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心谋杀事件》糯米花生酥

10、10

　　“喜、喜欢……”龙川莫名娇羞了起来，扭扭捏捏地说：“你是说，你喜、喜欢这画像上的人？”
　　“不是我，”林一一再次纠正，“是游戏主角‘林一一’！”
　　龙川指指画像，小心翼翼地向她确认：“喜、喜欢他？”
　　林一一点点头。
　　“真、真的吗？”
　　林一一点头。
　　“确、确定吗？”
　　林一一点头。
　　“你、你真、真的喜、喜欢他？”
　　林一一深吸一口气，抡起手，给了他后背重重一巴掌。

　　“你干嘛打我？”龙川可怜巴巴道。
　　“你、你不是卡、卡机了吗？这个我会修，多拍一拍就好了。”林一一举着金刚掌，威胁道：“还卡不卡机了？”
　　龙川后退半步，晃晃脑袋：“不卡了。”
　　“能好好说话吗？”
　　龙川举手投降：“能。”
　　“这还差不多。”

　　龙川欢喜之情溢于言表，美滋滋地举着画像，来来回回地欣赏，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

　　“你在高兴什么？”林一一问。
　　“我、我……”龙川支吾片刻道：“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有点进展了。我是高兴这个。”
　　“是该高兴，可我这里闷闷的，”她揉揉胸口，“怪不舒服的。”
　　未等龙川开口关心，她便自己给出了解释：“一定是被‘林一一’影响了。这个‘林一一’太不讨喜了，我建议你们换个编剧吧。”
　　“你不喜欢她？”龙川神情复杂地问。
　　“不止不喜欢，”林一一坦白道，“还有点讨厌。”
　　“为什么？”
　　“内向、自卑、敏感、软弱。困在这样的身体里太压抑了。”
　　“低调，谦虚，情感丰富，温柔善良。”他将她口中那些负面的词逐一换掉：“这有没什么不好的。”
　　“你是系统，当然替自家主角说话啦。”林一一不服道：“反正打死我也不要活成她那样，太憋屈。”
　　龙川来了脾气：“你才解锁了几个剧情，对她了解多少？就这么下结论，太不公平了！”
　　“这种致郁风格是火不了的，这是事实，你再激动也没用。”
　　“治愈？”龙川不解：“你不说憋屈嘛，怎么又治愈了？”
　　“是‘郁闷’的‘郁’。”林一一扶额：“洪荒之力不知道，致郁也不知道。你也该更新一下了。虽然我记不得现在是几几年，但人类的消遣喜好是不会变的，那可是刻在DNA里的。”她向他科普道：“人喜欢爽文，喜欢金手指，喜欢快节奏，喜欢不用动脑子就能立刻让自己开心的东西。”
　　“现实生活不是爽文也没有金手指，肤浅的快乐一笑而过，能引发思考，以不同角度反复品味解读的，能焕新之前不曾想到的生命体验的，才是一部好作品。这是这个游戏的主旨，是我们的目标。”
　　“你们的志向还真是远大。”林一一有气无力地鼓鼓掌：“你们成功了，一腔热血被现实冷却，那种自暴自弃的怨怼与痛苦，我确实结结实实感受到了。这体验真是……真是糟糕透了。”她坐回床上：“好累，这次是真的想好好睡上一觉了。”
　　“等等，”龙川来到她跟前，俯身蹲下，“还有件事。”
　　“什么事？”
　　“好不容易有进展，得保存下进度。”
　　“怎么保存？”

　　龙川张开双臂，将她揽在怀中：“这样。”
　　“抱一下就保存了？”林一一轻笑：“这是谐音梗吗。”

　　又是一个虚假而真切的怀抱，不同的是，这是个不需要提防的怀抱，不过是在保存进度罢了。
　　林一一合上眼睛，感觉安心极了……

　　-

　　“小高真是辛苦你了。平常一一在公司要麻烦你关照，现在还要麻烦你亲自跑来探病，我真是过意不去。”
　　“Auntie客气了，Jennifer是我的BFF，Elaine是Jennifer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啦！”

　　直到惺惺作态的对话响起，她才意识到，原来刚刚她竟睡着了。可这破游戏没放过她，又在走剧情了。这次多了刘媛，凑足了三个人，看来有出好戏能看了。

　　刘媛没听懂高韵在说什么：“BFF是……？”
　　“Auntie，是好朋友的意思。”
　　“哦，是的是的，珍珍能有你这个朋友，是她的福气。”
　　“Auntie快别这么说，能有Jennifer这个BFF，也是我的pleasure。”

