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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申时 天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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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长：“说对不起。”
“对不起。”
老道长摸了摸白长稀疏的胡子：“这是天师的骨，全名叫‘我佛仙魔相’。也是大有年头咯，没想到会在这里找到……唉，可怜是欲成仙而未成仙之人。遗憾埋于此。”
张锁命吞了一口唾沫：“天师……我佛仙魔……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二叔塞给他一把锤子和手套：“别呆愣着了，把这东西凿出来。”
张锁命满脸惊恐：“挖这个！！这鬼东西！！！我不干！！！”
张锁命把工具一扔，转身就跑，没跑几步被小哥一把揪住衣领拎了起来。
张锁命大叫着挣扎着：“乱挖山头里的文物是违法的你们知道吗！我出去一定要举报你们！别想拉着我和你们一起干！我坚决不会跟着你们一起堕落——”
小哥冷着脸：“五千块，劳务费。”
张锁命默默打开手电筒在地上找刚扔的锤子：“哎呦我刚才手滑了……奇了怪了，丢哪里去了……哦～在这里啊～我最爱凿墙了～辛勤小张在线凿墙～”
二叔和老道士：这傻孩子变脸真快。
石碑上伸出一只骨头手，张锁命怎么看怎么觉得瘆得慌。他们忙活了半天，好不容易把这东西挖出来了。那是一个半骨半肉的小孩模样东西。张锁命试探了一下，没有呼吸，五脏六腑掏得干干净净的。
太像真的了，试探完呼吸，张锁命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尊石头像。
老道士警告道：“小心点，别让它的脚着地！不然忙活半天全白费了！”
张锁命擦去满头的汗：“那现在怎么搞？也没带东西来装着它。拿啥东西把它运出去？”
“你背着。”小哥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张锁命被吓了一跳，猛地跳开，又一脚踩在了老道长的脚上。
老道长：“……”尊老一下啊小伙砸。
二叔皱起眉头，他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问吴老板：“吴老板，这不太好吧。”
张锁命躲在二叔背后，梗着脖子喊：“就是就是！邪门的道像我可不背！”
刷的一下，一道冷蓝色锋利的刀光闪过，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匕首抵在了二叔的脖子上。
小哥冷冷吐出一个字：“背。”
“你别、别动我二叔、我背、我现在就背！”张锁命被小哥这架势唬到了。他乱手乱脚地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把那东西背在后面上，跟着老道士离开这个地方。小哥拿着匕首抵着二叔的脖子跟在他们后面。
二叔嘟囔道：“不至于吧，吴老板……人不能这么横，怪欠揍的。”
小哥回道：“谢谢，知道了。下不为例。”
二叔：我信你个鬼儿。
这地方有另一扇石门，打开之后会有上去的台阶。张锁命背着背着感觉背上的重量越来越重，看着他两侧“小孩”垂下来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他感觉这两个胳膊变长了。
越走越重，等快到出口的时候，张锁命才反应过来，他背上的这玩意儿硬硬的硌得慌，死沉死沉。真想立刻把它丢落地上！
这劳务费不加个两百块说不过去吧，累都累死了！张锁命喘着气，把蹭着他的脸的两个胳膊甩开。他一愣，这石像的胳膊有这么长吗？而且他记得一个胳膊有肉，另一个胳膊只有骨头来着，怎么现在像是两条成年人的粗壮胳膊？
没想到已是黑夜，月夜降临，皓月当空。出口外面是一片长满芦苇的野塘。
在月光下，张锁命背上的那东西的影子简直就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影子！
走在前头的老道士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张锁命，见他背上的东西已具雏形，欣慰道：“看来是找到了天命之人，这趟没有白走。果不其然啊，只有转世之人才背得走‘我佛仙魔相’。老朽今日也是开了眼了！”
“什么转世之人？”张锁命困惑不已，“老头，你在说我吗？我就是一个卖假药的穷光蛋，他要是转世到我身上，还得跟着我蹲几年大牢呢！”
老道士开心地龇着龅牙乐：“好福气。”
张锁命连“呸”三声：“晦气死了！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野塘边停着三辆车。车上下来了八九个健硕的黑衣保镖。他们抬着一辆轮椅，过来帮着张锁命把东西扶下来让它坐在轮椅上。
张锁命蹲下身子，背半天累得要死。他缓口气，在月色下看不清楚那东西长出来的模糊的脸。他趁人不注意，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在手机灯光下，那玩意还是那副半骨半肉的小孩模样。
“我靠，大半夜的，我是眼花了吗？”张锁命揉了揉眼睛。
这破玩意儿东西怎么跟影子对不上？
张锁命感到一阵恶心，天晕地旋的感觉袭上来。眼前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摇晃摇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点。耳边反复回响着“天师”二字的高呼声，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住嘴！！！住嘴啊——”张锁命忍无可忍。
周围的人不理睬他，还在那里喊着。
张锁命怒火中烧，一下子跳起身来，跟着周围的人扭打起来。打着打着，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一群跪在地上高呼着什么的人群之中。
