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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夜（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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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曾经渴望被拯救。而且也没想到真的得到救世主们的回应时，这份心情会膨胀到什么地步。上一个时间线的我因此野心勃勃，做了很多很多好事，多到好笑的地步…只为了证明自己是个可以和他们并驾齐驱的人。我也因此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可。除了能够望到我内心的家伙们，还有蝙蝠。他说：我看到你内心的恶魔，几乎和我的一样强大。）
(‘但你愿意站在这里让我很欣慰。哪怕这一切都是功利性的，’他说。‘能做好事和不能做还是有着根本的差别。’)
你没有察觉到，蝙蝠。你、你们，都没有察觉到。我做这一切的目的永远不会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们。所以当英雄们死去的时候，我的付出又变成了什么？
为什么要如此利落地走向死亡，为什么要觉得，“让我活着”是更有意义的…？
你们把一切都搞反了。
只有你们——我的英雄们。你们活着才有意义。至于我。…我会做出让自己满意的选择。
不会再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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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迅速变质。
接近真实的氛围在明显扭曲，通过各种细节向还正常的部分发散。照明在变暗，窗外的树影开始摇晃、却根本感觉不到风。体感温度明显下降，时间加快，几乎和现实时间趋同甚至更快。倒计时落在耳中显得更加紧迫。
没有蝙蝠战衣的布鲁斯·韦恩算得上蝙蝠侠吗？严肃来说，他已经失去了重要的身份标识。甚至没办法在夜里看清东西…但现在要做的事是不能被身份阻碍的。
压迫木制地板的声响越来越明显，脚步声在靠近。蝙蝠回头打量小伊利亚斯——他还好，虽然明显有些吓到了，但不知为什么还能够保持镇定，不发出任何声音。
“安静，伊利亚。”他半蹲下身靠近孩子，用细微的气流声传达信息。“你去柜子里。”
房间角落放着旧衣柜，里面应该还有躲藏的空间。小伊利亚斯配合地点头，他理解情况，却忍不住还是小声询问。“那您呢？韦恩先生…”
“我去看看情况。”如果可以的话，解决情况。
小伊利亚斯的神态有些不安，他还是配合地点头。“…韦恩先生，我需要告诉您一个秘密。”
“我在听。”
孩子鼓起勇气靠近他，用手掌拢住声音向蝙蝠耳语。“您得看看箱子里面。”
“什么…？”
“没什么，先生，”小伊利亚斯露出一些苍白的笑意。属于孩子的天真好像在他身上退去了一瞬，又迅速归回原位。“…祝您好运。”
他缓缓后退，让地板不至于压出声响，然后抱着怀里的一摞漫画书打开衣柜门钻了进去。
蝙蝠就在外面看着他躲好。那是个沾满灰尘的衣柜，刚好隐藏在整个房间最难以被光线笼罩的角落。他突然感觉到一股违和的“合适感”、好像刚才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一样。衣柜就像是舞台道具，出现在那里的意义就是为了让人躲避。
先放下旅行手提箱——他一直拿着。手提箱没有任何重量，明显是空的。但他现在感觉到的一切都是被给予的幻觉，事物的存在在这里就不需要全面的情报。里面确实有东西，如果伊利亚斯想要让它有的话。
箱子被打开。里面铺着一层黯淡的丝绒，在这廉价装饰的上方放置着一把手枪和它的弹夹。小口径，崭新，型号古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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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在踏出男孩房间后开始变得肉眼可见的糟糕。在一楼游荡的不是人类。而是类似怪物的黑影。配合依旧平凡的屋内的环境，世界变得有些像是噩梦。荒诞又莫名的真实。
