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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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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咣当—”
火车沉重的车轮如停滞的心跳,经过之处,风雪飘扬,覆在车前的挡风玻璃上。
驾驶座的女人脸色苍白,小心地看着后视镜,将身体侧过去,挡住自己的脸。
在轰鸣中,程素简紧紧地握住包带,盯着挡风玻璃上的雪,融化,被扫去。她垂眼,还是公事公办的样子:“所以,还是我来解决,我怕你会落下乱用私权的嫌疑。”
蒲劲挑眉,幽蓝色的屏幕落在他眼睫上,欲染上魔幻颜色让人难以捉摸:“这不是私立学校吗?”
他就是私权。
“我的意思是不需要你的帮助。”程素简把话说明白了,扭头对着车窗,不再说话。
在开车的助理赵詹下意识地握紧方向盘,手里发汗,忍不住看后视镜,老板正依靠着后车座椅,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到底有没有生气?
实在猜不透,可老板没开口说几句话,全部都是反问。
程素简看着窗外的风景,行驶良久,手机铃声响起来,她摸了摸包。
她拿出手机,见到来电显示,看看屏幕的名字“程兼诚”,平时任着它响过去,她握紧手机,余光看着蒲劲,他已经闭眼养神。她微微侧身,按下接听键。
“喂?”
“姐,在哪?给我转点钱,今晚出去吃饭。”
程素简调整呼吸:“我的卡也连着你的,你知道进账情况。”
程兼诚那头一笑,嘴里喊着口香糖,说话含糊不清:“废话,妈跟我说了,姐夫回来了,他有没有给你?”
不体面的话说得清,程素简身体侧得更厉害,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没有,不要再打电话给我,求你!”
说完她挂掉电话,按下关机键,像扔垃圾一样将手机压在包里的最深处。程素简眼眶发热,抬眼,见到蒲劲不知何时睁开眼。
幽深的眼睛无法言喻,五官精致,流畅的下颌角,气息逼得近,有几分邪里邪气。
一年前的宴会过后,他坐在亭廊下,也是如此姿态。她刚回国,谁不认识,他派人把她邀入后花园,双手插兜,靠着木雕花栏杆,黑发在长风里凌乱,问她要不要嫁给自己。
程素简抬手快速在眼上压过。
蒲劲冷淡地收回,吩咐赵詹:“先送我们回去。”
他说我们。
他说回去。
赵詹清楚,回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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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车子率先到达洪山区别墅。
洪山区是港城最好的地段,背山靠水,是蒲家人专门挑选的婚房。登记后,蒲劲当天飞机去法国开拓海外市场,而程素简从来没有来过。
程素简下车,冷风迎面扑来,她拨开头发,面色露着踌躇。
他迈出长腿,挺阔的肩膀架着黑色的长款大衣,在蒙蒙黑的天里是最浓稠的夜。
此时手机响起来,蒲劲从大衣里掏出手机,背身接电话,耳畔传来一阵喧哗,大咧咧的声音:“你这单不跟我谈了是不?”
蒲劲勾唇笑:“地点。”
那头:“东山酒吧。”
他漫不经心地应,余光见到程素简站着没动,回身,冷寂的冬季让他唇边飞起水雾:“怎么不进屋?”
话说得重点。
程素简连密码都忘记了。
“想跟你一起。”她淡淡一笑,面上还说得过去。
蒲劲微微扬唇,就当听信。
耳畔有人尖叫:“蒲二少,身边怎么总有女的围绕,这次还选这么冷清的口味。”
蒲劲笑:“滚。”
挂掉电话,蒲劲撩起眼眸,走上前,把她揽在身侧,深情道:“我不能把你冻着。”
她的肩胛骨抵在他的胸膛,明明都穿得少,他却格外地温暖。
程素简想挣脱,蒲劲在她耳畔沉息如热风:“我喜欢你反抗。”
她的脸变红,不敢挣扎。
两人并行走上台阶别墅,他的工作手机叮咚作响,走到门前,蒲劲说:“开门吧,我处理一下工作。”
他侧身,继续处理工作,但倒是贴心,高大的身影替她挡住了风。
程素简硬着头皮,俯身盯着暗黑的密码锁,深思过后,决定先输入彼此的出生月份。
“密码错误,请重试。”
一瞬间的窒息,程素简用余光看他,蒲劲垂首,一手正在点击着屏幕,面无表情。
她捻捻手指,再次思索,输入自己的生日。
“密码错误,请重试。”
又输入他的生日。
“密码错误,请重试。”
后背传来一阵微酸,程素简从恐慌的心态转而焦躁,就在这时,一道不轻不淡的声线:“你试试登记日期。”
她回头,蒲劲已经面向自己,像一尊高高在上的神,面上在冷风里浮着层冰。
“不按吗?”他慢悠悠地提醒。
程素简像抓住稻草一样,手按下密码锁,伴随着“吧嗒——”,门打开了。
她侧身,为他开门,蒲劲也没推辞,迈进去,开灯。
靠山面水的别墅,位置极佳,灯光亮起时,巨大的落地窗把外景一览无余。阿姨每周都会过来打扫,室内很干净,不像是住过的。
程素简迈着腿进来,站在玄关处,并未动。
蒲劲回身,嘴角轻佻。
又被他玩了。
程素简不再嘴硬,像木头直话直说:“对不起。”
他挑眉:“什么?”
