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老亁爹

18、第 18 章

　　洛倾君原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宫里，结果听了小安子的话才知道，他现在正待在萧晟璟在城外的山庄里。

　　“这些我都是听宫里的那些老人说的，主子的母亲是当年波斯国送来的和亲的，因为初来住不习惯驿馆，所以主子的外祖父就花钱买下了这个园子，听说当时连皇上都惊着了。”

　　小安子在给洛倾君换药，这么说着，就转移了洛倾君的注意力。

　　“我只听闻那波斯国生产玉石美酒，美人也是远近闻名，却不曾想竟然这般富有，皇都的大庄园，怕是许多官家老爷都买不起。”

　　洛倾君小时候听丞相说过这事，不过只当是玩笑，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日竟然住进了这里。

　　“这种宅子，就算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关键是外老太爷带了许多稀奇玩意，庄子的前主人偏生就喜欢这些，所以卖的很爽快，怜妃娘娘身份特殊，哪怕后来进了宫，偶尔也能得皇上的圣恩，来这宅子里住几日。”

　　小安子将洛倾君的衣服穿好，收拾东西的时候叹起气来。

　　“可惜娘娘身子不好，族人亲眷又远在万里之外，所以没陪着主子太久就离开了。”

　　洛倾君心里一梗，突然想到自己的娘亲。

　　小安子没发现他的情绪变化，自顾自说道：“主子生下来眼睛就和其他皇子公主不一样，所以没人愿意接近他，就连伺候的下人都避着他，要不是丽妃娘娘性子好，让五皇子同主子亲近，还不知道主子今日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洛倾君向来对深宫内事不感兴趣，如今听了这几耳，倒来了些兴趣。

　　“那怜妃娘娘去世后，皇上就不管主子了吗？他好歹是主子，难道有人敢欺负他不成？”

　　小安子咂咂嘴，似乎在回想之前听到的东西。

　　“听说，皇上开始也是喜欢主子的，不过怜妃娘娘去世后，主子就不怎么待见皇上了，长此以往，皇上也就不再管主子，宫里的人，你是知道的，都是势利眼，眼见着主子被弃了，全都躲得远远的。”

　　小安子说到这儿，抹了抹眼泪。

　　“有一次主子不小心弄坏了太子殿下给皇后娘娘做的贺礼，皇后娘娘一怒之下将主子关在了水牢里，那可是关押死囚的地方，可怜主子还不到十岁，没人敢去和皇上说这事，还是主子的乳母偷偷去皇上那里说了，结果主子刚出水牢，乳母就溺死在后花园的水池里。”

　　洛倾君心里揪了起来。

　　“其实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偏偏主子不受宠，这件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呜呜呜，他们说，乳母是怜妃娘娘从波斯国带来的，除了娘娘自己，乳母是最疼主子的人，结果最后一个也没留住。”

　　洛倾君想起如今萧晟璟的处境，不免有些好奇，问道：“我见皇后似乎对主子很客气，皇上也很容忍主子的脾气，凌清宫的人也对主子很好，中间是出了什么事？”

　　“祁琰侍卫提过一嘴，不知是谁把主子的事传到了外老太爷那里，老爷子不远万里从波斯国赶了过来，还带了好些人，先是去皇后娘娘那里走了一遭，然后又去了宣政殿，早些进宫的人都知道，那次老太爷发了好大的火气，两人在宣政殿待了近半日，连主子都被找了过去，最后不知发生了什么，老太爷还是没把主子带走，只是从那次闹了之后，皇上对主子的态度就和软了许多。”

　　洛倾君心里着实好奇，只是一想，这些事算是萧晟璟的伤口了，就压下了想继续追问的心，转而问起宫里的情况。

　　“我们两日没有回宫，皇后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吗？”

　　小安子捂嘴笑道：“哪能啊，丽妃娘娘在宫里闹翻了天，非说揽月楼是李家的产业，还说这次五皇子出事，是皇后娘娘的安排，替太子殿下扫清障碍呢，皇后娘娘不服气，两人闹到了皇上那里，皇上罚了丽妃娘娘闭门思过，不过皇后娘娘也怕太过招摇引火上身，这几日都没有什么异常。”

