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的套路笔记》尧里泽

5、Pawn&Knight，Part5

　　如果这是试探？那么她在试探什么？哪里出了问题？
　　段格安边仔细回忆他和丘果重逢后的点滴，边咬下一口满馅的糯米糍，过分的甜变成难言的涩，但他的眉眼却润满笑意。

　　电梯门开了，丘果先走出电梯，段格安跟在她后面，视线稍垂，头顶的璇儿没了，不过那撮怎么都压不住的呆毛还在。
　　好瘦，快瘦没了，为了迎合某些人渣的审美，也是够拼的。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后颈的痒意迅速地蔓延，段格安听到丘果问他，“好吃吗？”
　　段格安没回话，闭上眼睛，又慢慢地睁开，抬眸对上丘果浅笑的眼睛，单纯无辜，仿佛不染一点尘世的肮脏，真好看，可惜，全是假的。
　　倒下去的话，她应该接得住吧，毕竟是能驾驭一百多公斤摩托的女人。

　　这样想着，段格安往前栽下去，与预想中的一样，丘果稳稳地接住了他，紧张地招呼旁边的人叫救护车，声音里透出浓浓的担忧。
　　她如今的人设大概是纯情善良小白兔，即便心里有再多的猜忌，再多的不情愿，也必须万分愧疚，必须承担起责任。
　　想做一个无懈可击的好演员，可不容易。

　　……
　　医生没让洗胃，但需要打两瓶吊液。
　　段格安慢吞吞地喝着丘果端来的热水，急诊的走廊总是匆忙的、喧闹的，守在门口的小护士刚被人叫走，市郊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死伤惨重。
　　输液室里的病人不多，斜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姑娘，丘果刚陪她去上了趟厕所。

　　“吃吗？”丘果晃晃手里的苹果，“小姐姐给的谢礼，我找护士借了削皮刀。”
　　“你会切小兔子吗？”段格安随口问。
　　“嗯？你居然喜欢这么幼稚……”
　　“幼稚吗？”段格安可怜巴巴，“没人给我做过，好奇~”
　　“啊，嗯……没有，不幼稚。”丘果面上浮起歉疚，“那……我给你切吧。”

　　她从包里翻出餐巾纸，抽出好几张，仔细地铺平在小茶几上，然后将苹果切瓣去核，沿皮自中间斜切出两只兔耳朵，去掉多余的皮和果肉，很快的，几只小兔子便成了形状。
　　段格安伸出手指想戳兔耳朵，丘果急忙撕开湿纸巾捏住他的指尖，原本相错的目光渐渐交融在一处，似乎避无可避，又或许，谁也不愿做那个先怯场的逃兵，失去主动权。

　　许久之后，丘果扬起下巴，视线往上，又往下，大大方方地扫过段格安的眉峰眉骨，鼻梁嘴唇。
　　眼前的这张脸仿若一件用白玉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明明和那个人没有一处相像，心脏为什么会跳得如此厉害。
　　九年了，真希望他是他啊，这样就能好好策划一下，怎么更完美地毁掉这件“易碎品”。

　　疯狂的念头涌动，丘果笑出声，甜甜的，仿佛情动的少女，“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没等段格安回答，她握住他的手腕，用湿纸巾一点点擦拭他的手背、手心、每一根手指。
　　段格安被放开的时候，无意识地搓了搓指腹，上面残余的温度过分的炽热，好像不那么容易散去。
　　他低下头，捏起一只兔子，咬住兔耳朵，“咔嚓咔嚓”，兔子的身体断成两半，他不疾不徐地咀嚼、吞咽，一字一顿地回，“嗯，我信。”
　　略停片刻，平静地补充，“我长得非常好看。”
　　丘果顿时乐不可支，“好巧，我也长得非常好看。”

