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窗外有猫

11、第11章 新药

　　虞兰珠醒来的时候，外面已是日上三竿。

　　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有入睡困难的毛病，每晚入睡前必定看两个时辰的书，才能勉强入睡。

　　因此皆已经习以为常，任由她睡到自然醒。

　　简单梳洗过后，虞兰珠就到花厅用了碗稀粥，就不再吃了。

　　宁绪之妻王氏也没有多劝，别看虞兰珠生得胖，但是她吃得从来就不多。

　　见虞兰珠放下了碗筷，王氏又从丫鬟手里接过一只玉碗，放到了她的手边，“兰珠，这是按照你昨日的方子熬得药。”

　　望着王氏比六年前胖了一圈儿的体型，虞兰珠无奈地叹了口气。

　　药方所需的药材珍贵难得，整个北地基本只有燕王府才能凑齐，因此她的药都是燕王府送来的，甚至最初两年都是燕王府熬好后，由表哥宁婺带回给她喝。

　　后来她嫌麻烦，就拿了药材，自己熬制。

　　舅母大概看她越来越胖，怀疑药有问题，把药熬好以后，总是要先尝尝鲜，才会给她喝。

　　药确实有些副作用，却也是真正的救命良药。

　　虞兰珠天生神力，为世人所羡。

　　特别是男子深恨神力没有生在自己的身上，有了这身本领何愁不能建功立业。

　　只是周造却认为，人体平时能发挥的力量是有限制的。

　　这或许是人体为了保护自身所设下的限制，防止毫无节制地发挥就会有损身体，就像土地不给它休养生息的时间，三五年后肥力定然下降。

　　而虞兰珠这种随时能调动全部力量，体内必定是缺少能蕴藏力量的开关，身体时刻都处于一种高耗的状态。

　　为了缓解身体的损耗，必须每日滋养进补，因此她那药里含了大量蜜糖。

　　对于周造的说辞，虞兰珠一直嗤之以鼻。

　　比起“天生神力是病”的荒唐之言，她更相信是当年的剖心，才是她成了药罐子、短命鬼的元凶。

　　对于身体衰败的原因，虞兰珠的确自有想法，可这药不能不吃。

　　她有段时间没有吃药，整个人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虞兰珠曾经劝过王氏不要尝她的药了，但是王氏一直不听，结果体重也跟着嗖嗖上涨。

　　虞兰珠一边摇着头，一边端起了玉碗。

　　新方子熬出的药依然呈深黑色，只是比老方子更要粘稠些。

　　如果说以前至少还称得上是液体，现在已经是半凝固状态的膏状了。

　　“这药比以往粘稠，热气儿散发不出来，你仔细别烫着。”看到虞兰珠就要一饮而尽，王氏连忙按住她的手，递了个勺子过去。

　　虞兰珠接过勺子，轻轻搅拌着玉碗中的膏体。

　　随着她的搅动，膏体的热气儿慢慢化开，一股浓郁的异香在空中弥漫起来。

　　虞兰珠闻着像牛骨髓的香气儿。

　　果不其然，她找人问了才知道，舅舅昨夜专门杀了一只牛，把整副牛骨放到大瓮里，整整熬了一夜，才得了一罐儿牛髓。

　　如此兴师动众，也只够配五天的药，这还仅仅只是一味儿辅药。

　　……

　　想到赵沉昨日的订单，虞兰珠吃过早饭，就乘着马车，来到了宁记珠铺。

　　当她到达铺子的时候，发现赵炎竟然也在。

　　他自述是特意来验收这批珍珠粉的。

　　此时铺子的王掌柜已经准备好了要送往燕王府的所需的珍珠粉。

　　在赵炎认真仔细地查验过后，虞兰珠又亲自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于是便命人装好，送往燕王府。

　　虞兰珠正打算看看账本的时候，忽然王掌柜一脸心虚地走到她跟前，顶着虞兰珠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儿，硬着头皮递上了一副卷好的画轴，“王某一时糊涂，辜负了东家好意，还请东家看在王某还算勤勉的份上儿，给王某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一旁的赵炎心中好奇，顺手拿起画轴，解开了上面系好的银色丝线。

　　画卷还未完全展开，一张银票先飘了出来。

　　赵炎猛地抓住，低头瞥过银票数额，发现是五千两。

　　他似笑非笑地瞟了眼王掌柜，见他脸上的心虚更重了，就笑着地收回了视线，把银票随手放到了虞兰珠的手边儿。

　　金陵和燕北的矛盾已经到了世人皆知的地步，被赶到草原的前朝皇族北顺得知消息后，前些日子又开始在宁夏卫一带兴风作浪，于是父王保举贴身侍卫宁婺为指挥佥事，令其带领一支精兵支援宁夏卫。

　　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宁夏卫土地贫瘠，当地民风极其彪悍，表姐担心宁婺为了抗敌，在当地横征暴敛，惹得当地军民跟他同归于尽，于是连夜把名下各大铺子里周转金给征用了，送给宁婺做军需。

　　这笔周转金里有一半儿是宝钞和铜钱。

　　宝钞贬值快，铜钱沉重，都不适合直接带去宁夏卫。

　　于是表姐便命王掌柜将宝钞和铜钱兑换成银子。

　　王掌柜大概动了些贪念，在兑换过程中，私下昧了一笔银子。

　　表姐此人锱铢必较，又岂是好糊弄的！

　　赵炎哂笑一声儿，将画卷彻底打开。

　　唔，一只小鸡正在啄米。

　　他五岁的时候都已经画不出如此拙作了。

　　王掌柜喜欢附庸风雅，喜欢收藏好画儿，为此花光绝大部分身家。

　　大概以为他贪墨的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在虞兰珠论功行赏之际，王掌柜还敢向虞兰珠求画儿。

　　托她出身高贵的哥哥姐姐熏陶，虞兰珠的鉴赏水平极高，收藏了不少好画儿。

　　虞兰珠念在他劳苦功高，有心给他个机会，便亲自画了一副游戏之作给他。

　　王掌柜是聪明人，一看就知道事情败露，他是个要脸的人，就趁着还画儿的机会，把贪墨得来的银票夹杂在了其中。

　　虞兰珠拿起手中的银票，看了眼上面的数额，将其记在了账本的末页。

　　虽然决定再给王掌柜一次机会，可是该处罚还是要处罚，否则如何服众。

　　虞兰珠清楚王掌柜对手语只懂皮毛，而她手边又没有废纸，于是随手扯过那副画，写下了“罚俸一年，下不为例”八个大字。

　　王掌柜当即深深作了一揖，“王某定然不再负东家今日之仁慈。”

　　虞兰珠此人，有仇必报，有错必惩。

　　好在，她只要报了仇和做出了处罚，倒是从不翻旧账。

　　他们一时利欲熏心，虞兰珠既然做出了处罚，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如果她一直隐而不发，那就彻底完了。

　　秋后算账不说，肯定还要把你搞得此生翻不了身。

　　虽然事情已经翻篇了，可还是要多拍拍马屁，于是王掌柜又看向了虞兰珠的小鸡啄米图，“姑娘的随手之作，乍看宛如稚童小儿的手笔，可细看之下，用笔简洁爽利——”

　　“老王，你就睁眼说瞎话吧！”赵炎完全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了王掌柜的拙劣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