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春见春》梅酝

12、12

　　周六清晨天空突然落下暴雨，零零碎碎的声音拍在窗边，许见春被那偌大的雨声弄醒，转头看了眼墙壁上钟表，九点了。

　　稀里糊涂地起床洗漱后，随便套了件外套提着前一天晚上准备好的小袋子出家门，口袋中借书卡和钥匙撞击的声音被雨声遮挡。

　　每个月许见春都会去趟社区图书馆，还书和借书，时间充裕的话，还会在里面的房间内坐着。

　　是太阳雨，许见春仰头看了眼还有着耀眼光芒的天空，握紧掌心中的伞柄，心道糟糕的一天。

　　社区图书馆和许见春家也就隔着几个红绿灯，但满不幸的是，每个到路口都有个红灯等待着她，平时十分钟不到的时间，现在却耗费整整二十分钟。

　　图书馆对面有个健身锻炼的地方，平时天气好，周边小区的长辈就会带着小朋友一同到那玩耍，不过许见春小时候没那么好，自己一个人横穿马路到那去，也不怕被撞。

　　两个十字路□□界处左侧行人路上有个大大的英文M，是家麦当劳，从许见春有记忆以来，这家麦当劳就一直存在。

　　雨天许多人都不愿意出门，通过图书馆的透明玻璃看到里面的人并不多，零零碎碎地坐了几个，许见春收起伞来往二楼去，平时看书借书都在那儿，主要因为一楼大多是科教类的，二楼小说散文比较多。

　　借阅的书许见春从不敢用力折痕，也不敢做标记，为此还专门买了书签。

　　把书和阅读卡一同放到吧台，图书馆的工作人员一遍遍扫描后把卡顺带着借阅记录还给她。

　　全程许见春没有说一句话，她早已是图书馆的常客，所以二楼的工作人员也都眼熟她。

　　转身后许见春走向左边的房间，上一次借书的时候，她看中了一本散文集，但因为当时手里的书太多，再拿一本就超过了借阅数量，所以寻思下次再借。

　　蓝色包装页，济南的冬天，许见春大致地翻看了目录，有几个还是小学和初中语文课本里所学过的，顿时起了兴致。

　　不过许见春并不打算在图书馆久待，中午吃完饭还要去市场一趟，赶着时间又选了几本喜欢的小说带走。

　　从二楼的楼梯口下去，还没走到第二个楼梯处便听到细微的说话声，起初还没觉得熟悉，站在一楼吧台处见到程星传的侧脸才反应过来。

　　她悄悄地绕过台子，走到木质书架后面，通过书本和木板的缝隙瞅见程星传那略微忙碌的身影。

　　“还在找，你记得是在这一大类吗？怎么之前没见到过啊。”程星传不骄不躁地问道，虽然找了有十来分钟，但还是非常的有耐心。

　　许见春听着他清澈又温润的声音，隐约想起西城男孩那首Beautiful World，就是莫名觉得如果程星传唱的话，一定会很好听。

　　程星传在每个小格子面前仔细地找着所需要的书，生怕错过上面的每一个字，他怀疑地问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记得在这个位置，但也有其他人借走看了，还回来位置不同。”

　　说完这句话，程星传到前面的书架上寻找，而许见春偷偷地跟随着，手上的袋子因为碰撞到架子而发出刺啦的声音，她吓得躲在书架后面不敢出去，眼睛乱看着，害怕有人注意到她的行为。

　　良久过后，许见春乱着心走出书架，脑海中想了无数个方法，最后到玻璃边的椅子上就座。

　　她轻轻拉开椅子，生怕打扰到前面几个正在低头看书和写字的人，坐下后眼睛寻找着程星传的背影。

　　不敢过于的光明正大，打开桌上被人随意摆放的书本在面前竖立起来，双手握拳□□在一起，下巴放到上面，正好露出额头和眼睛，可以看到前面的一切。

　　只见程星传一会儿蹲下，一会儿又站起来踮起脚，抬胳膊抽出书本，然后又放回去，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继续打着电话，“家里帮你找过了，一本都没了？”

　　许见春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见他突然爽朗地轻笑，语气玩笑道：“我知道没有，你不用再把事情从头说到尾，你把电话给旁边的人。”

　　一楼虽不大，但说话声听得非常清楚，更何况还是在这样极其安静的情况下，许见春眼底的羡慕就差溢出，她垂眼不再去寻程星传的背影，低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上次短暂的交集后，许见春就没有见到程星传，连外出广播体操都不曾有过一眼，有时心里会想，是不是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全程都是她的臆想。

