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低语》轻拢寒纱

10、第十章

　　眯着的眼睛感觉到眼前的字开始出现重影。她将手机熄灭按在枕头上对着墙壁打了个哈欠。强忍着困意，她缩回被子里将手机亮起。

　　被疲惫充斥的大脑呈现出混沌的状态。擦了擦因哈欠流出的眼泪，用手指在屏幕上来回点弄着。
　　屏幕的光暗下，被塞回了枕后。将被子从头顶掀下盖回脖颈下走入了梦里。

　　在床上用指尖轻轻拍打手机的沈沐看到了眼前倏然亮起的灯光。
　　锁屏上，第一条消息框里显示着“是”。

　　之后的时间里，周佳琢依旧早晨踩点进校签到；语文、音乐、美术还有其它的一些课里听一半看一半沈沐给她的笔记。等到晚上或者周日的下午沈沐都会给她讲解和测试来指出她的问题并一起解决。

　　不过除了一对一个性化辅导外，平日里晚上的专属教学，已经开成了三人班，吕璇和江舟一个坐在周佳琢身旁一个坐在沈沐身旁来听题。

　　秃头班主任依旧执行着他的高四制度，课间有事没事还回来班里转一圈叫醒那些睡觉的人，除了周佳琢。上课水的一塌糊涂，给大家唱英文歌拍起了视频、还会在最后一节晚自习来给大家喂心灵鸡汤。

　　终于，在国庆放假的前一天，宣布了回来后下周的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进行半期考。

　　周佳琢去黑板旁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纸，上边的考试时间写着从十五号到十七号。
　　坐会座椅，重新收拾了一半要带回家的东西。她没带习题回去，更何况学校发下来的作业，就只带了物理和数学的课本。

　　课代表将学校的作业一桌桌发完后，高中的第一个长假也就开始了。大家将作业一股脑地塞进带回家的包中后冲出了教室，立志要坐到还来不及堵车的的士。

　　自从上次江舟来“旁听”之后，四人的距离也就越来越小。吕璇知道沈沐每周这个时候都会在门口也就没邀周佳琢一起坐车回去。等到教室没剩下多少人后，周佳琢才拖着小行李箱慢慢往门外走去。

　　脚步声在走廊里敲响。教室门口，没看到沈沐的周佳琢坐在行李箱上从挎着的小包里将手机露出来个小角。

　　一只手护着手机一只手握着行李箱的拉伸杆，将下巴抵在拉伸杆手握的地方向左边看时，沈沐正好走上楼梯，背着阳光从平台上走来。

　　按理来说，现在应该是秋日。但除了落下的银杏树叶外，世界处处都残留着夏日的炎热。

　　她用脚瞪着行李箱坐在上边朝他靠近，直到两人能看清彼此额头上的碎发。周佳琢刚从行李箱上下来，沈沐就自然地把她的行李箱拿到手中。

　　昨天晚上周佳琢睡觉之前收到了平日里只负责转账的父亲发来的微信，告诉她明天他会开车来学校接她回去。
　　看到消息的周佳琢回想了一下，想起上一次见他父亲还是在刚刚开学的时候。离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

　　“我帮你拿包吧。”
　　两手空空的周佳琢把手伸向沈沐右手提着的购物袋。两人此刻已经拉开了些距离，再加上周佳琢此刻正站在他的左边。

　　侧着身着往前倾的周佳琢没抓到购物袋，倒是碰到了沈沐还没来得及完全闪开的食指。指尖挂到食指末端时，他的耳朵迅速染红，像被太阳偏爱的食物，开始发烫。

　　没再继续纠缠，两人一同下了楼梯向外走去。
　　看了看身旁推着行李的沈沐，周佳琢清了清嗓子把头撇到另外一边，“我今天不坐你车了”。

　　少年一开始没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从语气当中察觉出一丝不太愉快的气息。任凭车轮在地上摩擦出声，沈沐快速的眨了眨眼睛。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才开口道“你爸回来了啊。”

　　旁边的女孩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校门外的车辆被堵的水泄不通，喇叭声此起彼伏地响彻在山间。

　　“那你国庆有什么打算？”

　　尽管在上课的时候非常期待国庆的来临，但这一天真正到了，反而有些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了。周佳琢撇了撇嘴，用脚踩过落叶的痕迹。
　　“还没想好。”

　　沈母和周父一同站在校门口外聊着什么。钥匙落在地上发出叮当的声响，周父转头看到了从校门口出来的女儿和楼下的沈沐。
　　他指了指门口的两人，各自分开走到了驾驶座的位置。

