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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夜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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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长的有点可怕,可怕的扰乱了心神。
睁眼那一瞬间,眼眶似乎才从酸涩中释放。
抹了一把发迹,都是眼泪。
房间里安静的可怕,迷迷糊糊从地上爬起来,浑身都疼痛的要命。
果然不能长时间睡在这硬地方。
桌上放着一盘羊肉,一盘面饼,她抬手正要把羊肉从窗口倒出去,却有什么飞过来在盘子里重重啄一口,哐当一声,盘子带着肉片一起掉在地上,那东西责怪似的在她手背上用力啄了一下,很快飞到地上一一啄食羊肉。
“该死的家伙。”
谁知那大鹰根本不理会她,躲着她踢过来的脚埋头苦吃。
“我说你还真是饿了,死家伙,多久没吃饭了你?”她没了兴致,干脆取来面饼,坐在它对面,一边用力嚼一边打量它。
谁知这畜生好是贪心,一吃完地上的东西,就朝她手上的面饼伸过来脑袋,她一把跳起来,急道:“休想!滚滚滚!”
大鹰似乎听的懂她的语气,张嘴叫了两声,张着翅膀朝她半飞了过来。
她吓得匆忙后退,却在它翅膀下见到一卷黄色的羊皮纸,她试着伸手去拿,大鹰似乎生气了,又尖又长的喙随着她的手摆动。
灵机一动,她把面饼放在手里,试着去喂它。大鹰左右试探了两下,毫不客气的低头来吃。她此刻手下如有风,趁着它翅膀还未闭起来,一把夹住羊皮纸一把扯了下来。
大鹰还没吃够,哪里顾得上其它的。
春秋用嘴叼着展开羊皮纸,正见上面写着短短几句:
内线全断,郄内查探,急归中原。
在内眼线全部被杀,郄叶内城开始细查,希望你们尽快回中原。
后面没有署名,不知是谁传的信。
大鹰突然抬头转着石子一般的眼睛看她,她原以为下一秒它会朝她扑过来,然而大鹰突然朝门口扑过去,她当下才意识到出了什么事,由不得多想,几乎是在瞬隙间,她一把抓住大鹰的双翅膀,抛出窗外,便听到窗外一声闷响。
哐当一声,门开了,窗关了。
春秋一个优雅转身,背着手笑道:“回来了?”
却唯独见西玄站在门口,瞪着大眼。
她松了一口气,却听西玄笑道:“你以为门外是谁啊?怎么一见是我就不笑了,变化有点夸张啊。”
春秋抹了把冷汗,心道,管他是谁,都是心虚罢了。
“你有什么值得我笑的地方?”她不乐意的坐到桌边,将纸条偷偷塞在裙围间,“你公子呢?”
“出去了,”西玄话完看着她脸色一变,跳到门前堵住,“不过你休想溜出去,公子说了,你再溜出去可就要砍了我的手脚,为了这个我才不值得呢!”
“我呸,我就值你的一副手脚?”她翘着脚瞪他一眼,又道:“泠舟他什么时候回来?”
门外一声道:“已经回来了。”只见泠舟慢悠悠踱着步子,转着手里的东西笑着走进门,谁知身前女子一把跳上去,抢过他手里把玩的物件。
“你个混蛋!偷我东西!”春秋一摸胸口,一把夺过金步摇,怒道:“居然敢趁我睡觉时候偷偷拿走!”何况这东西,她还是塞在最里件的长衫中,这个色鬼根本就是想乘机揩点油水。
他不紧不慢坐下喝着茶,“我原以为帮了你忙,你得谢谢我。唉,算我顶着大太阳白走一趟。”
春秋低头看看手里的金步摇又看看他,缓缓迟疑道:“你……你出去干什么了?找那个铺子老板?”
他晃着茶碗,逗笑道:“当然是打算卖了这玩意,集点盘缠。”
知道他是胡说,她也不住瞪他:“胡说。”说着就把金步摇插在发间。
“不过可惜了。”
“什么?”
他神秘一笑:“我累的要命,是不是有人要伺候一下才是?”
春秋匆匆上前,谄媚的笑着捏着他双肩,按摩起来,“这正是奴婢的意思,呵呵。主子便说说什么可惜吧。”
“可惜没帮你问出点什么。”
“他还是不说?”
他耸肩道:“一早就人去楼空了。”
春秋收回手,直视他,仿佛在打探虚实,“人去楼空?昨晚不是还在吗?”
“那就要你自己去问问某人了。”他饶有深意的笑着。
手心里又冒了汗,她猜到他在想什么,又开始怀疑什么。
这样子,还不如直接问来的爽快,中原人怎么就这样讨厌,扭扭捏捏,故作神秘。每一次都非要少说一句话,而且每句漏掉的话随便说出来,她都会心慌。
“你是不是怀疑我?”
某人举手加了些茶水。
“你怀疑我对不对?”
某人晃了晃茶碗。
“你觉得我根本就认识终公子?”
