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心谋杀事件》糯米花生酥

27、27

　　林一一在这祥云的伴衬下回到房间，看见白板上新加的“对不起”，了然一笑。看见被放回原处的兔子，会心一笑。看见床头又出现了高韵送来的蔫花烂果，也没有动气。

　　“有段时间没见着这送东西了，还以为她不送了呢。”她拣了颗比较像样的苹果，递给龙川：“吃吗？”

　　龙川带着疑惑伸手，还未触及，她又把手缩了回去。

　　“不，你还是别吃这个了。”她自我纠正道，“你吃我变出来的吧，我变的肯定比这好吃，而且你想吃多少有多少。”

　　她大手一挥，变出一果篮，里面满满当当堆满了苹果，个个光洁鲜亮，红润饱满。

　　“我的苹果又大又甜，肯定很好吃。”她自豪地说，“你快尝尝看！”

　　龙川拿着苹果，踟蹰着没下嘴。看她这副两眼放光，急不可耐的样子，说：“你这样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想起了谁？”
　　“《白雪公主》里的巫婆。”

　　照平常，被他这么说，林一一早暴跳如雷了。而现在的她经由共生洗涤了心灵，已不同以往了。

　　“你真幽默。”她含笑道。
　　“我真是有点好奇了，”龙川说，“共生到底干了什么，能把一个抓狂的人变得这么……这么……”他搜索着已知词汇，总算是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慈祥。”
　　“没干什么，就喝了喝茶，谈了谈心。他说的话我没太明白，但听完后我突然就不纠结了。”
　　“然后就想通了？”
　　“非也非也。”林一一学着共生的样子，摇头晃脑道：“‘通’一字有疏通了解之意，他道歉的原因仍旧不明，是以用该字并不恰当。”
　　龙川配合着她，拱手作揖道：“请林大师指教。”
　　“我并非想通了，而是想开了。”林一一双手背后，踱步道：“虽他致歉时神情颇为严峻，然说到底不过是一介高中生尔。高中生阅历浅薄，于他们而言，当下之事皆为人生大事。譬如，作业忘记做，课本忘了带，被老师批评，与同学吵架等等。待他们成人，回首再看，不过尔尔。本大师猜测，他对不起‘林一一’之事，轻则未及时回复讯息，再重亦不过是转学之类罢了。”

　　龙川愣怔了片刻，谨慎地开口道：“所以……你觉得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没关系，你可以原谅他？即便是转学？”
　　“本以为‘林一一’因此事受创而不愿回想，是我以成人之心度少女之腹，小题大做了。这段回忆的重点不在于他道歉的内容，中断是因无关紧要，她记不得了。”林一一执笔将“对不起”三字抹去，改为了“兔子&巧克力”。

　　“如我先前推测，兔子联系人的身份已昭然，正是共生。”她断言道：“高中仅余两年光景，他们工作后还有联络，可见情谊未断，人生漫漫何需计较这区区几年。”
　　“大师不愧是大师，”龙川鼓掌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谬赞谬赞。”

　　林一一得意于自己精妙绝伦的分析中，未能留意龙川那文不对题的夸奖，更没能察觉他此刻笑容的勉强。

　　-

　　游戏里的日子一天天过着，可能是祥云护体，晦气都被挡在了门外。经常上门送“关怀”的高韵中止了她的惺惺作态，上过一次门的刘媛也没再出现，就连失眠都再没找上过林一一。

　　她跟着“林一一”艺考、高考，进了一所不算好也不算差的大学，同她一起度过了被室友孤立的大学生活。

　　设计是讲究天赋的，她的作品就像她的人设一样，平庸、乏味。大学毕业后，经历了几次面试碰壁，她意识到了自己不是当设计的料。在改变求职意向后，才总算盼来了offer，成为了一家广告公司的客户执行，成为了高韵的下属。

　　到此，剧情与一开始的衔接上了。只是这期间，男生再也没现身。在微信取代了扣扣、短信的时代里，他们仅靠电话联络。更准确地说，是“林一一”单方面联系他，他从没主动打过电话。

　　每每遇到挫折，她都会打给他。比如，她把兔子娃娃带到寝室，被室友嘲笑土气又做作的时候；外出写生被室友丢下，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回去的路的时候；小组作业全班都分好组，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迟迟拿不到offer被刘媛恶语相向的时候；林珍珍升职，“鸡腿”事件重演的时候……

　　只是林一一听不全他们的对话内容，她只听得见“林一一”毫不避讳、毫无保留的倾诉，而电话那头悄无声息，像是被屏蔽了一样。她留意到，他在她手机里的名字依旧是“DR”，还没有变成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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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川你说，”林一一蜷在沙发里问，“‘林一一’的记忆为什么要屏蔽对方说的话呢？”

　　这段时间她醒着时就跟龙川一起窝在后院，角落里的苗苗在转眼间长成了树。大概是为了呼应剧情，那树跟“林一一”和男生的秘密基地里一样，是颗梧桐树，而这后院也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她与龙川的秘密基地。

　　“是不是跟之前的逻辑一样，电话内容不重要，他的陪伴才是重要的？”她自问自答地说。
　　“可能吧。”龙川言不由衷地附和说。

　　手上的巧克力没了，林一一掏向一旁的大包装袋，那里也空了。

　　没错，她又开始吃巧克力了。
　　她当然记得自己说过再也不吃了，但那是气话，气话是不能当真，不能作数的。况且，每天都要泡在这致郁的剧情里，不吃点甜的怎么行。

　　林一一深觉这样一小块一小块拆着吃着实麻烦还不尽兴，于是变出了一块跟她人一样大的巧克力，抱在怀里，直接开啃。

　　“别人是报喜不报忧，‘林一一’是报忧不报喜。”她嘴里塞满了巧克力，口齿不清地说，“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也确实没有什么‘喜’可报的。”
　　“她……过得真的很不好吗？”龙川问。
　　“不是不好，是糟透了。真不知是是真过得这么糟，还是她只记得糟心的事儿。从大学到工作，就没见她开心过，我都快要绷不住了。好在有个说话人可以吐吐苦水，可惜这个说话人也快没了，之后的剧情估计要比现在还难熬。”
　　“‘也快没了’？为什么这么说？”
　　“现在‘林一一’是一有事儿就打给他，一点儿顾虑都没有。但后来楼梯间的那次，她犹豫了。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
　　“代表了什么？”
　　“代表他们不再无话不谈，出现隔阂了。这也正常，就像我之前说的，外人的陪伴是有时效的，没有谁能永远陪着谁，更何况还要一直远程接收她的负能量，再善良的人也得跑路。我看呐，这段异地恋离结束不远咯。”
　　“你觉得他们在恋爱？”
　　“对啊。那兔子她走哪儿带哪儿，就连他送的巧克力她都舍不得动，想吃就另外买，放到过期也不扔。她有事没事就想他，给他打电话时她那种想要立刻马上见到对方的心情，我可都是切身感受到了。”

　　龙川静静听她分析着，一开始是羞怯的，但渐渐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羞怯变为了不甘，然后是遗憾，最后定格为了凄压压的无可奈何。

　　“注定要结束的，那就早点结束吧。放下过去，”他望着她，极为认真地说，“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