怪物的毛发逸散在水中般漂浮。在察觉到楼梯上有人后，那道影子开始变形。它的轮廓向四周扩展，在旧地板上刮出令人厌恶的粘稠水声，流体般四处逡巡。蝙蝠察觉到了幻影的畏惧…他熟悉恐惧，即使是这种没有确切形态的存在，其轨迹之中的痕迹也足够明显。
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幻境对于黑影自身的排斥。整个幻境塑造了黑影的一切，却又如此厌恶这个不速之客般的造物。它的恐惧很不像样，撞倒花瓶，被自己的长毛绊倒、发抖到抽搐和痛饮冰箱里的红酒——非常具有人格特征，又有明显的低劣感，令人发笑。奇怪的是它完全不逃离，好像知道自己无处可去。
蝙蝠看向大门的位置。门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布满霉菌的墙壁。这个空间禁止临阵脱逃。
简直就像斗兽场。
“你，”蝙蝠缓慢地构建语言。“你是那个不能有名字的人。”
是“亲爱的”三个字之后的名字。取代伊利亚斯的父亲、和他母亲相好的男人。
蝙蝠几乎已经做好了非人之物搏斗的准备，反正这里也不存在其他人，不用顾忌哥谭的花花公子学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运动。只是他隐约察觉到，幻境的关窍不在于暴力。如果解法在双拳之中，那游戏会在他睁眼的瞬间“开始”，而不是慢吞吞地拖到晚上。
…夜晚，有这个幻境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在侦探回答了伊利亚斯想要的答案后，幻境紧绷的空气发出泡沫般破碎的电流声。灯光依旧只源于照明，空气中有隐隐的钟摆细响。离起爆还有一个半小时，夜晚早已过半，黎明还远没有到来。
“幻影”从滑稽的动物形态恢复成了人形。
那是一个男人，中等身材，一团扭曲的平整黑暗侵蚀了整个头部的前半部分，幻境不允许它拥有脸。男人身上有海鱼和蒜末的臭气，又混在一股浓浓的酒味里——这些气味具体得令人犯恶心。它径直从布鲁斯面前走过，前往二楼深处的房间。
蝙蝠突然有种不安的预感，和四下寂静的气氛完全成反比。他意识到男人与女主人的房间擦身而过，而是停留在了男孩的房间门前，开始反复地敲门。
“你知道在我心里，能让人类这个种族显得最有价值的特质是什么吗？”
伊利亚斯·卢纳出现在那个男人身边，揣着外套衣兜，站在走廊漂浮细尘的蓝色月光中。他灰亚麻色的头发在逆光里显得有些杂乱，但更令人难以移开注意力的是那双眼睛。银白满月般的、仿佛能把人灵魂灼透的眼睛。“试着猜猜。”
“…”布鲁斯看了看正在敲门的男人的幻影。
敲门声，钟摆声，倒计时声。规则的声响正在催化出某种气氛，形成能够逼迫答案的压迫感。他拒绝回答，上前一步，和幻境的主人几乎视线齐平——因为伊利亚斯也在抬眼看他：微笑着，看上去游刃有余。
“不管是什么，你都无法用它当作筛选他人的标准。”
“真扫兴。但您就得是这样才行。”伊利亚斯心情很好。
他和蝙蝠一起看着那个正在敲门的男人。这场面有些诡异得令人发笑。海岛上的老家，他那个成天喝酒的“叔叔”，让人关节酸痛的腥臭海风……还原这个幻境不是难事，等同于把灵魂深处的恶质剐出来给人看。好在，伊利亚斯自己已经失去了还是纯粹人类时的软弱。那个小小的、躲在衣柜里的伊利亚斯也许会害怕和恶心，但他现在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不会恐惧。
唯有愤怒的火焰依旧燃烧。无休无止。
“自我欲望的限制，”伊利亚斯自顾自地接下话题。“所以有些人崇高，有些人低劣。”
男人开始转动门把手。古旧的门把被摇晃几下就产生了松动，让它毫不费力地打开了房间的门。是啊，每次都是这样。家里的锁无论怎么修都会被像这样弄坏，都已经没什么悬念了。
伊利亚斯看看旁边沉默着的蝙蝠。对方没穿蝙蝠的制服，一身准备接受哥谭电视台采访的行头，隐藏在黑影中的表情却让他依旧保留着那股生硬的气质。伊利亚斯发现蝙蝠在屏住呼吸，这种紧张从何而来？
明明这里没有任何人需要拯救、也没人会受到伤害。为什么你在为我担心呢。
