飞速运转,甚至遗忘了他怎么会醒来。而泰伦特的苏醒又是怎么回事。

      方酣枕:“你们听我说。我有权担责你们的生命。

      一会儿,在焚化炉爆开的一瞬间,所有人一起跟着气流撞开门,冷凝器的时效只有两秒,在两秒之内,你们不会受伤,出去之后还会有余炸,外面的系统会自动感知实验室所受到的致命威胁启动分区域划分保护系统,而泰伦特,我会想办法让他出不来。”

      刚刚发言的十九岁青年狼狈的脸上出现一丝诡异,他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

      多数人被恐惧支配,本能的让他们听取着领头者的指挥,哪怕抓住一丝希望。

      “焚化炉即将炸破!警告!警告!倒数三——二——一!”

      轰———

      人人自危,人心惶惶。他们按照求生的本能,奋力的与冰冷的墙体相撞。

      千钧一发之际,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气流挤压身体的痛楚,但并没有扑面而来的热气将人吞噬,他们随着气压将焚化室的门撞开,而中途却有几个模糊的身影奋力向着焚化炉深处冲去。

      整个焚化室在接二连三的爆炸中坍塌。

      门爆破开的瞬间,所有人向地面扑去,两秒的真空期已过去,如果不及时向下趴则还是会被严重烧伤。

      趴下只是避免无可挽回的死亡。

      救护车的悲鸣响彻云霄。研究所被拉上警戒线,警察拽着警犬在找寻有没有被掩埋的人。

      记者语速飞快,播报着英国最大研究所被炸掉了一半儿。

      记者门长枪短炮询问着研究所的状况,孟知珵刚到就被围在中间被迫回答关于研究所的负面新闻。

      “孟先生,请问发生这起重大事故的原因是什么?”

      孟知珵:“还在调查中,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在外网发布。”

      “孟先生,请问研究所的实验是否属于可控范围之内?”

      “孟先生,请问为什么只有研究员遇难?研究员怎么会全部在焚化室?”

      “孟先生……”

      “孟先生……”

      孟知珵被烦的一个头两个大却也只能回复。孟知珵本来作为主办方在参加新品上市的发布会,骤然接到通知来

      孟知珵:“研究所在官网上的都会发布声明,请诸位仔细查看。”

      那是个万木开始飘零的初秋,空气中带着雨滴砸进泥土的芳香,傍晚时分的光带着晕轮,染的天边一片红彩,似乎又像稚子童年时懵懂的在画上抹的一笔最亮眼的橘红。

      那个时候的孟知珵是未经开刃的利剑,未摆脱年少人的学生气依旧站在这里独当一面。

      孟知珵对着记者的口诛笔伐,年少的阅历让他不足以应对自如。

      好不容易打发走部分人,记者也见问不出来什么便开始收拾装备自行离开去寻找其他的蛛丝马迹。

      偏偏霎时。

      “啊—————我的儿子,Jenf。都怪你们,都怪你们把他害死。你们都是魔鬼,都该下地狱。”

      一道凄厉的声音重新吊起记者的胃口,他们为之驻足,打开设备准备继续记录,这骇人的一幕。

      孟知珵顿感不妙。他刚接到警察那边的通知,焚化室三十五人,五个逝世。而偏偏那五个人还是正直青春年华的平均二十左右的年轻人。

      据有意识的研究员透露,他们生前以极快的速度扑向焚化炉深处,人人自危的当下,他们怎会如此,外人不得而知,而那剩余的三十人可是心知肚明。

      眼下家里人来寻个说法,警方只能给出一个实验事故。

      来人是一位精英阶层的女士,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却因丧子而变得憔悴不堪,她大喊大叫来宣扬对研究所的不满,她哀悼亡灵控诉活着的研究员对她儿子的死活毫不在意。

      她的丈夫却也无可奈何,想拉起她。

      孟知珵的脑子飞速运转,面对这么多的镜头,稍有说错一句,对研究所是什么后果,对方酣枕是什么后果,他不可估量。

      自己的老师迟迟不出面,把他一个人放来应对这些,让孟知珵顿感无措。

      “Jenf,热爱智能。研究所会彻查此事,还大家一个交代,请大家相信研究所。”孟知珵宽慰道。

      “等三十位研究员伤势恢复,我们会一一核实真相。研究员是我们的责任,任何一位研究员都会为实验倾注心血,能进研究所也是早就把命交在了上层,我们秉持信念重新复兴计划,无论发生任何事,我们应当向前阻止。这固然会难过辜负,可这是工作,是他们来到这里所得的追求。”

      记者匆忙录音记下,Jenf的母亲逐渐开始转变为小声抽泣,在Jenf父亲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离开了现场。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答案。

      孟知珵前前后后忙了许久,冷静下来不知疲倦的奔向医院,他贴在窗外的玻璃上,看着病床上躺着的方酣枕。

      方酣枕脊背轻度烧伤,医生为他重新植入了人造皮。方酣枕安静的躺在病房里,呼吸微弱。像只易碎的蝴蝶。

      由于他属于案发现场的当事人之一,警方不允许探望,孟知珵隔着玻璃远远看着他。

      仅仅只有那么一天,一天足以让事情天翻地覆,改变得措不及防。人生的轨道偏离,有人也永远离开了自己所热爱的岗位。

      三天后。

      “方酣枕?”