某人抬眼看了她一下,嘴带笑意,眼里却毫无涟漪。
“那就拿你的长剑抹我脖子好了。”话出口她就后悔了,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嘴巴,心里虚的要命。
他终于放下茶碗,缠着双臂,洒脱一笑:“你这脑子里整日在想什么?”
“我才不知道你整日在想什么呢!”
“你很想知道?”
“放屁!”
男子自顾自笑了声,突然对西玄道:“看好她,这两天内不准她出门。”
这话分明可以和她直接说,却还要刻意在她面前嘱咐旁人。
这已经不是一个好的预兆,春秋在心里整日盘算着。如果和字条上所说一般,和他呆在一起岂不是找死,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字条给他看,可是若告诉他,岂不是立刻就要带着她回中原,不是死的更快?
不说,会很麻烦,说,更加麻烦。
这时正是晌午休息时候,她朝四周看去,唯一能出去的大门有西玄在外,唯独能出去的就是墙边轩窗,试一试好了。
这里正是二楼,若说高也不算高,可若说不高却也接近两丈。
她把房间所有的长毯,都绞在一起,连成粗长的一根,随后又把水盆里和茶壶里的水全部倒在布绳上,将布绳死死拴在床脚边。
门外西玄又敲了敲门栏,问道:“你在不在啊?”
真是唠叨的讨厌,一个时辰问了十多遍。
春秋一把抛下布绳,下面正是条僻静的巷子,这时又是午后,没人会看见她。
“我说你到底在不在啊?”门外人急的又问了一句。
她回头大叫道:“在,我在!我在休息啊,别吵了!”
时间不等人,转头她就将手在布绳上绕了几圈,背过身,踩着墙一点点往下移。人都说,再较弱的人,只要到紧要关头都会发挥潜力。
此刻春秋力气变得极大,一边下移一边踩着粗糙的墙面。
可以重回大鸿去捞金子了,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她开心的。
“快点快点……”怎么下移这么久还没碰到地面?她稳住身子,扭着头朝下看,一看之下正对着一张脸,吓的手一松,直直坠到一对结实的臂膀上。
“啊……痛……痛痛痛痛……”春秋伸手扶着腰背,疼的双眼水汪汪的。
泠舟万分苦恼的抬头看着从窗边吊下来的又粗又长的布绳,叹了口气,“唉,看来今晚是没法睡觉了。”
他看着美人满脸僵硬,不住笑开了,“你轻的和猫一样,看不出,力气还不小。干什么不说话?摔下来很痛吗?”
见她呆呆点头,他又道:“没让你直接掉到地上便是好的了。”
她抿着嘴,眼眶里全是眼泪,摇摇欲坠。她双手用力拽着他领口,恨不得把他连人带衣服撕的稀巴烂。
“你还不如让我摔死!”
“小丫头,和你说了不要乱跑,你跑不掉的。”他抱着她不顾旁人的直接往客栈大门走,上楼又把她关了进去,这次他没有走,干脆坐在桌前看起书。
春秋倒在床上,欲哭无泪,这次算是玩完了。
面前突然飞过来一本书,正打在她脸上,泠舟转过身翘着脚注视着她,比任何时候都慢的说:“你想跑到哪里去?”
她面色一苦,嘤嘤道:“情哥哥。”
“少来,我对你也算了解一些,”说这些话的时候,他面色平静,却毫无笑意,“不要真的惹恼了我,会很麻烦的。”他一只手似是有意无意的放在剑柄上,她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来了。
“够了!”一时的郁郁之情瞬间爆发,她起身,对视道,“你不要总是禁锢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是个人,不是骆驼,就算是圈养的骆驼也要随时带出去走走吧?你是主子,但好歹是不是要考虑一下我的心情?”
相比之下,泠舟异常心平气和,“好啊,你现在想做什么,那便做吧。”
春秋二话不说,大步上前,从他腰间抽出长剑开窗甩了出去。
她叉着腰转身挑衅的看着他,他有片刻的吃惊,很快却妖娆一笑,上前大喇喇搂着她的腰,“原来是这样,早说不就好了,乱发什么脾气。”
他靠这么近,一身奇异的香味扰人心智,她似怕有什么被他听见一般,手心顶在他胸口,保持着距离。
“我话还没说完。”见他点头示意她继续,春秋毫不客气道:“以后不要凶巴巴的对我说话,不要阴晴不定,有什么话就说,你们中原人扭捏的真讨厌!”
对方黑亮亮的眼睛越眯越紧,笑意深的可怕。
“你想干什么?”
泠舟笑道:“某头骆驼不是说应当随时带出去走走吗?不想出去吗?”
