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痕沙》不终朝

31、鱼纹金步摇【上】

　　沙漠的夏季就要来了，闷热，躁动，多走两步都会觉得干渴无比。
　　正街上的人流似乎比之前少了些，唯独还能看见零散的几个人，店铺们都在店门前撑起遮阳的皮帐。放眼望去，整条街都被遮住了。。
　　“喂喂！不要脱了，再脱就什么都看见了！”
　　“这么热的天，不脱难道要穿吗？”
　　“在街上这样像什么样子，小心公子看到骂死你。”
　　“用不着他管！”
　　春秋扯着衣领扇了扇，以前这个时候都是整日躲在浴盆里，现在却要穿着这不透风的麻布衣在烈日下东奔西跑，真是好遭罪。
　　西玄提着抱着背着几个布包，跟着前面步履懒散，衣衫不整的人晃晃悠悠的走，谁知前面又抛过来一件长衫正挂在他头上。
　　“春秋，我看不见路了！快拿下来！”他大嚷了几声，面上被人一扯这才看清路。
　　她脱的就剩下一见半透的内裙，纤纤蛮腰简直清透可见，三千青丝全数盘起，几丝碎软的细发妖娆的贴在颈脖间，衬的肌肤更加白皙。
　　街边的几个摊着胸口在乘凉的男人看着美人在眼前过街，在一旁轻佻的吹起口哨，摸着下巴打量她。
　　谁料想美人脾气够大，停下脚转头就是一句：
　　“看个死人啊！没见过女人吗！”
　　一旁的几个人男人嘿嘿笑了起来，起身走了过来。
　　“美人不但美，还够辣，我喜欢！”
　　“我就喜欢够辣的妞儿，今个给爷碰到了就别走了。”
　　说着就把春秋围住，西玄一见匆忙就上前挡在前面，呵呵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几位大哥，她嘴巴不好，别在意别在意。”
　　“说什么呢！”春秋在后把他拉到一旁去，“说谁嘴巴不好呢！没见到这几个兔崽子那副淫相吗？看着就恶心，一群丑八怪！”
　　西玄匆忙又荡了过来，心虚的推着春秋离开，“大哥大哥，她不懂事她不懂事，别生气别生气。”
　　谁知男子团团围住他们，一把推开西玄，拉着春秋笑道：“爷丑没关系，你够漂亮就行了，来来，跟爷走！”
　　被几个男子困在中间，春秋却眉目一松，笑着靠上一个男子，双手扶上他肩膀。
　　“姑娘我脾气不算大，就怕大爷几位受不住。”
　　她抬腿在那人□□大力顶了一下，西玄在一旁吓的一把捂住自己□□，似乎想起那日被踹的有多痛。随后她一个委身就钻出来，拉着一旁傻愣的西玄急跑。
　　这一下几个男子纷纷大怒，大吼的在后面抓她，一把就抓住春秋的手臂，谁知突然一道亮光朝他们挥来，锋利的剑锋停在众人手边几毫处。
　　“放手。”男子站在春秋身前，对着几个家伙冷冷道。
　　“呵！”几个男人仗着人多，不以为然道：“你哪冒出来的，赶快滚开，别碍着爷。”
　　长剑一挺，正指说话那人。
　　“我只重复一遍，放手。”
　　　“别以为拿着剑，爷们就怕你！赶快滚！”
　　话未落口，剑光几闪，男人的手上居然活生生刻下一个血色的“死”字。
　　只是在一瞬间罢了，那男人甚至没感到痛，当下便大惊失色，大嚷着捂着流血的手转身就跑远了，见剑锋染血又是一起，其它人和见鬼一样惊吓的齐齐散开了。
　　春秋瞪着大眼道：“你……你也太狠了，随便教训两下便好了，何必真伤人？”
　　“你们大漠的男人不真吃点苦头是不肯认输的，”泠舟收回剑，转头看她，突然眼露寒光，披头便骂：“谁让你穿成这样？把衣服给我穿回去！”
　　她不乐意的举步就走，“说的轻巧，你骑马当然感觉不到热，我可是走了几条街的人。”
　　话还没说完，肩头就被披上外衣，随即被人举过头顶丢上了马。
　　“现在可以闭嘴了，把衣服穿上。”动作那么粗鲁，可是某种心悸突然又翻江倒海的侵袭而来。
　　他的脸在阳光下像被撒上碎金，即使皱眉也柔和的像梦中画，她只回看了一眼便觉得热的难以喘息。
　　是天气真的这样热吗？
　　西玄在前牵马，问道：“公子你怎么来了？”
　　“忙完了，就来看看你们。”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马背上的人。
　　那眼神分明在说：你休想溜走。
　　方才的感觉瞬间消失，春秋对着那背影无声骂了两句，却觉得口干舌燥的。
　　一路牵着马儿，三人走到一处茶馆中，预备休息片刻。
　　春秋刚喝一口茶，抬头就见对面一人朝她招手，那人脸上虽罩着白色面罩，春秋却一眼就认出来的，是那个布铺的老板。
　　她心里猛然想起什么，匆忙挥手让他等等，起身就要追过去。
　　看她撒腿就要跑，泠舟一把从后面揪住她，“你要去哪？”
　　这一句倒是提醒了春秋，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笑道：“好主子，跟奴婢走一趟吧。”
　　这话听着就够奇怪的。果然，泠舟扬着半边眉毛看了一眼对面罩着面罩的男子，“为什么？”