程素简不得不说:“你出国后,我没来。”
蒲劲露出恍然大悟,眯了眯眼,提醒她:“所以方才浪费我时间陪你演?”
方才他没演吗?
程素简侧头,倔强道:“我要回家。”
蒲劲哑然失笑,懒得跟她计较,拿出手机,拨打赵詹电话:“送回来后,再回来送另一个。”
说完,将手机旋在沙发上。
室内温暖,他脱下衣服,宽阔脊背线条流畅,微凸的脊柱在微弯时像只有力的狼。光线下,他的上身在发光。他俯身,劲瘦的肌肉从肋骨延展到小腹,抽出烟,牙齿咬着,从大理石茶几上取打火机,“吧嗒”一声,点燃。
“你为什么脱衣服?”程素简警惕地退后,对他的春光心口直跳。
隔着烟雾,她的身段愈加瘦弱。
蒲劲走到开放厨房,腾出另只手接水,勾唇笑:“这我家,脱裤子都行。”
作势,他叼着烟,将手按压在腰带上,程素简急忙侧身不去看,蒲劲停下,眉眼里满是嘲讽。将烟放在烟灰缸架口,他散漫地走向一楼卧室,不一会儿,穿着休闲服走出来。
他手里拿着pad,摇摇欲坠地在指尖旋动,坐在沙发上,显然工作还没处理,眼斜斜瞥她一眼:“在哪住?”
“西湖区。”她说。
他说:“破地方。”
程素简:“嗯。”
蒲劲又问:“学校的事自己处理?”
程素简还是:“嗯。”
她一副要被玷污的贞洁烈女的样子,蒲劲兴致全无,懒懒地回:“进来坐等着。”
程素简:“我不。”
蒲劲发笑,很低沉干净的音调。
眼睛意示桌面上的蓝色方形包装袋,蒲劲又觉得有意思:“很安全的。”
白皙的脸上飞上红晕,程素简咬牙,终于忍不住:“混蛋!”
身后的门恰好开了,程素简迎着风,转身走出去,赵詹站在门口,蒲劲摆摆手,赵詹鞠躬,跟在程素简身后。
不应该同意的。
一年前,他问她时,程素简深觉此人轻浮,可是他转身问程家父母是否愿意,愿意为程式建盏注资百万作为聘礼。
程素简跟见面仅十五分钟的男人定下了婚宴。
这是程家父母梦寐以求的事情。
雪已停,温暖骤降,从高热的住处走出,想到此,她不免下意识打颤。
“蒲太太。”赵詹跟在后面喊,见其不理,越走越快,暗想到底是蒲总,清冷的美人也能惹得满脸通红。他换称呼,“程小姐。”
程素简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赵詹伸手,递过一个白色的包装袋:“蒲总吩咐的,天冷,给您买件厚实的衣服。”
“谢谢。”程素简微怔,僵硬地接过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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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车,颠簸回去已经八点。程素简嘱咐赵詹路上注意安全,踩在厚实的雪上,一身一浅,进屋时鞋子已经湿透。
打开工作室的灯,她换下衣服,瞥见手机微信教务那边发来信息:明天来趟学校。
她按下对话框,还未说话,对话框又弹出一条信息,赵策发来一条消息:程老师,东来酒吧,有事的话晚上来找我。
程素简冷笑。
前一条消息回复“收到”,后一条消息已阅不回。
洗完澡出来,没吃晚饭,程素简躺在床上,不知是白天过于惊心动魄还是见到蒲劲,丝毫没有睡意,放空地看着天花板好久,瞥见搭在椅子上的外衣,拿出手机,给他发出一条信息—
“你好,外衣多少钱,我转给你。”
她发完消息,坐起身,从抽屉里拿出高中相册。
除却程家要去的几百万,她只有一张红色结婚证,别无其他。
领证那天,蒲劲问她为何在圈子里从未见过她,她说高中在付华没上完高三就走了,蒲劲了然笑说校友。她只把这话放在心上,领到结婚证后随手夹在高中毕业相册里。
登记后也没有接触他,今晚,她有些好奇,指肚压在相册上,一个一个地找,在自己班里竟然发现了他。
手机震动,她打开,蒲劲只发来一张照片,是张标签,巴宝莉最新款冬季女款长衣,售价令人咋舌:2万。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才好,蒲劲又补条消息:到东来酒吧,价格即可一夜补全。
程素简气忿,扔开手机,低眉看相册,照片里的少年黑发浓密,五官立体,眉骨极高。细长眼斜飞鬓,微垂着,正好落在站在前一排程素简的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