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背离轨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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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欢迎回家。”
暮夏一路来的沉思被女仆长的问候打断，她略微点头脚步没停，走出几步路才突然回头，“今天有客人来访吗？”
凉川家的女仆长挥手让身后跟着的人离开，才对暮夏鞠躬行礼，“是的三小姐，是千代家家主和千金。”
化工龙头的千代家？暮夏脑海里迅速闪过很多东西，“哥哥作陪吗？”
“大少爷一早就跟在二位家主身边作陪。”
果然是这样，暮夏心里忽地涌起无休止的厌恶，那股情绪攥紧她的心口，和旧日未曾消散的怨怼参杂在一起，化成最能伤人的锋锐利刃。
“姐姐呢？”暮夏今天回凉川本家是为了来见凉川翼，可照这个情境，她今天要白跑，于是她话语一转，问了凉川星的去向。
“二小姐在弓道场。”
暮夏点头，脚底下转个方向穿过游廊行过庭院朝着后面的侧屋走去，青石子路行过一段后，暮夏推开门扉，弓道场的陈设一切如旧，就连他们几个小辈之前的学习弓都放置在原处，一室静默中弓弦震颤，箭矢划破空气刺破远处靶面的声音格外响亮。
几支箭矢射毕，身着白色上衣和黑色袴装弓道服的凉川星转过身，暮夏斜靠着门扉和她对视，凉川星缓缓举起手中的弓，目标中心正是暮夏，开弓持满，她松弦的同时嘴里发出了一声“嘭”，暮夏注视着她玩这种屡试不爽的幼稚把戏，连眼皮都没抬。
“技术见长。”暮夏走近，夸了这样一句。
凉川星放下手中的弓，拿过放在一旁的水杯一屁股坐到地板上，给身旁同样坐下来的暮夏扔去个白眼，“拜托，我好歹也是立海大弓道部副部长哎！”
忘了少女还有这么一层身份，暮夏调笑，“哎呀，哥哥是音乐部部长，姐姐是弓道部部副部长，只有我这个妹妹是个小菜鸡。”
“小没良心的笨蛋，我们不会嫌弃你。”凉川星捧着水杯像拍小狗样拍了两下暮夏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暮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拨开凉川星的手，虽然话语轻松愉快，两人脸上的笑容却似昙花一现，相顾无言间，凉川星放下水杯打破了沉默，“你都知道了。”
暮夏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她双手撑在背后，整个人后仰，逃避似地发出一声嗯。
“千代家的姑娘我在宴会上见过几次，家世样貌品行都是数一数二的，跟哥哥到也挺相配。”
凉川星的声音不大，听在暮夏耳朵里却如擂鼓，她嗤笑，“呵，以我的联姻让凉川财团借了势头正足的仁王家的力，如今又想用哥哥的婚事捆绑同样传承已久的千代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凉川星低笑，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他们不会放过任何可利用之处，况且那还是能多方周旋让利益最大化的婚姻，无论是你，还是哥哥，或者是我，谁都逃不掉。”
“可是凭什么？牺牲一个就够了，凭什么要所有人都……”
“凉川暮夏！凭我们都是被家里耗费无数财力与时间培养长大，”暮夏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凉川星打断，“凭我们都姓凉川。”
解不开的利益纠缠，逃不出的名利场，这是他们这些享受了无数优渥资源和精心培育之人生来就有的枷锁，这个道理，她懂，凉川星懂，凉川翼也懂。
可那股子厌恶快要冲破暮夏的心脏，它在血液里奔走咆哮，叫嚣着嘲笑着她的无能与无可奈何。
“小夏，我们都知道这是我们必须要走的路。”向来娇纵的凉川星面上倒也平静，她不信聪慧如暮夏不懂这个道理，只是难以接受这么快就有人走了她的老路，成为凉川家置于名利场的又一筹码。
凉川星站起身来，不再去管暮夏，持弓取箭，和弓在她手中被缓缓举起、拉开、持满，数秒的静止之后，弓弦从指间急速释放，清脆的弦音震破空气，箭矢飞越射道，稳稳钉住靶面中心。
她的每一步动作都很优雅，足踏、胴造、弓构、打起、引分、会、离、残心，任何细节都无愧于凉川家耗费精力的常年教导。
“小夏，至少，你该庆幸仁王君他是个很不错的人。”
同一串音符已经重复滚动了近两个小时，指节与光滑琴键长时间摩擦，细碎的麻木感从神经末梢开始运作，迅速爬上整条手臂，使得最后一个音节错误百出，钢琴声戛然而止，暮夏双手放在琴键上，整个人呼吸有些急促，她合上乐谱，缓慢活动着麻木又灼热的手指。
《钟》，李斯特《帕格尼尼主题大练习曲》六首中的第三首，她始终不能完美弹奏单手快速跳跃4个8度弹奏模仿钟声的这一段。
