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心谋杀事件》糯米花生酥

8、08

　　见义勇为，英雄救美。
　　26岁的林一一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种老掉牙的戏码会在她面前上演，更未想过自己会参演，更是万万没想到扮演的会是“恶霸”一角。

　　眼前的英雄固然赏心悦目，但既担起了反派，自然要将人设贯彻到底，怎可半途而废？
　　擦掉垂涎，敛起色心，凭借着强大的信念感，她心无旁骛地重新投身于角色中。
　　身为男主角，共生也是专业的。改变戏路，避免套路，推向高潮。他仅用了两个字就完成了上述的一切。

　　“幺幺。”

　　纵然这称呼着实令她摸不着头脑，却不妨碍它的魔力。它似一记夺魂咒，将她的灵魂抽出了窍。中招的不止她，还有单纯的吃瓜人龙川，许是看戏看得入了迷，他表露出的惊谔比戏中人只多不少。

　　顷刻间，咫尺之遥的共生不再是只有色相的皮囊，他变得立体，变得亲近，拥有了可以影响她的力量。

　　林一一心里头澎湃极了又凌乱极了，可谓是乱七八糟、一塌糊涂、一言难尽。

　　高韵逃脱了，她无动于衷。容嬷嬷的行头消失了，她毫无察觉。她不会动也不会思考了。

　　“幺幺，”他又念了一遍那咒语，款款而来，“高韵伴你多年，朝夕共处，宛若至亲。不论她做了什么，你对她有多不满，都不该被如此对待。”
　　他走到她跟前，步伐与尾音同时止住，仿佛言情剧的设计，一切都那么的恰恰好好。

　　只可惜，那段路太长，他说的也太多了。咒语的魔力早被后面大段的说教所解除，萌动的氛围消散殆尽，共生又变回了原来符号化的扁平模样。

　　她重重撞开他，逃一般地夺门而出，躲回到了最能给她安全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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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花甲古稀能够叠叠乐的人了，还这么娇羞，林奶奶您真是老来戴花，枯木逢春。”

　　林一一回身就是一脚，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出其不意，一击即中，可谓是精彩绝伦。而龙川瞅着脚背上多出来的那只脚，淡定得像个没事人一样。

　　“谁娇羞了！我是在生气！”她加重力，卯足了劲儿，几乎要在他脚背上蹦迪了，结果依旧令她大失所望：“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我没有痛觉。”他说。
　　“没劲。”她悻悻收回脚：“那我之前打你，你干嘛要躲？”
　　“会不会痛是生理现象，愿不愿意挨打是个人意愿，两者没有必然关系。”龙川摆完谱重归正题问：“你生哪门子气？”
　　“生你们这破游戏的气！气你们控制了我的大脑，把我变得跟个傻子一样较起了真！”
　　“既然是沉浸式游戏，身临其境、全情投入不是很正常吗？”
　　“我才不要全情投入！”林一一一屁股坐到床上，压得弹簧“吱呀”一响：“我可不想在假人身上浪费感情！”

　　龙川半晌没吭声，逆光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林一一以为他是宕机了，正要上前瞧瞧，他总算有了动静。

　　“如果这个游戏让你这么难受，那就赶紧结束它，回到你的世界去。”
　　“你以为我不想吗？玩到现在我连这破游戏是怎么通关的都没搞明白。” 林一一粗声粗气地说：“身为系统，你难道不该给点儿提示吗？”
　　“身为系统确实难辞其咎，”龙川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叹了口气，“是我把你想得太聪明了。你去找高韵麻烦，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
　　林一一点头，复述完所见所闻，意识到了不对，纠正道：“不是我‘想起了什么’，那根本不是我的记忆，应该说是我又解锁了新的剧情才对。”
　　龙川未予置评，追问：“你为什么不当设计了？”
　　“我咋知道？”林一一翻了个白眼：“都跟你说了，那不是我！”
　　“你要真想快点离开这里的话，难道不应该尽快把‘林一一’的事情都记起来吗？”
　　“有道理啊！”

　　林一一茅塞顿开，想着既然那个“林一一”是设计出身，应该会画画才对。于是变出画板、纸和铅笔，摆出写生的架势。别说，这套装备一上身，感觉瞬间来了。
　　她全神贯注，“唰唰”作画，不一会儿便完成了。