　　高韵尖细高亢的嗓门伴着耳畔的“滴滴”声，震得林一一太阳穴“突突”作疼。

　　“是的是的，这老话说的好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珍珍和你都优秀，所以能玩到一块。”夸起林珍珍来，刘媛也不客套了，紧接着话锋一转：“唉，要是一一能有珍珍一半懂事就好了。”她幽怨地叹了口气，数落起了现场唯一没法反驳的人：“都快30的人了，马路都过不好，还能被车撞了。你们讲讲看，这像话吗？说出去不要被人笑掉大牙哦！”
　　“妈，你不要这么说一一。变成这个样子，一一肯定也不想的。”林珍珍的话毫无营养，却摆足了善解人意的姿态。
　　“Auntie，你是Jennifer的mommy，我也不把你当外人。我这人心直口快，就有话直说了。”经过层层铺垫，高韵一吐为快道：“不是我judge哦，但Elaine这个人吧，就是wooden head，欠缺应变能力。”
　　“是的是的，她就是这样的。”许是这话说到了刘媛心坎里，她神奇地听全懂了。
　　得到了刘媛认可，高韵更是刹不住车了：“在公司也是这样，只知道埋头干活，不懂social。跟她同期的都promotion了，就她还原地踏步。平常唯唯诺诺的，做错事也没人敢说她，就怕一不小心伤了她的玻璃心。”
　　“是的是的，一句坏话都听不得的，一说她就摆脸色，娇气得不得了。”
　　“也就我愿意掏心掏肺instruct她了，”高韵自认劳苦功高，“她犯的那些低级错误，都是我帮忙cover的。”
　　“工作的事情她从不跟我讲，多问两句还要嫌我烦。小高啊，我们家一一以后还是要麻烦你多关照关照了。”
　　“没事auntie，这是我应该做的。”高韵高兴坏了，听声就能脑补出她那张笑开了花的脸。
　　“其实……”林珍珍缓缓开口，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昨天我在收拾她屋子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辞职信？！”刘媛又惊又怒。
　　“给我看看！”高韵的反应同刘媛如出一辙，在一阵撕信看信折腾后，她愤愤道：“她竟然一周前就准备quit了，unbelievable！”
　　“她就是吃不了苦，从小就这样！”刘媛翻起了旧账：“小时候吵着要学画画，还没画出名堂来就死活不肯画了！后来因为高中成绩差，只有当美术生才有的大学上，被我逼着才又重新把画画拾起来。小高你不要不开心哦，”她换了个语气，和风细雨安慰高韵道，“等她醒了，我一定好好说说她！这么好的工作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了呢！真的是不像话！”

　　惶恐一下擒住了林一一，她因醒来要面对刘媛而忐忑，随之而来的，是另一段记忆的复苏……

　　“这种成绩，你好意思拿给我签字？！”刘媛把试卷揉成团砸了过来，另一只手拿着衣架指着她：“都快高二了，魂灵头还不知道生生紧！你这个成绩，哪个大学会要你！”
　　“林一一”一言不发，逆来顺受地低着头。
　　“下学期分班，你给我到美术班去！”
　　“林一一”试图反抗：“我不想画画……”
　　“没得商量！我不指望你能像珍珍一样考研读博，但至少要给我拿个本科证！我警告你，”刘媛用衣架抵住她的太阳穴，“我们家只养大学生！如果考不上大学，就滚出这个家！你听到没有！”

　　本科证是什么？为什么这么重要？为什么没有它，她就要滚出这个家？它证明的是学历，还是当刘媛女儿的资格？

　　这些疑问，16岁的“林一一”找不到答案。

　　她只觉得无助和委屈，两手蜷握在背后拨弄着手指，指甲抠破了皮肤，细微的疼痛感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也让淤积的痛苦得到了些许的释放……

　　这种体验她不想再经历一遍了！林一一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开始反抗，即使此刻她动弹不得。

　　她不想听刘媛的训话，她不要醒过来！

　　不，不对！是应该醒过来，结束这里的剧情，回到那里去！

　　“滴滴”声变得急促起来。

　　“妈，一一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一一，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妈妈啊！”
　　“OMG！叫医生，快叫医生啊！”

　　林珍珍总是那个第一个觉察出异样，并在关键时刻用稳妥的方式予以适当的提醒的人。她游刃于关心与漠视交界处，以旁观者的身份亲临其中。狡猾，实在是老奸巨猾！

　　刘媛的声音好像带着哭腔，是在担心她吗？

　　至于高韵……这种时候谁还在乎她！

　　她要醒过来！立刻！马上！

　　“你怎么了？林一一，醒醒，醒醒！醒醒啊！零幺幺！”

　　林一一蓦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龙川那张关切的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