　　可现在人真实地出现在面前，她便知道不是大梦一场。

　　许见春还记得上个月的几节团课前是如何期待能够见到程星传，可每次的希望最终都落空。

　　她还会想，是不是越执着，反而和所想的是相反的，就像今天，明明是日常所去的地方，却无缘无故地见到。

　　等待见面的日子是有些夜不能寐，少女的青春期做着不该做的梦，同时心潮起伏，就好似花瓣翩翩起舞般的梦幻。

　　许见春心底的那股伤感再次出现，她把书籍合上放回到原处，提起旁边的袋子，然后站起来离开。

　　门口的伞似乎是等得着急了，被吹得险些快要掉落，门刚打开，风吹在身上，许见春感受到了寒冷，不属于这个季节和天气的刻骨的冷，她怅然地打开雨伞原路返回。

　　路上地砖坑坑洼洼，原本习惯绕着这些走路的许见春，似乎是摆烂了，不在乎脏不脏鞋。

　　图书馆旁的医院宿舍大门出来一辆车，她停下来准备让车先走，没想到车辆先她一步停下来，驾驶座的车主朝她做了个摆手的手势，她看见后小跑到前面，然后又恢复正常速度。

　　突然鬼使神差般的转身回头，见到程星传打着伞离开图书馆，是和她截然不同的方向。

　　乌云，阵雨和背影，许见春从没想过这三个放在一起，可今天见到了，又突然伤感到想哭，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一个成绩好，长相好，家世也好，又深得周边所有人的喜欢，一个差到头了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有交集。

　　许见春内心卑微地想着，她也曾幻想过许多不切实际的，也曾将看不见的事物连接在他的身上，但到最后只变成了能够寄托脆弱心灵的想法。

　　雨滴被风吹得落在许见春脸上，似是想要通过冰凉的水来叫醒她，想要让她清醒，也想让她坚强起来。

　　程星传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许见春的眼中，她叹息般的摇头，暗沉的脸上多了些悲伤。

　　打算回趟家再去市场的许见春临时改变计划，直接去找妈妈，站在市场大门处，才有了真实感，是落在地上的，是回归到现实的。

　　雨天并不妨碍人们买东西的热情，热闹非凡的市场，吆喝声遍地，许见春艰难地走在人群中，然后互相挤着走进去。

　　走小路没一分钟就到了摊位前，还没进去帮忙，许见春母亲见到她关切地问道：“吃饭了没？”

　　“吃了。”许见春把袋子放到泡沫箱子上面，是唯一干净的地方，她扯下一个电子秤旁的塑料袋，张开后放到一位阿姨面前，动作熟练还迅速，是个老手了。

　　不让母亲担心吃饭这样的小事儿，不管吃没吃，许见春都回答前者。

　　许见春才到市场里面，周围铺子的阿姨便把好吃的拿出来分享，她看到后摆摆手尴尬地说：“阿姨，我刚吃完，一点都不饿。”

　　“没事儿，你拿着，这个特别好吃。”阿姨热情直率地说道，而许久没有根本无法再次拒绝，她拿到手上后开口，“谢谢阿姨。”

　　“你爸爸去买盒饭了，要不要再去吃点。”

　　母亲的话传入许见春的耳中，她摇头道：“一点都不饿。”

　　不饿是真的，不想吃也是真的，她知道父母赚钱不易，一份盒饭十二，这要卖五斤番茄才能赚回来，她去只会花更多的钱。

　　少儿的时期许见春看到吃得可是合不拢嘴，谁给东西都来者不拒，笑呵呵地接过去，长大后渐渐和市场里的阿姨们疏远，有时一天都不见的会说话，除非阿姨们先找她。

　　这时候许见春对于做生意三个字很敏感，上初中听着同学说父母上下班，父母带他们出去玩，都会想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不可以。

　　职业不分高低贵贱，依靠着自己双手赚的钱是干干净净，同样都是凭本事赚钱，何来嫌弃。

　　可这时的许见春并不能够绕过弯来，会在心中嫌弃自己父母的这个生意，会萌生出想要让父母换个事儿做。

　　可干了大半辈子的生意，又怎么可能松手，更何况依靠着这个摊位养活一大家子，父母自然是舍不得。

　　许见春一边接受着父母用勤劳双手赚的钱，一边又觉得父母埋汰，心中似有若无看不起。

　　长大后的她，经历了许多，看到了许多，也最终能够理解父母的不易，这也导致有时心看见他们脸上的皱纹和花白的头发，回想起现在的一切，都会留下后悔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