      “嗯。”

      方酣枕轻轻靠在升起的病床上,面对着的是一屋子的人。还有的人举着摄像机将他的一举一动记录下来,手指上连着测谎仪。

      病房里微弱的消毒水味挑拨着方酣枕的神经,他很讨厌。

      “有人举报你在爆炸前将研究员推入焚化炉,你有什么要说的吗?”那人是研究所高层的一位秘书,地中海发型偏偏将两鬓的头□□染成绿色,丑的独特。

      方酣枕的心率稳稳徘徊在80左右,开口道:“不是我。”

      “那你讲一讲五位研究员是怎么死的。”绿毛拍案而起,似乎对这件事深信不疑。

      方酣枕:“我让他们去撞门,那五个人在最后的两秒中把我推出焚化炉,他们扑向销毁物。”

      他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在阐述一个事实。

      “方酣枕,你当真那么残忍看那些年轻人去死?”

      “研究员是签过生死状的,没什么忍心不忍心。职责所在。”他冷笑一声。

      死一个是事故,死五个是牺牲。

      屋子里黑压压的一片人已经少了一半,警察早就已经问完话了,定型为意外事故,后续的追悼由研究所高层处理,所以当警察走后,研究所高层代表问出的话要尖锐不少。

      “方酣枕,到底销毁了吗?”这时候一直坐在角落的人用沉重的嗓音问出来了本场最令人悚然的话。

      方酣枕:“没有。‘泰伦特’跑了。”

      瞬间屋子里开始议论纷纷。

      跑了,一个危险实验品逃出了研究所。这件事不过多久就会压不住,整件事的经过早已交代给警方,这件事万一传出去,那不单单是研究所名声扫地,更会引起国际不满。

      事实上这群人里没一个人在意三十五名研究员的是死是活,他们只是面子上做的好看,可是让最爱脸面的人丢了脸,这件事就不算小。

      在权利这条路上人人都是利己主义者。

      “跑了?他怎么会跑了?他的人脑程序不是销毁了吗!你告诉我,他怎么会跑!”那人怒目圆瞪,络腮胡压也压不住脸上的沟壑,眼珠子仿佛要凸出来把方酣枕吃掉。

      “‘泰伦特’没有攻击功能,高温确实会让他的部分程序丢失,他现在不能算是高危,只是逃出了研究所,苟延残喘。他身上的芯片足以让你们找到他。人脑程序……确实销毁了。”方酣枕大病未愈,脸色苍白脸上泛起密密的汗珠,他说一句话都会撕扯到背后的伤,却也坐得笔直。

      “销毁?我看是你办事不当。方酣枕,董事会开会讨论你的去留。七日后,议会殿,当审判你的罪过。方组长要好好养病,我们回见。”那人拿起来自己的帽子,优雅的鞠躬。

      审判,你的,罪。

      “以前怎么不知道贵研究所这么喜欢拉人顶罪来开脱?”方酣枕眼神阴鹜,赫然已经把话挑明。

      “方组长,后事苏老会为你安排好。你是中国人,那中国有句古话‘不要不识抬举’。”满是沟壑的脸上挤出一堆褶皱,嘴角扬起的瞬间露出金虎牙。

      怪不得,原来是苏学的意思。

      方酣枕:“那我要是不认呢。”

      “———哈哈哈,方组长真是爱开玩笑,认不认当然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一群乌合之众随鸟兽散去。

      方酣枕再有天大的本事,又怎么能胳膊拧大腿。

      权利的胁迫,利益的最大化,总是让他一次次心寒。

      他甚至连插手的能力都没有。他是学术界领域的天才,不是步步为营商界的佼佼者。

      一句明晃晃的暗示,他方酣枕,是颗弃子。是作为被高层拉出去顶罪的弃子,人家一句话就决定了他的去留,何必大费周章的商量。唯一的肯能就是,在舆论被公开之前,率先承认是研究所销毁失败品不当,导致悲剧发生。