　　大作竣工，林一一却一脸沉痛：“我想我知道她为什么不当设计了。”
　　龙川不明所以，凑前一看，嘴角抽搐了几下。

　　“这不画得挺好的嘛，”他怀以慈悲之心，给予了鼓励，“一眼就能看出画的是……是……”瞅着眼前奇形怪状的画像，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中肯的形容，最后只好直观地评价说：“是个人。”
　　“我画的是你。”
　　“什么？！”龙川暴跳如雷：“我才不长这鬼样！”
　　“这家伙确实没有绘画天赋，放弃设计也算是个明智的决定。”林一一中肯道。
　　谁想龙川又一次暴跳如雷：“谁说的！”
　　林一一眨巴眨巴眼睛，不懂他在激动些什么，这难道不是他们的共识吗？她指指画像：“事实胜于雄辩，这不明摆着的嘛。”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把记忆都找回来。等你把事情都想起来了，就能画出应有的水准了。”龙川信誓旦旦。
　　林一一将自己代入“林一一”，揣摩道：“搞艺术的讲究感觉，她这么喜欢共生，说不定他就是她的缪斯男神。我得多跟他亲近亲近，找些灵感。”
　　“假公济私。”龙川不屑地哼唧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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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生！”
　　林一一来到共生房间时，他正端坐在茶几旁饮茶。对于她未经允许的闯入未加责怪，也并不意外。
　　“一一何事？”他柔柔道。
　　林一一毫不见外，直接坐下，同他商量道：“你来当我模特可好？”
　　“模特？”
　　“对，就是让我画你。”
　　共生扬起笑容：“好。”
　　林一一大喜：“你保持现在的姿势就好。”
　　“好。”
　　“不要动哦！”
　　“好。”
　　林一一信心满满开始了创作，可型都没打完就搁下笔，满面愁容。

　　共生觉察到了她的苦恼，问：“怎么了？”
　　“没有感觉。”林一一抓头仰天长啸：“苍天啊，为什么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一一想要什么样的感觉？”
　　“胸有成竹，下笔有神，挥洒自如，灵光迸发的那种感觉。”林一一托腮端量着他，开始喃喃自语：“喜欢你的感觉时有时无的，难道是发型的原因？”
　　她决定将他改造一番，使他更接近脑海中的样子，那个令“林一一”心动的样子。

　　林一一打了个响指，将他那头像拍洗发水广告的瀑布长发变短。不行，还是没有感觉。
　　是衣服的原因吗？从夏装到冬装，便衣到西服，各种风格试了个遍，依旧没能成功唤醒“林一一”的那颗少女心。

　　“‘林一一’！你喜欢的人就在你跟前，拜托你醒醒，给我来点感觉吧！”
　　她一会儿狂敲脑袋，一会儿猛捶胸口，像个十足的神经病。共生任由她发癫，对于她的疯言疯语，也不过问一句。他放纵她，陪伴她，安静而温柔，直至她的癫狂值抵达顶峰。

　　“你，”她朝他勾勾手指，“过来。”
　　他顺从上前。
　　她起身，扑进他怀中，死死箍住。这个拥抱，莫说暧昧，没有任何情感可言，极度公式化。

　　林一一贴着他的胸膛，那里没有活人该有的心跳声。想来也正常，毕竟他确实不是真的人。
　　她摸摸自己的脉搏，毫无变化。她失望地叹了口气，正要松手，背部却传来了轻软的触感。
　　“一一你喜欢画画吗？”他问。
　　林一一语塞，她不知道“林一一”喜不喜欢画画，也不知道真正的自己喜不喜欢。“我……不知道。”
　　“你喜欢我吗？”
　　那个“林一一”一定是喜欢共生的，至于她自己肯定是不喜欢的。
　　“我应该要喜欢，但其实，我并不喜欢。”她耿直地说，不在乎对方是否会伤心，毕竟他不过是个虚拟的NPC罢了。
　　“喜欢是自然而然的感觉，不存在‘应该’二字，更不需要刻意去找，不论是对画画还是我。所以一一，从一开始你找错方向了。不过没关系，就算你不喜欢画画，不喜欢我，你还是林一一，我喜欢的林一一。”
　　他声音暖暖的，手指轻轻摩擦着她的背，用温柔回应着她的冷漠，包裹着她的生硬。

　　林一一清楚，这是程序设定，是人为的，是假的。可即便如此，还是被触动到了，是千真万确、切切实实的。
　　她想起了龙川的话。他说，真实本就不是情感的依托必要条件。

　　“扑通扑通”，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她听见了共生的心跳声。

　　林一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压紧耳朵，屏息确认着。

　　“扑通扑通”，结实的心跳声从共生的胸膛下传来。

　　她没有听错，共生也开始有了心跳。不仅如此，他的心脏竟与她同步跳动着，并且一下一下，慢慢加速。

　　为什么会这样？林一一搞不明白，而随之而来的念头更是令寻回理智的她惊恐交集。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在想：她是因震惊而心悸，那共生呢？他的心跳为什么会变快？是因为刚刚那番话是他的肺腑之言吗？还是因为此刻他们紧紧相拥着，所以他也会紧张，也会悸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