　　……
　　秦孙一来接段格安回家，天边仍有晚霞，云被烧成深沉的红色，与急诊门厅地板上残留的血污很像。
　　段格安和丘果并肩而来，女孩笑得无忧无虑，男孩宠溺地看着她，眼中只有她。
　　好幸福，秦孙一的眼眶忽然红了，拳头紧紧地攥成团，直到段格安走到近处，用后背将他与丘果隔开，那种愤怒到不可自已的情绪才得以稍稍缓解。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侧行一步，咧开嘴，笑着同丘果打招呼，“今天多谢你，一起去吃个饭？”
　　丘果摇头拒绝，“不好意思，我有约了，不如下次？”
　　秦孙一面露遗憾，“那只能下次了。”
　　丘果“嗯”一声，眉眼弯弯地冲两人挥挥手，转身向医院后门走去。

　　等她走远，秦孙一强压下去的火气又猛地冒出来，他一把揪住段格安的衣领，将人拉到急诊楼外无人的角落。
　　手一松，一推，段格安踉跄几步，后背直愣愣地撞向墙壁。
　　一时，声响刺耳。
　　秦孙一的怒火更甚，“你他妈不会躲吗？少他妈给我做出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老子不吃这一套！”
　　段格安的脸冷下来，站直身体，握拳重重地挥出去，正中秦孙一的下巴。
　　秦孙一被打偏过头，嘴角见了血，下一秒，他抬脚踹向段格安，段格安利落地用胳膊格挡，一个顺滑地旋转，曲肘砸向秦孙一的小腹。
　　哀嚎和求饶一齐从秦孙一的嘴巴里蹦出来，他狼狈地举高双臂，往后跳了几步，“老子投降，认输，妈的，你就不能让我一下！”
　　段格安慢条斯理地整理好散乱的衣领，回了个不咸不淡地笑，“抱歉，下次一定。”

　　秦孙一泄了火气，也受了伤，没办法开车。
　　段格安不喜欢开车，于是两个人随意地选了个方向，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天彻底黑了，夜灯亮起，街边霓虹闪烁。
　　十字路口，有个卖红薯的大爷正在吆喝，空气里弥漫着甜蜜的香味。
　　以前，每次放学后，段格安都会载丘果去买烤红薯，丘果爱吃带皮的部分，所以他们通常只买一个。
　　刚出炉的红薯很烫，段格安总会随身带几个干净塑料袋缠在手上，这样就不怕烫了。

　　“要吃吗？”秦孙一好脾气地问。
　　“不吃。”段格安冷淡地拒绝。
　　“那你看那么久？”秦孙一翻白眼。
　　“她用花生试探我。”段格安略顿，接着道，“她问我相不相信一见钟情。”
　　“然后呢？”
　　“暂时没有然后。”段格安摸出手机，走向卖红薯的大爷。

　　……
　　这一夜，丘果睡得不太踏实，做了许多个梦。
　　梦到少年骑单车载她，行在纷飞的秋叶里，街边有棉花糖，有糖葫芦，还有香甜的烤红薯。
　　梦到大雨倾盆，海水猝然而来，淹掉了整座宁安城。
　　梦到孤岛上的少年抓住她的手，笑得温柔，然而，不过眨眼间，少年又狠心地将她推向远方，冷眼看着她在冰冷的海水中挣扎不止，最终坠入无尽的黑暗。

　　梦醒的时候，丘果翻身摔下床，门外的铁锁链相碰，发出一阵脆响，李翠心起床了。
　　丘果眨眨眼，冷不防，福临心至。
　　一见钟情？等她爱上他，他是不是就可以利用这段感情驱使她？
　　那么，他到底想让她做什么呢？

　　丘果爬起来，称体重，洗漱，锻炼，化妆，依旧没想明白这件事，便暂且搁置。
　　等陪李翠心用完早饭，下一个剧本的骨架已见雏形。
　　她会成为那只最完美的猎物。

　　客厅里，李翠心坐在沙发上喝消食儿的果茶，赵凤雏拎来行李袋站在茶几对面等丘果出门。
　　丘果走过来跟李翠心抱了又抱，老太太一面心疼孙女出差受苦，一面又想让孙女多经些风雨，早早独当一面。
　　这种矛盾的心态让她的一张圆脸皱成一团，眼眶竟不知不觉的红了。
　　她撇过头，不愿让丘果看见，怕她担心，“注意安全，睡觉一定要锁门。”