　　洛倾君忍不住感慨：“果然娘家有权势，做事才有底气，丽妃娘娘这一闹，皇上的许多事情就好办了。”

　　两人正聊着，屋外就传来了萧晟瑄的笑声，小安子赶紧闭嘴去开门。

　　“哟，正换药呢？”萧晟瑄摇着扇子走进来，后面还跟着萧晟璟。

　　小安子一看便知几人有事要商量，端着药退了出去。

　　“子卿，怎么样，这伤口有些深，估计你今夜要难熬了。”萧晟瑄坐在床边，笑吟吟地看着洛倾君。

　　“主子，五皇子，你们派人盯着李家了吗？”

　　萧晟瑄笑嘻嘻的转过头对萧晟璟道：“我说了吧，他聪明着呢，咱们要做什么他都清楚，你又何必瞒他，父皇也说了，子卿可以放心用。”

　　洛倾君终于明白了，原来元帝早就打算让他参与这件事情，只不过萧晟璟疑心太重，所以至今不愿意和自己说实话。

　　“呵！”洛倾君嘴角一撇，冷笑一声，刚刚才对萧晟璟生出的些许怜悯之心瞬间消失不见，口气凉薄道：“我竟不知主子原是这么谨小慎微的一个人，想必是我过于蠢笨，主子瞧不上我。”

　　萧晟瑄在旁边乐的看笑话，眼睛不停地在两人之间打转。

　　萧晟璟坐在桌旁，原本是在摆弄腰间的玉佩，听见洛倾君这阴阳怪气的话，抬起头来。

　　洛倾君乖巧的笑起来，“主子别多想，奴才是在怪自己，若我聪明一些，就不会让您费尽心思瞒住我，您日理万机，还要费神来想着奴才，奴才着实惶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晟瑄再也忍不了了，摇着扇子走到萧晟璟身后，笑道：“二哥，你这奴才真是会体贴人，可怜我宫里竟没有这样的人。”

　　萧晟璟面色无虞，洛倾君见自己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闷闷不乐的转过身子。

　　“二哥，你别逗他了，赶紧说清楚吧，再拖下去怕是要出事了。”萧晟瑄笑够了，摇着扇子又走到床边，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这是静妃娘娘托我带给你的，好生休养，父皇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啊。”

　　洛倾君拿起荷包，看到熟悉的针脚，眼睛一热，再回头时，屋里只剩下萧晟璟一人。

　　两人大眼看大眼，谁也不开口说话。

　　他也不理萧晟璟，打开荷包，看到里面的麦芽糖，嘴巴撇了几下，最终将眼泪控制在眼里。

　　“说吧，奴才需要做什么？”

　　他突然想开了，无所谓别人如何对他，只要他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洛家沉冤得雪，其他的都是假的。

　　自己早已不是丞相公子，也无所谓什么傲气不傲气了。

　　萧晟璟走过来，站在床边，沉声道：“父皇让我们去查松阳县水患，实则是要我们以此为掩护，调查松阳县秘密进行的兵器走私案件。”

　　“什么！！”洛倾君瞳孔陡然放大。

　　萧晟璟往外看了一眼，见到祁琰的背影，才继续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你必须守口如瓶，连静妃也不可以说。”

　　洛倾君赶紧点头。

　　他竟不知，看似简单的水患背后，竟然牵扯如此之广。

　　“事情从相府被抄开始说，洛相无意间在相府库房抓到了盗贼，这事你应该知晓。”

　　“嗯，那贼还是我送的官府。”

　　“之后的事你就不知道了。”

　　萧晟璟这么一说，洛倾君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洛相发现库房的银钱不对，所以后来一个人又去核对了一遍，结果发现每一箱的数额都不对，而那些压在最下面的箱子，按洛相的话说，他敲的时候是空的，也就是说，相府丢失了大量的金银。”

　　说到这，洛倾君的早已面无血色，眉头越拧越紧。

　　萧晟璟见他反应不大，才接着说：“这事洛相没和任何人说，他知道，骤然丢失这么多银钱，且多是放在最下方一般不会想到打开的箱子里，一定不是贼盗了去，还没等他去问账房先生，那先生就失踪了。”

　　洛倾君颤着声说：“父亲当时和我们说，赵先生是身体不好，所以请辞了。”