这些人男女老少均有，乌压压一大片，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浑身上下发出腐烂的臭味。他们在面前巨大的石碑前跪拜，高声呼喊着“天师”，求那个所谓的“天师”能够收他们为徒。
张锁命擦去嘴角刚才被人揍出的鲜血，木楞着站起身来。面前那不远处高立着的石碑，和他在地下洞穴里看到的那块大墓碑极其相似。上面也是刻着一模一样的字体，他认出来“引水入石”四字。
还没待张锁命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双腿一脱力，直直地跪了下来。张锁命低头看去，发觉自己的身体状态很糟糕。不仅身上的衣服破烂全是血迹，而且自己的一只胳膊没了。空空的袖子耷拉垂着。
后知后觉一种莫名迟到的恐惧感袭上张锁命的心头。他害怕地站起身来，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要抓紧找一个人。
“小哥！小哥！”
他要找小哥！
这群男女老少忙着跪在地上哀求着，没有注意张锁命。乌压压一大片都是疯子，让张锁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天师，恳求您收我为徒吧！”
“成仙！我要跟着您成仙！”
“可怜可怜我们一家老小吧，天师！只有您能救我们！”
“天师，这世道苍凉，害人不浅啊！”
这群疯子！张锁命拨开拥挤的人群，什么狗屁天师，哪有他小哥神通广大！求他还不如求小哥！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有一座空城里面的人都去求仙问道去了，这么一想，难道这些人就是吗？看着他们这么狼狈的样子，张锁命真的搞不懂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好好活着不好吗？求什么仙问什么道？我看是邪道吧！张锁命咬牙恨恨地想着。
突然一只枯槁皱褶的手抓住了张锁命的胳膊，张锁命回头一看，是一个满脸皱纹和老年斑的老头，那老头大喊：“有鬼！这里有一只鬼啊！！”
“什么？鬼？”
“天师碑前怎么会混进鬼！”
“是鬼相……”
“这个孩子身上有鬼相！”
周围的的男女老少都停止了高呼，一个个用饿狼般淬着毒的阴狠眼神盯着张锁命看。张锁命被看得头皮发麻，忙甩开老头死死钳住他胳膊的手。
张锁命狠狠痛骂道：“傻比玩意！你们才是鬼东西！”
他们用一种歹毒渴望的目光死死盯着张锁命，歪着头，僵硬着身体扭曲地往张锁命这里爬，团团围住他，开始拉扯着他，要把他扯成碎片，吃掉他的肉，踩碎他的骨头！
张锁命拼命挣扎，一脚踹开一个。撒开腿就是跑！
“滚啊！你们这群疯子！老子哪里招你们惹你们啦！鬼你妈鬼！你们一个个才是来恶心我的鬼东西！欺负你张哥，人多势众了不起啊！有本事来单挑！我一拳干翻一个——”张锁命边跑边喊。
忽然一个白影飘过来，再细看，张锁命被一个仙资飘飘的白衣烂脸的男子掐住了脖子，直接被他提离地面。
“好一个嚣张跋扈的人鬼，”那来人轻笑道，“真是不多见，是人还留有鬼相，真是一块罕见的香饽饽，适合拿来炼药。”
张锁命被掐得酱红着脸，艰难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咳咳，放开我！”
烂脸男笑道：“我现在掐死你，除了一只鬼，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善事！”
他手上的力道猛地加重，张锁命呼吸不上来，浑身挣扎的动作幅度越来剧烈，然后在一声声“天师大人”的高呼下动作幅度越来越小。
“做鬼我也不会……”
张锁命闭上眼，眼前一片漆黑。他的大脑还是清醒着的，补上了没说完的台词。
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狗屁天师！
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虽然张锁命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能感受到湿哒哒地淋着雨，那是铁锈味浓重的雨，浓重到他抬不起他的眼皮。
如果像这样一直沉睡下去，也不算什么坏事，张锁命这般心想。感受不到痛苦，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屁事，不用追求什么人上人做人下人看别人的脸色，也不是没出息的孬种……反正都跟他没关系了。
全部都滚蛋好了，就这样沉睡着，不饿不渴，还解困，不冷不热刚刚好，虽然是死着，但是比活着舒服，活着会受伤，那比死了还痛苦的伤。他一点也不想……
可是老妈，我还是想让你看见有出息有本事的张锁命……我还没有好好孝顺您呢……
张锁命猛地睁开眼，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好久没见过的黑鸟在天生盘亘着、回旋着。想起小时候打鸟掏鸟蛋，一打一个准，一掏一个准，现在见不着了。
现在见不着了……
张锁命坐起身来，那些恶心的疯子都躺在了地上。茫茫的尸海中，张锁命突兀地坐在那片血色里。
“这样的人生真的操蛋……本来还不算太好，中邪了之后就跟屎一样难过日子……”
张锁命捂住脑袋，继续嘟囔道：“我没犯什么滔天大罪吧？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不……不！这些都是假的！我要醒过来！我要醒过来……”
张锁命颤颤巍巍地爬起身，行走在尸海里，敲着脑袋：“我要醒过来！不是我做的……和我没有关系……一定是那个烂脸天师……小哥，小哥，你快来救我……”
“呦，还活着呢？”
一抬头，面前站着一个小孩童。他嬉笑着脸，向张锁命行了一揖：“这位爷儿，您不必害怕。这些人得了瘟疫，早已病入膏肓，活了了多久。您可不一样咯。天师正在宝殿里等着您上去喝两杯呢。请随我来。”
“我才不跟他喝！”张锁命发疯怒道，“他不会放过我！他要拿我炼药！你才不跟你走！你们这群——”
“大排档，不喝酒，一点意思都没有。”孩童嬉笑道。
张锁命一愣：“你说什么？”
孩童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大排档，不喝酒，一点意思都没有。”
「天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