“当然想。”
他放下手,刚要踏出门,回头却见她还站在当地。
“走啊,我陪着你。”
春秋一步一个脚印,回头看,身后正连着两串,转瞬又给行人踩散。
前面的家伙走了两步,停下脚,转身过来牵着她,似乎嫌她走的太慢。
抬头看他,此刻又是眉眼温婉,某些时候的讥讽和愤怒都不知飘到何处去了。即使是笑,也似乎有千百种意味。一个多变的人,让人不住有些好奇,有些惧怕。
他脚步这次慢了下来,即使春秋慢悠悠也能跟上。
路边人若是注意看,一定会觉得这一对执手的男女是一对美好佳人,可惜眼见也并非为实。
她不知道这样跟着他走是要去做什么,可是最初的慌张不知不觉中居然演化成一丝安心。
手心里痒痒的,他的指尖又在她手里画圈,永远不知何意。
这次她伸出小指在他手心里刻意骚动,他低下头看她一眼,“干什么?”
她不肯停手,道:“好玩吗?痒吗?”
“手不痒……”他垂着眼睑突然亲声道了一句,甜腻的声音叫她一阵悸动,“……可是心痒。”他低下头,勾着莫名的一抹淡笑,眼神轻柔的可怕。
好像害怕被揭穿犯罪的迹象,她匆忙收回手指。
今夜夜市繁华,到处都是叫卖声,泠舟本是对那些摊位上的小吃没兴趣的,奈何身边的丫头拉着他左跑右跑卖了一堆吃的东西,高兴的塞在怀里。
“吃这样多,也不怕胖成猪。”他看了一眼她满足的笑。
以为她会想平时一样骂他,却不料她像个孩童一样发问:“猪是什么?”
他冒了一把冷汗,把她从路中央拉到路边,躲过几匹骆驼,“看来你知道的不少,不知道的也挺多。”
她不服气道:“哎呦,是啊,哪有主子您懂的多,就您懂的多,比鬼都多。”
他无奈一笑,在她头顶敲了一下,“所以才要你跟着这个比鬼知道的都多的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大多了。”
“谁稀罕谁去!总之我没兴趣。”她快步撇开他,有些赌气的走的快了些,才走几步,却又停下脚,看着泠舟,“我累死了。”
“要我背?”他笑着走上前。
左右看去,全是人,这么个大姑娘,又不是孩子了,怎好意思。
头发摇的和拨浪鼓一般,“不要不要。”
“那便回去吧。”
随意一句却换来春秋一句急语,“不行!”
那字条上的字还在她脑海里盘转,回去客栈肯定不安全。
“我改主意了,再走走。”她上前拉着他,迈着疼的要命的双脚拼命瞎晃。
一旁路过一家戏馆,里面传来冉冉胡琴声,在这夜里人群中不免显得哀伤。
泠舟回头笑道:“进去看看。”
两人进去找了座位,点了茶水,赏着台上女子的舞步。
春秋几日也未能吃饱过,将手中零碎的食物一放,面前立刻堆积如山,她不顾其他,急的塞的满腔均是。
三两下,肚皮塞的满满,她手往肚腩上一放,突感到什么从腰间滑落下来,低头一看,却见地面上是那张字条,正欲拾起,一旁探过一只手,先她一步够了过去。
春秋快手钳住字条一端,死不放手。
就这样,两只手诡异的停顿在半空,谁也不退一步。
“你干什么?”她有些警戒的看着他。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冷汗全爆了出来,她抹了一把侧脸,淡淡道:“我拾起我掉的东西,有什么紧张的?”
“我……”他诡秘一笑,“只是想看看什么宝贝被你塞在腰间,藏的这样好。”
“情哥哥的肉麻情话也要看?”
“哦?”他反常的没有询问下去,随即松手,春秋借机一把扯了回来,想也没想塞到嘴里,大嚼特嚼起来,不但泠舟吓了一跳,连她自己都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
“你这是干什么?”
羊皮纸在嘴里是一股很起怪的尘土味,有些难嚼,有些恶心。
她忍着呕吐的冲动,喝了一口茶,扯着嗓子一并吞了下去,“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你……恩……你不知道,在大漠有风俗,把对方的情话吃下去,以后对方一辈子便是自己的了。”
“呵呵,荒谬的厉害,这种话,不必记着,”他突然伸过手在她下巴处擦去一滴茶水,眼光迷离的看着她,“若真爱你,他便一辈子是你的。”
春秋突然感到窒息,方才的那一个“他”听做了“我”,心跳不知漏掉几拍。
为什么不把纸条给他?其实现在告诉他也为时不晚。虽不知缘由,但他这样信任你,你又何必这样待他。
耳边是缠绵不止的五弦声,在心口团成一块绵密的愁绪。
好在只是瞬息间,她便回过神,仿佛清醒了神志。她不要离开大漠,就算被他抹脖子也得在大漠!
她的手放在桌上扭的紧紧,旁边却爬过来一团柔意,将她的手轻轻翻开,继续在手心打圈。
心神一下便散开,她用眼角观摩他,看着他侧脸的弧度,似乎连眼睛都移不开。
这种感觉再下一秒更加清晰,一下让她万分慌张。
“泠……泠舟。”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唤她的名。
他没有转头看她,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深,划开一摸温柔。
“那个……我有事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