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老亁爹

22、第 22 章

　　萧晟璟将这件事情说的讳莫如深，倒是让洛倾君晚上没睡着，翻来覆去的在想这件事是不是他从一开始就判断错了。

　　庄子里，外面的下人都在收拾东西，声音有些大，洛倾君本就心里有事，现在直接睡不着了，索性披着衣服来到外面。

　　此次远行，祁琰没有跟来，洛倾君也知道他们不想打草惊蛇，但是深入龙潭虎穴，没有武功高强的人陪着，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稳。

　　只是看萧晟璟的样子，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微服前去。

　　对于那边的情况，估计每个人都明白，只求这趟能够顺利，让他平安归来，洗刷了洛氏的冤屈便可。

　　不远处，萧晟璟穿着一身普通富绅的锦服，正在和马车边的小厮说话。

　　似乎是感受到了洛倾君的目光，他回过头来，两人刚对上视线，洛倾君先呆愣了一下，然后凑上前去。

　　“主子，就只有咱们两人吗？”

　　“怎么说？”

　　“这一遭怕是不好走，奴才身上没有功夫，若是遇到了歹徒，岂不是拖了您的后腿？”

　　萧晟璟沉声道：“不必担心，我们走官道，且夜间不赶路，只要身份不暴露，不会有危险。”

　　“夜间不赶路，何时才能到松阳县？哪里的百姓如何等得？”

　　“我自有安排，你且歇息去吧，后面还有很多事交给你。”

　　洛倾君应了声，转头就撇起嘴巴。

　　若不是刚才萧晟璟问的那话，他也不至于半夜不睡在这里吹风。

　　这一夜注定无眠，天刚破晓，洛倾君就被一个老头叫醒，那老者拿了一个箱子。

　　“老伯，您这是？”洛倾君下床，走到老者身边，看着老者拿出一个假胡子。

　　“主子吩咐了，这一路需乔装打扮才能安全，委屈您了。”

　　洛倾君这才明白，为什么萧晟璟笃定不会有危险，原来是要换一个身份换一张脸，如此怕是常人难认出来了。

　　待乔妆完成，门外有下人来喊，洛倾君收拾了一下去了后厨，草草吃完早饭就去了后门。

　　萧晟璟也易了容，一并上了马车之后就往城外走。

　　萧晟璟端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洛倾君坐在侧手，时不时地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人群。

　　城门口有盘查的侍卫，他有些担心被查出来。

　　估计是动静太大，萧晟璟睁开了眼。

　　“安静。”

　　洛倾君放下帘子，叹了口气。

　　长这么大，他还没出过皇都，这次外出却是带了这么大的任务。

　　“主子，我若是回不来，届时还请求您念在父亲为国尽忠的份上，救他出来。”

　　“不必担心。”

　　洛倾君见他又闭目不说话了，也不知道这个不必担心是指什么。

　　好在侍卫盘查的不紧，马车顺利出了城。

　　一直到了城郊，没了人声，洛倾君才松了一口气，默默坐在车里。

　　大约行了半日，驾车的小厮突然停了下来，停的有些急，洛倾君差点撞到窗上。

　　萧晟璟从窗户探出目光，只见两个衣衫褴褛的孩童倒在了路边，其中一个还擦破了脑袋。

　　“少爷，是两个小孩，看着像逃难的。”外面小厮来话。

　　“主，少爷，我去看看。”洛倾君差点闪了舌头，一时之间难以改掉称呼。

　　“当心。”

　　洛倾君点点头，下了车，其中一个孩子晕了过去，那个头上流血的还清醒着，摇着那个昏迷的。

　　洛倾君看到两个孩子瘦的皮包骨头，心头一酸。

　　“跃哥，麻烦帮个忙。”洛倾君对着小厮招招手。

　　马跃下车来，将小孩抱到旁边的草堆上。

　　洛倾君还没伸出手去探那小孩的脑袋，另外一个大的就拦在了面前。

　　“你们要做什么？！不许你们动弟弟！”

　　那小子凶巴巴地瞪着洛倾君和马跃。

　　洛倾君指了指他身后的小子，道：“你弟弟面无血色，刚刚又受了惊吓，你若是再不让我瞧瞧，他怕是活不过今日。”

　　“你是大夫？”小孩谨慎的看着洛倾君。

　　“自然，你若不信，我给你些银子，你自己带他去找大夫吧。”洛倾君作势要掏钱。

　　小孩赶紧拉住他的手，跪下就磕头：“我信！我信！求您了，救救我弟弟吧，他已经饿了好多天了，昨儿又淋了雨发了热，我没钱，那些大夫都不愿意帮我们，呜呜呜呜，求您了，我给您磕头！”

