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林晚听

38、乌龙茶也醉人

　　T已经很久没见过P了，虽说以前也各自忙着，多日不见一面，却没这么久，久到会不自觉的想起他。
　　想他那样一个人，有没有按时吃饭睡觉，有没有照顾好自己，有没有记得每天笑一笑，有没有像自己想他那样想过自己，哪怕只是一下下也好。
　　看来，（以前）一直以来担心的，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T向公司告了半个月的假，简单打包了行李，坐车回了老家。
　　T在老家的日子，过得很安逸。
　　每日只是躺在树下的藤椅里，看着满树的槐花发呆，想着过了几日，还剩几日。
　　不知说的是槐花，还是什么别的日期。
　　这天阳光正好，T像往常一样，躺在院子里槐花树下的藤椅上午睡。半梦半醒间，听到"吱"的一声，像是院子里的铁门被推开了的声音，估计是睡前忘记落锁了。
　　抬手挡住刺眼的日光，眯着眼向门口望去，那里站着一个人，只一眼便知是P。
　　收回目光，听着慢慢走进的脚步声，T喃喃自语道，“今年的槐花开得真好，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了。”
　　P来到她跟前停下，阳光投射下的影子，刚好遮住了她的身体。
　　T只作没察觉，继续说着，“记得我奶生前，可爱这颗槐花树了，总盼着槐花盛开的季节，那样就可以给我摘来做菜吃。就简单的槐花炒鸡蛋，可好吃了，每次等不及槐花凋谢，已是全部被我吃光。
　　现在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竟也那么的喜欢过一样东西，喜欢到非得占为己有。
　　如今，看着这满树盛开的槐花，想得是再不吃就要谢了，往日的私欲竟又冒出头来，我想，大概是离开了太久，或是魔愣了。”
　　P依旧沉默着，盯着她看了许久，末了叹口气，将西服脱下，松了松领带，说了句“拿着，还有，我家里人都同意了……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不要不相信我，不要丢下我，也不要在一个人躲着了，记得你有我了，我会一直都在的”，放下衣服盖在T脸上，脱掉皮鞋，将白衬衫袖口的扣子解开，双双挽上去，抬脚笨拙的爬上了槐花树。
　　T整个人还有些蒙圈，一时没缓过神。
　　直到P的声音再次响起，傻了还是怎了？磨磨唧唧的不想吃了，再躺着，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T这才彻底清醒过来，起身，鞋都没穿，就跑屋里拿来了簸箕。
　　看向P问道，“够大吗？”
　　P第一次看到如此呆愣的T，见惯了一本正经的她，觉得这样的她其实更惹人爱，一时起了玩心，调笑道，“这有人刚可说了，得吃一树的呢，怎么着也得八九十来个簸箕才能够啊。”
　　T没成想自己就是随口一说，结果就把自己给埋了。手拿簸箕，低头装傻看着地面。
　　看着看着才发现自己忘了穿鞋，满脚的灰尘，有点脏，有点疼，怪不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偷偷瞄了眼树上的P，见他正摘花呢，也不管脏不脏了，找到人字拖急忙穿上。
　　舒了口气，仰头想看P摘得怎么样了，别城里的孩子没见过这玩意，把好好的槐花树给糟蹋了。
　　只见P捧着槐花，双眼含笑的看着她，四目相对，P竟还冲她眨了下眼，好似在说，别藏了，早看见了。
　　T有些不好意思，觉得今天的自己有些太过于反常，有点不像往日的自己了。故作轻松地说着，“往下撂，我在下面用簸箕接着。”
　　话音刚落，一阵凉风吹来，吹弯了枝丫，吹响了树叶，吹散了满捧的槐花，落在了地上，簸箕里，T的发梢。
　　风停了，一切留在了心底。
　　当晚P吃饭了人生第一次的槐花炒鸡蛋，T尝到了久违已久的味道。翌日，两人便坐早班机回到了远方两人的小家。
　　多年以后，两人退休回T的家乡养老，小小的农舍已不复当年模样，不知何时已翻新成了花园房。
　　院子里种着许多不知名的花木，只有那棵槐花树还留在原地，那满树的槐花开的还是那样盛，一树的雪白。
　　而当年那个穿着西裤白衬衫，松散着领带，光着脚丫上树给她摘槐花的身影，依旧那么清晰，恍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