幻影闯进房内，开始发出人声。伊利亚斯直接抽取了记忆的片段，因此这些声音听上去像是响在电话线路中的失真的刺耳电流声。但它的确在叫着伊利亚斯的名字。“伊利亚”或者“伊利亚斯”，它会假情假意地呼唤，有时还会像母亲那样说一句“我的宝贝”。
和这甜蜜的呼唤相对比的是男人的动作。幻影在寻找男孩，一开始是靠近门口的床上，然后顺着所有家具细细地搜寻。趴下身看床底，挪开书桌，逐个打开那些放着玩具和书本的柜子…最后，它总会走到衣柜前。就像是男孩在和它玩捉迷藏的游戏。像这样的游戏他们已经玩了太多次，每次都没有定输赢。
伊利亚斯悠然地跟随着那个影子，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地端详。“小时候我还以为我的房间太宽敞。因为这是父亲的书房改的，”他还拿起书桌上放着的一个小巧地球仪转了转。“现在想想，大也有大的好处。”
布鲁斯非常安静。安静到让人担心他的地步。没人知道蝙蝠侠心里的想法。聪明如他应该已经能够猜到伊利亚斯身上发生过什么，那个灰亚麻色头发的男孩为什么会熟练地躲进衣柜里…为什么会说“晚上有危险”。
但这是过往的幻梦。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即使是英雄也无法挽回过往。
伊利亚斯不想让对方陷入到难以对应的状态——即使他在和蝙蝠玩一场赌上数百万人性命的游戏，也会担心英雄是否体验到了尴尬的情绪。他走到房间正中，与此同时那个幻影也不再声声吵闹地呼唤，而是发出些零落的、令人反胃的笑声，开始打开衣柜的大门——
…他还是低估了蝙蝠有多爱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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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影有实体，虽然在被击飞后撞在墙上时轮廓只会不稳地波动，但要重新站起来还是费了一番力。布鲁斯趁机打开衣柜，小伊利亚斯躲在里面，抱着手电筒和漫画书，满脸都是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眼泪。
伊利亚斯漠然地在他们背后观望这一切。男人的幻影重新融化成漆黑泥浆般的物质，流淌到他身侧再次塑造形体，变成一只几乎有两人高的、四足触地的蜥蜴形态的怪兽。他稍微参考了一下看过的作品里的怪物形态，感觉还行。
“我告诉过你了，侦探。你在幻境中死了，游戏就算输。”他懒洋洋地扬起声音。“对哥谭表达些尊重吧。”
布鲁斯站在对面：没有蝙蝠战衣，没有任何装备，还保护着一个幻境构成的男孩。几乎没有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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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我做出道德上的抉择。但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幻影的怪物发出粗糙的咆哮声，它的尾巴击碎了地板和家具，让室内四处崩溅着碎木粉末。蝙蝠已经挣脱了数次怪物的扑咬，但也在毫无防御的状况下挨下了一击，现在一只手已经不太自然地垂落下去。幻境也许能构建出更强大的梦魇轻松扼杀敌人，因此目前为止的“游戏”确实像在游戏。既然要玩就必须要玩到结局，逃跑已经没有太多意义了。
布鲁斯护住怀里正在发抖的男孩，将床当作盾牌防御下一记爪击。没有覆盖到的肩膀范围被轻松划出深可见骨的伤痕。大量的血浸透了衬衣和外套，小伊利亚斯被吓坏了，他摸到了布鲁斯肩膀上湿热的东西。“先生，您受伤了…！”
蝙蝠一声不吭。护住一个幻觉显然不算明智，可这应该是整个幻境的枢纽。他不仅要赢下这场游戏，还得抢占先机。
“你也执着于改变我，——为什么？”
“韦恩先生，我告诉过您了，您应该也看过了箱子。”伊利亚斯打断对方提出的话题，他的语气再次变得柔和。“您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蝙蝠发出了咬紧槽牙低吼似的声音。他被惹到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