　　“洛相这是怕打草惊蛇，他将此事告知了父皇，父皇派了人暗地里去查银钱的流向，结果始终找不到线索，还是丞相夫人的丫鬟去当铺当东西的时候发现了蛛丝马迹。”

　　“松香姑姑？”

　　萧晟璟点头。

　　“那银锭的下面印着相府独有的兰花戳，夫人将此事告知了丞相，后来父皇查到，那笔丢失的银钱早就流入了集市，掌柜的只说有人夜半来他那里，用一箱银钱换他的陈年的典当物，甚至亏了也做。”

　　“那些人不敢直接用相府的银子交易，怕被查到，所以先换成典当物，然后再去典当了换钱，虽然中间有所损失，但是万无一失，呵！”洛倾君怎么也没想到，原来相府落此地步并不是无辜被冤。

　　怪不得自己父亲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配合皇上演这出戏。

　　“再继续追查下去，就发现那批人将换好的钱分作几批送往松阳县，丞相夫人在松阳县有旧相识，便让帮忙打听了一下，结果那些押送银子的人全部被灭口，银子也不知所踪，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洛倾君皱眉，“那你们是如何断定这笔钱被用来走私兵器了？”

　　“前些时日，在苍狼部落的探子来信，说是一批兵器从我们这边运到了那边，父皇一查，发现兵器是从松阳县附近的出云山里运出去的。”

　　洛倾君想起以前陪洛倾城去祭拜外老太爷的时候见过的那座山，距离松阳县有几十里的路，在晴日却能清楚地看到山，足以见得那是一座深山。

　　“那里地势险要，又偏僻无人，若是要私造兵器，确实是个好地方。”

　　洛倾君低头说这话，也不知识说给谁听。

　　萧晟璟见洛倾君情绪有些不对劲，再往下看，胸口的纱布上渗出了血，顿时停下话头。

　　“父皇从未责备过洛相，自打父皇登基，他从未对洛相起过疑心，洛相一生坦坦荡荡，你若是多想，便是对洛相的侮辱了。”

　　洛倾君心头一震，抬头是已然红了眼眶。

　　“只是这事出自相府，无论父亲是否坦荡，都脱不了干系，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才如此狠心，让皇上把整个相府都抄了，他这是，这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为了皇上，为了皇上的江山，他连自己都可以搭进去。”

　　洛倾君声音暗哑，仿佛在说着什么恐怖故事。

　　“如若将来有一天，我和静妃娘娘会威胁到皇上，父亲大概会毫不犹豫的让我和娘娘消失。”

　　萧晟璟越听这话越觉得不对，思考了一下，瞬间了然。

　　“你这是在吃父皇的醋？”

　　洛倾君一愣。

　　“我，”

　　他话还没开始，萧晟璟就打断了他。

　　“且不论父皇是君洛相是臣，自古臣要忠君，就论父皇是洛相带着长大的，自小就有的情谊，如果你打小的兄弟有难，你会袖手旁观？”

　　洛倾君想了想，摇头。

　　“这就是了，洛相为人你不是不知，父皇有难处，他不可能不管，只是父皇身份特殊，所以洛相的许多行为在你看来难以理解，但你毕竟是洛相的儿子，无论如何，我相信洛相也会偏袒着你的。”

　　洛倾君仔细琢磨了一下，竟然有点被说服了。

　　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咳，主子，你怎么突然说了这么多话？”和您平日里完全不一样啊。

　　萧晟璟一怔，收起柔和的表情，又变得冰块一般。

　　“我是怕你忧思过度丢了命，龙升的事你还没办。”

　　一开口，与刚才温和的强调天差地别。

　　洛倾君缩缩脖子，自觉不应该拆穿他让他面子上过不去。

　　他思索片刻，夸道：“其实，主子你那样挺好，不是这样不好，额，我觉得你什么样都好，尤其是答应帮我给倾心送信的时候。”

　　对于洛倾君的马屁，萧晟璟表示无视。

　　“事情办完之前别把自己弄死了。”

　　他冷漠地瞥了一眼洛倾君的胸口，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洛倾君冲着那个背影吐舌头，越发觉得这人喜怒无常，事情结束了一定要离得远远的。

　　等他低头看到胸口时，才惊觉出血了。

　　“小安子！！！快来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