　　她一把抓住他的左手，两只手交缠上去，用力扯着，急道：“好主子好主子，平日里是千千万万都是我不对，今天你就帮帮我吧。”
　　“你想干嘛？”
　　“随我来嘛。”千撒娇万撒娇，好不容易让像山一样稳的泠舟起了身。
　　西玄在一旁大嚷：“我也去我也去啊！”
　　“你坐那，等着。”泠舟回了一句，这才随着春秋离开。
　　那老板在街对面看着春秋还带着个男人过来，似乎有些被吓到，春秋一走进，他就后退了几步。
　　春秋一脸笑容，道：“唉，那个……你，好久不见。”
　　那男子匆匆点头，嘿嘿笑了两声，颇有些警觉的看了两眼泠舟。
　　“别怕，这是我主子。”
　　刚要指着，这才发觉手还拉着泠舟的手，她下意识想抽，不料那只手突然扣紧。抬头看，正见他依旧面无表情，仿佛不知道她为什么看他。
　　他又在她掌心画圈，手里，痒痒的，心里，痒痒的。
　　春秋不自在的回头冲那老板笑，好一会儿好像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
　　“对了，上次我叫你留的那些布，你可扔了？还在吗？”
　　那男子匆忙挥着手掌，连连摇头，结结巴巴道：“没……没没没有，留……留……留……留着呢。”
　　“那就好，”春秋笑道：“那咱们去你铺子里吧。”
　　她背着泠舟对他眨眼，低声道：“我主子很有钱的。”
　　那男子依旧警惕的看了几眼泠舟，再看了一眼春秋的笑脸，这才放松下来似的点了点脑袋。
　　“去做什么？”泠舟在她身侧问道。
　　春秋故作天真一笑，“快回中原了，给主子买几件大漠的衣裳啊。”
　　他看着她披头就是一句：“准不是什么好事。”
　　所谓商人都很会看人，话果真是不错，确实没好事。
　　当泠舟把所有的布料都看了一遍之后，转脸便瞪着春秋道：“这就是你们大漠的衣裳？”
　　“怎么了？”
　　他掀开一匹布料，上面不是掉色，就是变色，还有几处破损和虫眼。
　　春秋呵呵干笑两声，“这就是特色啊，”转身她就对一旁那男子道：“我都要了！”
　　似是朋友一般，两人满目笑容的对视好一会儿，这才发觉没人有动静。
　　春秋回头一望，正见泠舟坐在一旁，翘着脚饶有兴致的看她，似乎等她下一步动作。却见她突然对他露出难得的乖巧笑容，两只大眼睛顿时含水。
　　泠舟干脆不正眼看她，“又打什么主意？”
　　“那个……你能借我点钱吗？”
　　“找人借钱这种事，是不是应该说点好听的？”
　　她匆忙笑着去扯他衣袖，甜声道：“我的好主子，借点钱给奴婢吧，奴婢一定还。”
　　“你？”他饶有兴致的笑，“你哪来钱还我？”
　　“那奴婢给您当牛做马还不行吗？”
　　泠舟笑了两声，从怀里丢出一包布币，道：“当牛做马就不必了，你这匹马恐怕我也训不来，钱你先拿着，还钱的事以后再说，”他深深看她一眼，“没准可以叫你用别的东西还。”
　　春秋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接了钱就给那男子，道：“可收好了，以后有什么不好的料子就留着，我都要了，”话一出口，她不住偷看一眼泠舟，“我主子可有钱了。”
　　泠舟在旁咳嗽一声：“若是像你这般做买卖，估计千万家财也要让你败光了。”
　　见那老板进了屋子，春秋才道：“人家怪可怜的，帮一下又能怎样，你不是说过大漠要好几日吗？难道不要准备些睡觉的毛毡子之类的吗？”
　　泠舟笑道：“原来你还是小有良心的。”
　　“现在才知道，晚了些。”
　　却见那男子从里屋出来，把包扎好的布匹放在一旁，又冲春秋招了招手。春秋上前一看，他手上正打着一个小包裹。
　　“这……这……送你。”
　　“是什么？”
　　“衣……衣……衣……”
　　“衣裳吗？”她笑的和蜜糖一样，“谢谢你。”
　　那男子拼命点了点头，笑了几声，这便送走了两人。
　　看春秋几乎是在地上拖着布匹，泠舟终是接过提在手里。
　　“那人你认识？”
　　“不认识，不过说来稀奇，我总觉得以前就认识他，只是想不起到底是谁，没准是来过玉……”她刚想说是玉楼春以往的恩客，话到嘴边却愕然而止，抬头看泠舟，却见他看着她笑，似没发觉什么不对，只是手一勾，又牵起她的手，手指轻柔的在她掌心继续画圈。
　　走了两步，春秋忍不住痒，终是问道：“你这是做什么，痒死人了。”
　　他却笑意更深，什么也不说，继续动作。
　　罢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何况他也不是好脾气的人，还是闭嘴算了。
　　春秋确实没认真看那些布料，等回去展开一看才暗暗叫亏，好在不是她的钱，否则真得心疼。
　　不过也无碍，东西她是用不上的，也没打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