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秋半》林观雨

64、64

　　灯不知何时揿灭，黑暗将声息放大。
　　闻鹤化为主动，将李淳漪锁在身前，抬手钳住下巴，一重一缓，红酒的醇香在唇齿间研磨，纠缠不清。
　　分不清几时停下，暗色中眼神相撞，撩起火星，两人情不自禁重吻一起。
　　再度复燃的柴堆久久未有消停之意，火势向下蔓延，所到之处迎接滚烫的灼烧。
　　灯被重新打开。
　　两人保持着拥抱的姿势，闻鹤垂眸看着靠在他肩膀的李淳漪，伸手随意拨弄着她的头发。
　　“没追到手就被亲了，我是不是有点吃亏。”
　　“你醉酒后不会断片吧？”
　　“记得以前是没这个毛病——”
　　“你好吵。”
　　李淳漪只觉得耳边有苍蝇一样嗡嗡响，抬手捂住噪声来源。
　　闻鹤兀自轻笑出声，刚才举动实在幼稚的很。
　　李淳漪轻推开他，目标直奔舒舒服服的床。
　　“先卸妆。”
　　“困，我要睡觉。”
　　闻鹤好脾气地和一心只想睡觉的李淳漪拉扯一阵，连哄带骗帮她卸了妆。
　　身上的礼服肯定得换下，穿着睡觉不舒服。
　　换睡衣，喝完蜂蜜水……
　　闻鹤将重新续了饮用水的玻璃杯轻轻放在床头柜上，以备她半夜可能渴了要喝水。
　　空调调至适宜温度，他垂眸看了眼腕表时间，视线久久落在闭眼熟睡的李淳漪。
　　俯身，在额前轻轻印下一个吻。
　　闻鹤在心中默念一声，“晚安。”
　　-
　　第二日，李淳漪睡到九点多才醒，坐起身，捞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底部还插着充电线，下意识拔开。
　　扫过一眼，满格电量，没多纠结昨晚困得眼睛睁不开都不忘给手机充电还是谁帮的忙，手机解锁，一大堆消息弹出。
　　李淳漪只回复了一条闻鹤八点发来询问是否起床的微信，手机丢到一边。
　　又觉着口渴，正好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还未动过的水，一饮而尽，随后掀开被子下床。
　　洗漱完紧接着去洗澡洗头。
　　李淳漪头上裹着干发帽走出浴室，浑身清爽舒服。
　　拿起手机，几条未读微信皆是回复闻鹤后他发来的。
　　【想吃什么早餐？】
　　【有家店的素菜包子不错，不会油腻，可以试试。】
　　【跑腿小闻竭诚为你服务。】
　　看到最后一条，李淳漪不由得轻笑了声，有种不同本人相符的诙谐感。
　　【虽然跑腿小闻难得一见，但我比较偏向于和闻先生共进早餐。】
　　沉思一瞬，又敲字：【如果你已经买好早餐的话……】
　　点击发送，不过几秒，李淳漪看见新的内容框弹出。
　　闻鹤：【我在等你答复。】
　　闻鹤：【因为。】
　　闻鹤：【我们想法一致。】
　　李淳漪发了一个两只简笔画小狗在击掌的表情包。
　　【那，二十五分钟后见？】
　　闻鹤：【OK.jpg】
　　表情包竟是和她刚才发的同一系列。
　　李淳漪莫名被戳到笑点，乐了一小会儿，放下手机，折返回浴室，拆开干发帽吹头。
　　吹得差不多，她对着镜子捋着头发，正要撇去一边，看着镜子的视线下移，手指轻撩开V领睡衣的一侧领口。
　　平直的锁骨处有一道淡色叠加过的红印。
　　关于昨晚的记忆瞬时翻涌回脑海。
　　羽毛轻拂，却有如深陷沼泽地的失重，烙印滚烫，难以挣脱束缚，只差沉沦其中——
　　敲门声起，李淳漪顿了一瞬，随即迅速擦净脸，走去开门。
　　是她提前叫的客房服务。
　　待保洁员换过床品离开，她弯腰在充当衣柜的行李箱里挑了件黑色修身款连衣裙，去浴室换上。
　　简单涂个口红，便拎上包出门。
　　“早。”
　　“早。”