      最明显的替罪羊则是,程序部组长方酣枕,因没有完全销毁程序,导致实验品出现问题。替罪羊或者是弃子是他们处理为难最完美的方式。

      如果外界得知实验品跑出去,则会直接坦白说是因为方酣枕销毁不当导致跑了出去,且对外宣称很快就会寻回毫无攻击性的实验品。

      很好的一招一石二鸟,方酣枕想不出研究所有什么理由不这样做,还杯弓蛇影的搞出来一出鸿门宴作为铺垫,大张旗鼓告诉外界自己找出来了“罪魁祸首”。

      方酣枕从一开始的冷笑变为开怀大笑。

      他笑的伤口撕裂,笑到眼角出泪。

      为自己梦想的栖居地被毁,为自己那些死去的簇拥者惋惜。

      孟知珵来的时候却是那些人走了之后的二十分钟,他看见方酣枕后辈被大片鲜血浸湿,而方酣枕却脸上毫无表情的麻木,脸色惨白。

      孟知珵去处理了公关事物,他和警察交接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全过程,只是看见方酣枕这样子,难免让人心里被揪起来。

      三天没阖眼让他在此刻才感觉到力不从心。面对在意的人却无可奈何。

      孟知珵:“我去叫医生,重新给你换纱布。”

      方酣枕蜷缩的抱起膝盖,肩胛骨撑起来在他身上很大的病号服,满眼的悲哀,“他们把我推出去了,自己想和‘泰伦特’同归于尽,忘了拿激光弹,那时我……被推开了,他们傻到只知道把泰伦特扑进火里,却忘了有意识的机器人是不会被轻易杀死的,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学生被……气化。”

      方酣枕眼中酸胀肿痛,他是看见了那几个学生临死前视死如归的脸,他们识破了方酣枕的计谋,只是他们没料到,方酣枕是有二手准备的。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学生为自己枉死。地位,权利,在方酣枕眼里算个狗屁。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无力这么悲哀。

      里面的Jenf刚满十八周岁,在焚化室里带头站在自己的身边。

      方酣枕,这时候才恍然发现自己真的后悔,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冲进去,这样他们就能幸免于难了。

      孟知珵却不知为何方酣枕一心赴死。

      难道,他困在那里的时候一直想的都是自己替他们去死吗?

      那时候的孟知珵不知道怎么能宽慰到方酣枕。

      可是哪有那么多有答案的为什么,谁都大义凛然,可是悲痛从来不留情面。

      孟知珵将颤抖的方酣枕轻轻拥抱,拍打着他的肩膀。

      “孟知珵,他们的追悼会,我去不了。请你处理好。”

      “嗯。”

      七日后,议会殿。

      雨后初霁,天朗气清。

      研究总部近七十号人落座。由低到高的圆锥式设计映照着权利的重量。

      方酣枕则在圆锥楼层的最低层 ,他眯眼打量四周。乌泱泱的到处都是人,他们利用高低差试图从他瓷釉般光洁的脸上搜寻出破绽。

      从学术派代表到研究所背后高层地位不等,对着他犯下的‘滔天大罪’高谈阔论,令人憎恶。

      他们在审判他。

      当事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悠闲地靠着椅背,手肘拄在扶手上把玩自己到下颌的黑发,眼神轻佻不恭,似笑非笑的看向“座上宾”——苏学。

      苏学不曾与人攀谈。

      大家一致认为这个男人是站在神坛一般的存在,从出现在学术界就是一颗炸弹,引起轩然大波。

      苏学神色庄重的看着下层悠闲的方酣枕蹙眉。

      方酣枕发现有一处空缺迟迟未到。

      方酣枕在乎吗?不在乎。更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怎么泼他的脏水,他看向台上那一张张巴不得他早日滚出研究所的脸。

      他嗤笑一声。

      吱呀————

      沉重的雕花木门被人推开,那人背后是裹挟着的无限光芒,从明出走来。

      挟着湿润花香,令人心安。

      场内无声片刻。

      方酣枕忽然有些紧张,没来由的。

      或许是场上太安静,方酣枕轻佻的来了一句:“你,也是来审判我的吗?”

      那人眼睛从未离开过他,神色庄重沉稳,好似对记者应接不暇的人不是他。

      孟知珵抬起明眸对上方酣枕玩世不恭的眼睛认真道:“不,我是来带你走,清清白白的走。”

      尔后,他捕捉到了方酣枕眼底的一丝悲哀,是觉得他不该来吗?

      不,他比谁都该来,不是去审判他,而是带他离开。

      方酣枕早已经忘了那天说了什么,举足轻重的几个字重重砸在了他的心上:“我相信你。”

      够了,足够了。

      泛黄的岁月里,模糊的记忆。恍恍惚惚的度日如年,他们都在寻求一个没有答案的真理。

  • 作者有话要说:  嗯………其实走得不算清清白白。(珵哥的理想化结局吧)
    个人牺牲。。。确实是团队利益最大化,方酣枕作为一个牺牲品被冠上标签,他到最后甚至都没有脾气了。
    他们在英国举目无亲,资本抗衡力量悬殊。更多的就像一个有理想的年轻人刚入社会被现实锤炼。
    那时候方孟两人不过二十三岁。身份马甲还没有被掀开。。。
    修改了一点瑕疵~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