　　洛倾君赶紧拦住他，将一个瓷瓶交给马跃：“跃哥，麻烦您先给这孩子的头止血吧，再去回一下少爷，就说这里要耽搁一会儿。”

　　马跃拿着瓶子将小孩拉到旁边，洛倾君伸手摸了摸昏迷的小孩的脑袋，烫的吓人，再一把脉，顿觉不妙。

　　“少爷，您下来看看？”他喊。

　　萧晟璟早就听到了动静，眼下正往这边来。

　　“少爷，这孩子烧的厉害，而且脉象虚浮，怕是伤了肺子，再不救，怕是要没了。”

　　萧晟璟低头，看着这个呼吸微弱满脸潮红的小家伙，看模样身高估计和萧晟玦差不多年岁。

　　“少爷。”洛倾君扯了扯萧晟璟的袖子。

　　萧晟璟凝视了片刻，俯身将人抱起来。

　　“上车，先去平安镇。”

　　洛倾君大喜，赶紧拉着那个小孩上了车，还叮嘱了马跃走快点。

　　车上，萧晟璟坐在一旁看着洛倾君不停地给那孩子降温，大一点的就拘束的缩在洛倾君身后。

　　“你们叫什么？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父母呢？”

　　大孩子眼圈一红，哽咽道：“我叫曹安，这是我弟弟曹康，我们是松阳县人，家都被淹了，娘亲掉水里淹死了，爹爹为了救娘亲也跟着去了，只剩下我和弟弟，我们走了一个多月，才逃到这里。”

　　曹安抹掉眼泪，断断续续道：“爹爹说，要，要去皇都，去找，找到丞相大人，他会帮助我们。”

　　洛倾君听闻这话，手下一顿，梗住一口气。

　　“曹安，松阳县的人都跑了吗？”

　　“附近村子的人能跑的都跑了，到处都是水，也没有粮食，只有县城的人还在，还有一些老人留在村子里，他们跑不动了。”

　　洛倾君将手帕放在曹康额头上，转过身开始包扎曹安的脑袋。

　　“那县丞呢？他没去视察？没有发放赈灾粮？”

　　曹安哭道：“县丞大人说水势太猛，没法救，让大家都搬走，还说赈灾粮款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到，让大家在撑一些时日。”

　　洛倾君抬头和萧晟璟对视一眼。

　　“那你愿意和我们回去吗？我家少爷听说了这件事，想去给受灾的乡亲们捐些粮食。”他指指萧晟璟，“他家有千顷良田，一直在各地救济灾民，我是大夫，正好可以给大家治病。”

　　曹安赶紧应道：“只要把弟弟救活，去哪里都可以，我可以给你们带路，带你们去找受灾的人。”

　　“你放心，你弟弟不会有事的。”

　　洛倾君安慰地拍拍曹安，眼底泛起一股杀意。

　　车子一路飞奔到平安镇，洛倾君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带着曹家两兄弟先进去，马跃去后院拴马，萧晟璟一人去了附近巡视。

　　“老板，麻烦您找个人去给我抓这些药来，我家这侄儿贪玩着了急性风寒，还烦您快点。”

　　老板一看洛倾君通身气势不凡，谈吐之间带着一股书卷气，就知这人不似打扮的这样普通，赶紧拿了洛倾君给的药方和银子出去了。

　　“大哥哥，弟弟怎么样？他好像很难受。”

　　“没事，你去楼下端一盆凉水上来，再让小二送一份吃食，要清淡的，知道吗？”

　　“我马上去。”曹安领了指示，飞一般的跑下楼去。

　　洛倾君趴在曹康的胸前听了听，默默叹了口气。

　　等到萧晟璟回来的时候，洛倾君正在给曹康喂药。

　　“如何？”他坐到床边问。

　　“高热不退，听着呼吸声，肺部以后是要留下痨症了，不过能捡回条命已经算是幸事了。”他指着桌边狼吞虎咽的曹安：“孩子饿疯了，估计好久没吃过米饭了。”

　　他哄着烧的迷迷糊糊的曹康把药喝下去，然后又端了一碗白米粥过来。

　　“那些人，藐视王法，置百姓生死于不顾，害的这么小的孩子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真是死一万次也不足以平恨！！”

　　他面上平静，可是说话的语气却充满了愤恨。

　　萧晟璟淡然地看着洛倾君给曹康喂饭。

　　“不急，该来的总会来，不急。”