　　坐上车，两人互打了声招呼。
　　“想好去哪儿吃早餐了么？”
　　李淳漪扣好安全带，顺势朝向驾驶位的闻鹤望去。
　　他上身穿着件休闲款式的白衬衫，袖口稍稍卷了几下，手臂闲散撑着方向盘，却有说不出的松弛清隽。
　　目光相触，仿佛还残留余热。
　　短短几秒，李淳漪却觉体内的酒精还未代谢完毕，微醺感一再袭来。
　　“就你提起的那家店吧。”她回。
　　“嗯。”
　　闻鹤抬手拿起扶手箱上放着的牛奶，帮忙插上吸管，递给李淳漪，“先垫垫肚子。”
　　“谢谢，你好贴心哦。”
　　李淳漪眨眨眼，“还有昨晚，照顾喝醉的我，帮手机充电的小细节你都想到了。”
　　车子启动，闻鹤眼睛注视前方，闻言时微微勾了勾唇。
　　“正好来说说，昨晚的事儿还记得多少。”
　　他声音平缓，方向盘打右时不可遏止偏过视线，轻扫过她不施粉黛的脸。
　　“我喝醉酒后应该不会干出些吐别人身上的事儿吧？”李淳漪佯装思索几秒，“但是——我有个毛病，会断片，有些事我都记不清了。”
　　前方恰好遇到红绿灯路口，红灯停车。
　　闻鹤静静盯着李淳漪，“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你喝酒会断片。”
　　细听之下语气有几分意外。
　　“平时喝几杯不会这样，看来是因为昨天喝太多了。”
　　车后有喇叭声催促，红灯已转绿。
　　闻鹤只嗯了一声，踩下油门，车子前行。
　　话题自然而然被岔开。
　　李淳漪心不在焉咬着吸管，本想故意逗逗闻鹤，谎话随口拈来，十足的蹩脚，谁知一路上他都没再提及这个话题。
　　莫名有点心虚。
　　吃过早餐，李淳漪抢先一步买了单，而后提议道：“去看电影吗？我请客！”
　　“好啊。”
　　双方都不戳破想同对方待久一点的心思。
　　提前在手机上购票，两人对新上映的国庆档电影都不太了解，随机选了一部文艺片。
　　到达附近的电影城，取票后还需等候十几分钟才检票。
　　两人坐到候场区的棕皮沙发上，李淳漪递过手中的爆米花桶，看向闻鹤，“你不吃吗？”
　　“太甜了。”他答。
　　“这个没有很甜。”李淳漪热心安利，捻起一颗爆米花，“你试试。”
　　迎着她期待的目光，闻鹤垂头咬住递到嘴边的爆米花，咀嚼咽下。
　　“怎么样？”
　　“适合你吃。”
　　李淳漪失笑，看来这一桶的爆米花只能由她‘消灭’了。
　　“我记得第一次看电影，是在初一。当时家里不答应我去看电影，那天是周末，独自在家，我拿上自己的钱包偷偷摸摸出了门，看完电影立马跑回家。”李淳漪吃着爆米花，聊起以前的事。
　　“没被发现吧？”闻鹤笑问。
　　“那肯定不会。那天我还在那家电影院碰见了好几个认识的同学。”李淳漪挑眉。
　　闻鹤说：“我倒想起来，初中有次看电影，柯行钊被忽悠着办了会员卡，没想到才一年电影院就倒闭了，卡里还剩一百没用。”
　　“那他也太惨了吧。”李淳漪被逗笑，“后面我陆续去看过几回，不过那家电影院突然关门了，听说是老板欠债——”
　　两人猛然看向对方。
　　“该不会是同一家吧。”李淳漪缓缓说出心中猜测。
　　“星悦电影城。”
　　“星悦——”
　　两人异口同声，几秒后不由得笑出声。
　　“这也太巧了。”李淳漪猜想道：“或许，我们还看过同一场电影呢。”
　　“这样我们是不是会认识得更早一点。”闻鹤目光柔和盯着她。
　　李淳漪思忖了会儿，道：“我初中很孤僻的，不喜欢交朋友。”
　　闻鹤也在回忆，“初中，大家多少带点中二病，当时我们几个动不动打嘴仗，楚湉一天说八百回我要和你们绝交，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肯定十分幼稚，还经常惹她生气。”