　　和沈沐道别后，周佳琢坐上车的副驾。车上的香薰已经换了，进车的时候茉莉香迎着风吹来。

　　行李被仍在后备箱，周佳琢将包放在腿前系上安全带。
　　密密麻麻的车堵在一起，沈父把车窗全部摇上。打开空调、连上蓝牙，开始播放歌曲。

　　抒情的小调从音响里传来，和空调一起打破炎热。他们的车动得很慢，两三分钟可能才稍稍往前前进一些。

　　空调的凉意已经遍布车内，周佳琢靠着背椅，转头看向窗外走动的人群。大部分人已经坐在无法前进的车里，只剩下零星的人还在往前走去。

　　“给你带的礼物放在车后座。”
　　周父淡淡开口，语气平静还带些冷淡。周佳琢闭上眼睛靠着车窗嗯了一声后，车内就只剩下了冷风从空调口送出的声音。

　　后座的礼物用粉色的礼盒装着，丝带交汇处打了个极其对称的蝴蝶结。

　　周佳琢的父亲每次出差回来后都会给她带些礼物，像什么植物盆栽、玩偶、手链、糕点......但每次回来的时间都比较短暂，没过几天就又要跑去另一个城市。

　　等到前方的道路终于疏通后，两人才得以顺利下山。周佳琢的父亲也不会做饭，索性下山后就直接将车开进了山下的鹅肉庄。

　　礼物安安静静的被放在后座。两人进了店之后点好餐就开始各自刷起了手机，尽管都有些心不在焉。

　　没多久，鹅肉就被端上了桌。看着锅里的滚动豆腐，周佳琢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她家中平日里也没有长辈先动筷的道理。周佳琢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父亲，用筷子戳破了被套住的碗准备开始吃饭。

　　大多数家庭会在吃饭的时候聊聊天。或许是因为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比较放松，又或许是吃饭的时候一家子才会坐的比较齐。周父在夹菜的间隙里，用余光看着对面把鹅肉泡在蘸水里的周佳琢，开口道“高中生活还适应吧。”

　　店内的人很多。冒着热气的锅熏着发丝，后颈开始有细小的汗珠流下。周佳琢正夹着一片青菜混着米饭塞进嘴里就听到了这一句。动了动塞满食物的嘴，点了点头。

　　周父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良久后，他才说道“要不要把你调去沈沐那？”

　　夹菜的手一顿，眼睛茫然地盯着面前的蘸水。虽然她确实想调去沈沐那，但问题就在于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这样问。

　　难道是......沈沐告密？扯了扯嘴角，好像也没道理。周佳琢从锅中夹起肉片，贴近边缘滤了滤水丢进了蘸水里。认为他应该只是觉得重点班的师资力量会比较好一些。

　　“没事，不用。”
　　本来当初选择考试就是不想麻烦他，现在马上就要到检验成果的时候了。既然能靠自己，就没有必要再麻烦别人。

　　周父点了点头。八中是新建没多久的学校，具体的情况他本人也不太清楚。但既然他女儿都这样说了，那也就随她去了。反正无论未来如何，他都有给她兜底的能力。

　　回到家后，周父拿着买的礼物放在桌上，周佳琢换了鞋就直接进了房间。
　　看着离去的背影，周父默默地又拿起桌上的礼物盒放在了她的门口。

　　坐在房间的床上，对着窗外将暗未暗的颜色眼神开始涣散。
　　她开始回忆起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关系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但好像并不能找到一个具体的转折点。

　　周佳琢一直认为自己在亲密关系里是属于有话直说的类型，可在亲情中好像也不能作效。

　　杂物间里没拆封的礼物盒一个接着一个的堆放着。既不在过去留下记忆、也不能未来留下痕迹，只是被遗弃的微尘，哪怕蕴藏爱意。

　　起身拿起桌上的杯子去客厅接水。打开门后，下意识地跨过礼物盒走去。她不喝热水，平日里自己在家时，饮水机的水温一直都只有六度。

　　和往常一样，直接点了接水的按键。看着冒着热气的水，周佳琢立刻用手又按了一次开水键把水关上。

　　周佳琢拿起水杯让水触碰到嘴唇浅浅地抿了一口，好烫。
　　闭着眼睛把杯里的水全部咽下，重新调了调水温。

　　八十度。学校泡泡面的水都没有八十度。

　　将水温重新调回六度的时候，客厅的电视声突然变小了些。
　　“少喝些凉的。”

　　周父走到饮水机旁，将水温调到四十度，往周佳琢杯子里接了水。
　　这次倒没有在空中盘旋上升的热气。但对于周佳琢来说，四十度的水，还是有些烫了。

　　水流渐渐减小。在停止的那一刹那，周佳琢拿起水杯向房中走去。刚走完一半的楼梯，周父后退了几步，站在彼此都看得见对方的位置，抬起头看向上方。
　　“我们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