　　当晚，洛倾君睡在曹康边上，防止半夜出事。

　　曹安被马跃带去了旁边的房间。

　　萧晟璟坐在灯下看信，屋外传来敲门声。

　　“少爷，您睡了吗？”

　　“进来。”

　　洛倾君推门而入，站到萧晟璟身旁。

　　“少爷，松阳县，您打算怎么查？依现在的情形，那里的人死的死走的走，那个县丞估计也不是什么善茬。”

　　“祁琰来信，父皇今日下令，任何人不准靠近凌清宫，让我安心休养。”萧晟璟烧掉信，转头问洛倾君：“若是你，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想？”

　　洛倾君摸摸下巴道：“肯定怀疑您是不是真的在宫里，会想尽办法让人去探听虚实。”

　　“如果你想尽办法也无法确定呢？”

　　洛倾君心里一震，“以李家的心思，一旦没办法确认您在不在宫里，肯定会派人去松阳县等着。”

　　萧晟璟微微一笑，问：“你如何确定是李家在背后捣鬼？”

　　“额，李丞相的心思不都写在脸上了吗？”

　　萧晟璟听到这话，笑意更深，幽深的瞳孔泛起点点微光。

　　洛倾君看的脸红，低下头开始嘀咕：“我没说错话吧，除了他们家，也没人有这个能力和胆子在皇上的眼皮子下面走私武器。”

　　“不错，此事和李家绝对脱不了干系，既然这样，留给我们的时间就不多了，我们必须赶在那些人到来之前就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且找到证据，否则，你我都难有命回去。”

　　洛倾君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一旦那些人先到，绝对会毁灭证据，又要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去，而他们估计也要成为灭口的对象。

　　“所以那个小一点的孩子我们不能带上。”

　　洛倾君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因小失大。

　　“我明日会安排好人照顾他，如果曹安愿意和我们去更好，如果他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强求。”

　　“少爷，这一次真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吗？您真的没有提前安排人在松阳县接应我们吗？”

　　他总觉得萧晟璟不是这么莽撞的人，既然他能预料到会有人追过来，那就应该想好了应对之策。

　　萧晟璟格外陈恳地摇摇头。

　　“此次行动是秘密安排的，人太多反而会暴露行踪。”

　　洛倾君想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

　　松阳县的人本来就是都在往外跑，如果这时来了许多生面孔，肯定会引起怀疑，那么一切计划都会被打乱。

　　只是，难道真的要把他们的命赌上吗？

　　元帝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萧晟璟的安危吗？

　　洛倾君侧目看萧晟璟，那人坐的板正，端着茶小口的饮下去，眼里毫无波澜。

　　他想起小安子之前说的萧晟璟小时候的事，突然有些心疼。

　　元帝到底是更在意萧晟瑄，所以把人放在身边做事，而这种危险的事就让萧晟璟冲在前面。

　　只是，萧晟璟看起来也并不在乎元帝的心思。

　　“少爷，您去过漠北吗？”

　　萧晟璟纳闷地看向洛倾君，似乎不理解话题怎么突然转向了这里。

　　洛倾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皇都，以前常听祖父在信中提起漠北风光，尤其是夏季水草丰满时，一望无际的碧色，比皇都的任何景色都好看。”

　　“你想去漠北？”

　　洛倾君认真点头，“京城人心复杂，不如漠北来的自在，虽然那里的环境艰苦了些，不过祖父能在那里守一辈子，我应该也可以住一辈子。”

　　他歪着脑袋幻想了一下那个场景。

　　“祖父和舅舅在那里，倾心也在，等事情彻底了结之后，我打算去一趟漠北。”

　　“以你之才，若是长久住在漠北，于君而言怕是损失。”

　　洛倾君轻笑：“父亲还可以替皇上分忧几年，皇上应该是想不起我来。”

　　“你怎知尘埃落定之后，父皇不会另有想法？”

　　洛倾君震惊。

　　“您的意思是？”

　　萧晟璟又闭口不谈了。

　　洛倾君有些消化不了刚刚知道的消息，元帝尚且年轻力壮，如何会有禅位的想法。

　　且太子属李家一派，若真的传位于他，李家又不知要生出多少是非，就算削了李家的权势，只要萧晟瑞当政一天，李家就不会善罢甘休。

　　元帝怎可能如此糊涂呢？

　　“别多想了，回去歇息吧。”

　　洛倾君呆呆点头，一直走到门口才幡然醒神。

　　他回头对萧晟璟郑重道：“我此生只会辅佐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