　　相视一笑，李淳漪歪歪头，眸子笑意盈盈。
　　“所以，我们认识得刚刚好呀。”
　　-
　　到时间进场，两人检票后去到对应影厅，在第六排中央座位坐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早场的缘故，他们坐下到电影放映的期间，只陆续来了一对情侣和三两作伴的好友团。
　　开场四十分钟后，李淳漪再次因周遭走动的脚步声无法集中于俗套乏味的剧情，频频看向陌生面孔自出口离开。
　　没记错的话，影厅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恰在这时，闻鹤察觉到李淳漪望来的视线，倾身靠近，声音放的极低，“怎么了？”
　　“人都走光了。”李淳漪暗示。
　　闻鹤朝后望去，座位空无一人，“我们也走？”
　　“嗯！”李淳漪重重点头。
　　观看前了解过这部电影足足有两个小时，她忍到现在已是极致。
　　“你是不是也觉得剧情很无聊？”
　　李淳漪边收拾分神时不知不觉吃完的爆米花桶和可乐，边和闻鹤吐槽。
　　“我觉得剧情设置得很不合理，女主职业是医生，为什么还会相信男友辩解自己没有出轨的理由是因为酒后乱性。”
　　“嗯，不合理。”
　　“就是！科普视频澄清过，要么没醉，要么乱不起来。”
　　有闻鹤在旁附和，李淳漪越说越带劲。
　　“如果是喝了酒乱亲别人呢？”
　　“这是耍流氓！”李淳漪义愤填膺道：“真喝醉了肯定是不省人事的状态，很明显他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拿喝酒当借口。”
　　“可如果流氓咬定喝多了什么都记不清，这怎么办？”
　　“不可能。”李淳漪下意识否认，抬眼撞上银幕光中闻鹤洞察深彻的黑眸，大脑宕机半秒，“你，你知道了——”
　　这一自爆，谎言不攻自破。
　　“原本是相信的。”
　　闻鹤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就在刚刚，狐狸露出马脚了。”
　　李淳漪眼神躲闪，气势全无，小声辩解，“你在套我话。”
　　闻鹤轻笑了声，不疾不徐迫近身，一手撑着座椅扶手，垂眸紧锁住她，“不套话，怎么揪出那个亲完就不承认的女流氓。”
　　“我也没想到你真信了。”
　　李淳漪自知理亏，凑上前主动在闻鹤嘴角亲了一口，“你消消气。”
　　暗光中眼睛清澈透亮，让闻鹤莫名联想到每回给橘猫布布顺毛，它窝在怀里蹭你几下的亲昵依赖。
　　而此刻，在李淳漪欲上前再亲一口时，闻鹤吻住她柔软的唇，温热手掌贴住她的后颈，将吻深入。
　　银幕光影变幻，浅勒出缱绻旖旎的身影。
　　走出影厅，光线明亮许多。
　　李淳漪忽然拉住闻鹤衣袖，“等一下。”
　　从包包里找出手帕纸，抽出一张纸巾，在闻鹤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贴紧他的嘴唇抹了一下。
　　白色纸巾上赫然出现晕开的口红印。
　　丢了垃圾，两人的手重新相握。
　　“现在去吃饭？”
　　提前离场，这会儿时间已来到十一点钟。
　　“好呀。”
　　李淳漪轻摇了摇闻鹤的手，“我可以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你说。”
　　“我现在超级无敌想吃男朋友亲手做的饭——”李淳漪嘴角高高翘起，“男朋友可不可以满足呢？”
　　“当然可以。”闻鹤眸子缓缓溢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