　　丘果在老太太脸上用力地“吧唧”一口，弯下腰，看着那双通红的眼睛，认真地说：“奶奶，我会注意安全，也会非常努力，绝对不会辜负领导和长辈的期望，放心吧！”
　　李翠心哭笑不得地拍她的肩膀，“死丫头，快走吧，别耽误工作，记得每天报平安。”
　　丘果“嘿嘿”的笑，一步三回头地挥手，等绕进走廊，再看不见李翠心，脸上那真实的笑容才慢慢消失。

　　“新司机已经到位了，是关良。”赵凤雏小声汇报。
　　“让他接送丘老师。”丘果稍顿，“丘老师如果有异议，告诉她找楚总。”
　　“明白，草坪和跑道休整好了。”赵凤雏把行李袋递给丘果，“家里有我，你不用担心。”
　　“多谢你。”丘果快步走出家门，今天的天气真好，但愿一切顺利。

　　……
　　北边郊区，临近旧工厂的地方，犬吠不止。
　　这里是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动物救助站，大片的笼舍后头自建了一座尸体焚化厂，宁安市大半宠物的尸骨都会被送到这里。

　　丘果推开满是沉锈的大门，保安室的老头被“嘎吱”声吵醒，睁开昏花的老眼，恶狠狠地怒视窗外的女孩，嫌弃地轻啧，“脸上那么大一块胎记，也不知道遮一下，吓死人了！跟他娘的鬼一样！”

　　丘果怯懦地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戴好帽子，将右半边脸严严实实地遮起来。
　　她今天的任务是打扫狗舍，一起工作的伙伴是个混社会的小妹妹，名字叫柳燕，一头长发五颜六色，很像从90年代来的非主流。

　　柳燕不爱干活，只爱抢她的饭和工钱，丘果从来不反抗，老老实实的干活，安安静静的被欺负，将一个懦弱自卑的苦命人演得淋漓尽致。
　　功夫不负有心人，上周她来兼职，柳燕虽然还是不干活，但没再抢她的钱和饭。

　　忙碌一天，吃过晚饭，丘果洗完脸，补全脸上胎记，回宿舍睡觉。
　　大约晚上9点半，救助站站长王斌，一个右眼上有道疤、肚子宛若罗锅的大胖子，不怎么礼貌地踹开门，扔下几套衣服，命令宿舍里的年轻姑娘们换上。

　　丘果眼疾手快地挑出一套最保守的月野兔同款水手服，裙摆将将盖住屁股，上半身紧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童装吗？她在心里嘀咕，还是我长胖了？
　　柳燕的衣服是黑色兔女郎，黑色网袜，红色高跟鞋，白兔耳朵，配上那头五光十色，实在是不伦不类。

　　王斌认认真真地围着几个姑娘绕了两圈，最后站在丘果面前，看看她的大长腿，又看看她的脸，瞅瞅她惹人遐想的丰满，又瞅瞅她的脸，这世界上怎么就没有一个完美的女人呢！
　　他拿出一个白色羽毛面具，“戴上，别取下来，吓到客人，你明天就不用来了。”

　　丘果躬身接过面具，小心地戴好，右脸上的胎记被完美地遮住。
　　她身后，柳燕踢一脚她的鞋跟，不怎么友善地小声质问：“你真要下去？下去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丘果下颌微转，细声细气地回道：“我妈需要治病。”

　　柳燕的眼神顷刻晦暗，也是，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谁想来做这种恶心的事，再不济去当个网红也好，可惜丘果有缺陷，而她自己的长相又太过普通了。
　　要是能和姐姐换一下就好了，算了，还是别换了，漂亮好像也没什么好处，只要是女人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