无休止的枯燥练习没有让暮夏烦躁，她热爱钢琴，沉醉于每一个琴键跳动的旋律，只是少女带着内心的郁闷，那些作祟的情绪总要在某个空隙跳出来，让冷静沉稳的少女难以找寻自我。
暮夏合上琴盖结束今天的练习，从楼下下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仁王吃完晚饭，两人猝不及防地对视，暮夏刚想说些什么，但仁王的眼神略过她，挎起网球包又出了门。
暮夏默默走向厨房，下午凉川星的话又浮现在她耳边，她轻笑，仁王确实是值得称赞的好少年，这样的好少年，连跟她说分手都是温温和和地。
那天的谈话不知道怎么就转向死胡同，暮夏对于仁王问题的回答虽然冷漠，但那却是最正确的答案。
暮夏记得少年的臂弯灼热非常，听到她的回答，仁王露出惯常的笑容，少年将头搁在她肩膀上，一颗毛茸茸的狐狸头，“夏夏太聪明了，聪明到冷漠无情了。”
她躺在仁王的怀里，自顾自把玩着他的那股小辫子，没捕捉到仁王调笑表情下压抑的痛苦与悲伤。
“那没办法，谁让你的女朋友兼未婚妻就这么优秀呢。”
仁王收紧臂弯，颤抖而用力，似乎想将怀里人揉进自己骨血，若暮夏此时抬头，就可以看到欺诈师脸上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戚然表情，可这样的动作让怀中的暮夏不舒服地动了下，仁王puri一声放开了暮夏，“那聪明的夏夏，能不能猜到我接下来要说什么？”
暮夏坐起来和仁王对视，他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暮夏故作苦恼，“狐狸太奸诈，猜不透哎。”
仁王整个人变得懒懒散散，一双弯起的眼睛里写满了放荡不羁，嘴角带着微微笑，一切都看起来跟他日常整蛊别人时无差，他的语速不快，“夏夏，我们解除联姻吧。”
见暮夏呆愣，他又缓慢地重复，“解除联姻吧，你做回凉川暮夏。”
荒诞迅速遮住暮夏的心头，少女轻咳才找回自己的言语系统，“雅治，这样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玩。”
仁王垂眸，“没参加全国钢琴大赛的遗憾，你不说我也能感受到，如果、如果你没有和我的那层关系，你不会因伤弃赛，更不会在短短几个月里接二连三地受伤。”
仁王抬头，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况且夏夏，解除这场联姻，曾经也是你的愿望不是吗？”
“夏夏，没有这层利益的束缚，你才会活得更自由。”
仁王从来不是什么优柔寡断之辈，少年从来都知道自己内心所求，可展现出来的那一面永远风轻云淡，就如在网球场上，欺诈师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别人的球路球风绝招，很少有比赛是不cos别人单纯只展现自己技术完成的。
他将自己隐藏在假面之后，这样的面具千变万化，鲜少有人窥探到庐山真面目，现在他更是在亲手推开触及他真心的人。
他们以错误的关系相遇，现在仁王开口，试图斩断一切错综复杂的爱恨。
暮夏气极反笑，墨绿色的眸子紧盯着仁王，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可欺诈师无愧于这个名头，整个人坦然自若，“雅治，凭什么你说分手就要分手。”
“凭被你放弃扔在垃圾桶的留学申请，凭你无以伦比的音乐天赋，凭你每天泡在琴房里的无数个小时。”
仁王是偶尔发现那张申请表的，全世界知名的音乐学府，无数钢琴家梦想中的地方，暮夏不应该放弃，但他也猜得到缘由，被家族联姻缠绕的风筝，即使飞得再高，线也牵在他人手中。
“凉川暮夏，你不该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耽搁自己前进的脚步。”
曾经他痴迷那轮月亮，试图伸手摘月，而如今，他明白月亮就应该高悬天际，他只想让他的月亮永垂不落。
暮夏突然愣住，申请就读顶尖音乐学院是她国中起就有的人生规划，那些学院对申请者所获得大小奖项要求也高，她没有拿到这次全国钢琴大赛的名次确实是很大的影响，但说实话，让她放弃留学申请的主要原因不在此。
她要承担起凉川这个姓氏的代价，两姓联姻，人情往来、利害关系、感情培养，哪一项都需要耗费她的时间和精力，况且，某一刻她是真的想要一直陪在仁王身边，永不分离。
可没想到这种奢望在今天被仁王亲自打碎，掉落一地的碎片溅起清脆的响声，少女低头，想从中找寻到难言的自尊与爱恋。
可她什么也找不到，伤人的话一旦说出口，那些竭力维持的美好就如同孩童吹出的泡泡，一碰就碎了。
暮夏不想再听仁王说任何东西，她站起来身离开，没过几秒又腾腾地跑回来，实在气不过猛推了仁王一把。
“去你大爷的！混球仁王雅治！”
作者有话说第81章 背离轨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