怪物在半空中再次变形。不受拘束的轮廓舒展成丑陋的腕足、抓住蝙蝠拧紧那已经伤痕累累的四肢。小伊利亚斯跌落在地上，他本能地慌张逃离、却依旧被怪物的其他触肢紧紧追逐，地板在巨大的力道之下应声破碎，噩梦般的夜晚仿佛就应该在此刻、伴随着尖叫和眼泪结束。
伊利亚斯看着这一切，——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月光中温暖的蓝色悉数褪去，变成无趣的黑白。他蹲下身，望向缩在墙边瑟瑟发抖，已经没力气哭出声的那个自己。
他说：“伊利亚，乖孩子。做你应该做的事。”
男孩的手中紧握着小小的手枪。他低下头，似乎被突然出现在自己手中的东西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意识到了应该怎么做，仿佛天生就会一样、他举起了枪。
月光照耀之下的房间内响起短促锐利的枪声，一时像是海鸟的悲鸣。怪物的幻影在子弹的推力下滑稽地颤抖和收缩，随着向前倒地的趋势融化成一滩泥浆般的血水。枪口飘出发烫的、带着火药气息的烟雾。漫画书随意地掉落在地上，发脆的书页泡在那些升腾着恶臭的泥浆之中，英雄们的笑脸渐渐沉没消失。
“我要回报您，就像这样。”
伊利亚斯走到蝙蝠侠身前，——幻境开始崩解，倒计时在此刻暂停，不再往前推进。选拔开关沉默下来，倒计时仍旧存在，却不再向前推进。
施加在布鲁斯脑内的催眠的构架濒临崩溃，现实开始回归到蝙蝠身上，从漆黑的披风到覆盖脸颊的面具。“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别把眉头皱得那么紧，闹剧应该结束了。您觉得这次游戏可以算得上赢吗？
确实，蝙蝠侠没有死…但之于我，也只得到了无趣的结果罢了。”
“你会信守约定。卢纳，”蝙蝠的声音虚弱而模糊。幻境中人会受伤和死亡，回归到现实时这些创伤会消失，对神经造成的刺激却依旧存在。他的态度依旧强硬，哪怕身体还是无法移动。他的声音依旧听起来…胜券在握。“因为无论如何…都算我赢。”
“为什么？”伊利亚斯几乎要笑起来了。催眠即将结束，圣诞结束后的第一个凌晨之前、黎明前的天色已经开始影响四周的光线。他们重新回归到了唐人街的废弃大楼内部。
月亮还未落下，他依旧有控制选拔系统再次启动的权限。是什么让侦探如此笃定？
“——因为这里不止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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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亚斯甚至没能把蝙蝠侠的话语听全。
巨大的力冲撞过来——在一瞬间仿佛能听到空气被高速割开时刺耳的鸣叫，他的身体直接被击飞出去，重重地撞击在背后的墙壁上。脑内传来大量报错般的嗡鸣，或者是真的系统报错。主机需要仰赖生物体的大脑来正常运转，而这一下明显引起了脑震荡，他开始有些无法维持自己的能力了。
即使想要及时反应让身体化为不受干涉的数字幻影、接续的另外一击也迅速袭来，轻易击断了他思考和演算的进程。伊利亚斯在这短暂的期间、先于思考感觉到了更多懊恼。哪怕拥有了超越普通人的能力，肉做的身体也限制着能力的发挥…
但他很快就不再感觉到更多懊悔了。夜云在黎明前散去，日出的光线从楼房的框架外扫射般侵入，逐步剥夺了他的能力。覆盖在整个哥谭上如同气泡般的认知干扰也逐渐消失，与之相应的、是悬浮在黎明半空中的一道身影。
伊利亚斯能听到蝙蝠侠的指挥：似乎是关于塑像情况的检查。…真是好笑，明明可以不用如此担心的。他已经放弃再去考虑那东西了。
“……，…”
沐浴在金色光线中的人影好像在对他说着什么。伊利亚斯的脑震荡还是没好，但他在已经极度朦胧的知觉中依旧能挤出伸手的力气——他伸出手，就着那披风扯了个正着——此举好像把对方吓了一跳。
“钢铁之躯，”他喃喃自语，能感觉到温热的血丝从额间淌下，渗到视野之中。眼皮开始变得沉重，身体的状态在将他的意识往深渊拉扯。但伊利亚斯还是努力地睁大眼睛，仿佛要在面前的英雄水火不侵的身体上烙出两个洞一样。他的英雄，如同天神般沐浴在日光中、一切权力与力量的化身，神子果然会在此夜诞生。“啊啊，这是我的，荣幸…先生，见到您是……”
下一秒，他就彻底晕了过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