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一生》yoyo鹿

18、回忆（9）

　　高中第一天早晨，袁一诺和先生正在吃饭。
　　“下午放学我去接你。”
　　“啊？为什么特别说这个事情？”先生不是经常接我下课吗？袁一诺说一半想一半，今天为啥特别说呢！不会是有什么幺蛾子吧！袁一诺非常之警惕。
　　“仪式感。”
　　仪式感！！
　　袁一诺都难以想象，这三个字是从先生嘴里说出来的，她认为先生肯定是脑子被门夹了，除了错愕还是错愕。

　　高中对于袁一诺来说，没有任何的新鲜感和期待，虽然初中毕业旅行先生有过片刻温暖，但她还是很会察言观色的，明白高中只会是另一个初中，甚至学习压力更大，不知道这三年先生又是怎样的教育模式，想想就极其不安。
　　高中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新的老师、新的学生、新的课本、新的教室……也是新的起点，但不变的果然还是紧张的学习环境。
　　袁一诺环顾着这个教室，将来要奋斗三年的地方，但是袁一诺总感觉还提不起劲头。
　　放学，未走出校门，远远的就看见车停在门口等她。拉开车门，却没有看见先生的身影。
　　“何叔，先生呢？不是说要来接我嘛！”袁一诺非常纳闷问道，即使今天早晨不太习惯先生要来接她的事情，但是先生说了之后，她已经做了一天的心理建设了，准备好跟先生完成传说中的仪式感了，先生却毁约了，先生一直是说到办到的啊！既然今天早晨说要来接我，怎会失约！
　　“黎先生临时有事，让我带您先去酒店，黎先生定了你最喜欢吃的酒店，庆祝你高中第一天。”
　　“好吧。”，

　　酒店包厢里。
　　“先生怎么还不来？”
　　“阿诺，黎先生说让你先点菜。”过了一会，何叔居然抛出了这句话，袁一诺更加奇怪，先生不仅迟到，还迟到那么久，说不定先生今晚都不会来了。
　　袁一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先生这么有计划的一个人不可能就这么放她鸽子，袁一诺心不在焉地翻着菜谱看呀看，往日令她垂涎的菜今日都变得不香了。
　　“何叔，先生今天晚上有什么事吗？是不是不过来了？”
　　“黎先生没交代，你先点菜吃，别饿着。”何叔的话让袁一诺更加没底，先生不会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了吧，但是不知道先生在哪呢，又遇到什么困难了呢？
　　“自己吃没意思，咱们回去吧！下次和先生一起再来。”
　　“阿诺，不急，吃完再回，多点些……”
　　听到袁一诺要回家，何叔连忙阻挠。何叔的反应袁一诺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呢，看来先生在院子里了，那应该是什么事情把先生绊住了没法履约？！
　　袁一诺想不出，因为在袁一诺心目中，先生是无所不能的，没有什么事情是先生解决不了的，也没有什么困难是先生解决不了的，莫不是，先生真的遇到了什么大麻烦！
　　想到这，袁一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中蹦出一个念头：我要回去找他、帮他，甚至救他。袁一诺不知哪里的冒出来的想法，还是突然间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女英雄，亦或是好奇想看看万能的先生搞不定的事到底是什么。
　　但事实上，应该连袁一诺都没有发现，她的这个第一反应，是在心中一直把先生当成家人，家人有难，无论是不是英雄，不管有没有这个能力，都会想帮忙。
　　爱的种子早已不知不觉间在袁一诺心中种下，或者，一直都有。
　　“何叔，我去趟洗手间。”走出包厢，袁一诺看着何叔没有跟来，立马快步走向电梯，向酒店门口奔去，虽然心里焦急万分，但是还是保持着镇定，快步走而不是疯狂狂奔。无论何时都要保持镇定，不慌不乱，这也是先生的教诲。
　　“新华路132号。”走出酒店，正好有辆载有乘客的出租车停下，没等乘客下车，她已经开门钻了进去，说了地址，她怕再晚一会，就被何叔发现她“逃跑”了，也怕晚了一会就赶不上为先生救困了。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别墅区外，她早已交了车钱，等出租车一停，就以竞走的速度往里走，走着走着，还是忍不住跑了起来，这时她心里只有先生，冷酷地罚她的先生，马路旁紧紧抱住她的先生，旅途中牵着她走的先生，温暖地笑着的先生……
　　推开大门冲进屋内的那一刻，袁一诺却愣在了原处。准确地说是被一句厚重的男性吼声震住了，愣在原处。
　　“站住，你走出这个门试试。”袁一诺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先生站在茶几对面，一副着急想要去哪里的样子，听到这句话，先是一顿，接着义无反顾地径直想要冲出家门，却看见门口处愣住的袁一诺，眼中的担忧与焦急尽收袁一诺眼底，先生看到袁一诺也是一愣，随即全身放松了下来，像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此时的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位男性老者，十分威严，怒气冲冲地抬头非常排斥地瞪了一眼袁一诺，带着明显的不屑。他旁边站着一位女性，保养得很好，年龄看着并不是很老，这位女性焦急地看着先生，并没有留意袁一诺闯进来，这个袁一诺可以确定，因为她发现袁一诺闯进来时，脸上有惊讶意外的表情。
　　刚才的话显然正是坐在沙发上这位威严的老者说的。
　　“越来越能耐了，还不跪下。”听到这话，先生转过头去，面对两位老者径直跪下。袁一诺此时的心情震惊到无以复加，罚跪这种事情本以为是她的专利，没想到今天他看到了先生居然也在罚跪，那么，这两位是——先生的父母吗？除了父母应该也不会有这么强势到让先生下跪的吧！
　　而现在的问题是，她怎么办？继续杵在这？显然是十分不合适的。退出去吗？显得好畏畏缩缩。
　　“回你自己的房间。”袁一诺听到先生这句话如获大赦，如同小老鼠一样跐溜跑上楼。
　　“就是这个丫头，让你留在国内整那些小打小闹。”那个威严的老者声音再次响起，也吸引了袁一诺的注意，袁一诺慢慢放慢脚步，最后靠在二楼墙上，静静地听着，侧过头，还能略微看到楼下的场景，袁一诺此时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快要跳到喉咙眼了。
　　“爷爷一生诚信经营，童叟无欺。重承诺，讲信用是爷爷教会我的。我留在国内也是为了完成一份承诺。”先生的话好重，也能听出先生和他爷爷的感情应该蛮好的。
　　“好一个信用！不重父母也是你爷爷交给你的！”
　　“是您教给我的。”
　　“放肆。”
　　“孩子。老黎，说好慢慢谈的。”老者女性出言相劝，看到她一脸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像极了先生罚袁一诺时何叔的表情。
　　“你看他的样子，像是慢慢谈该有的样子嘛！”
　　“老黎，先让孩子站起来吧，都这么大了，不是小时候了。”
　　“这么多年光长了岁数，他哪一点像个大人，让他跪着长长心性。”
　　“老黎！孩子，快跟你爸爸认个错。”
　　先生笔直跪在那，完全没有认错低头的意思，就这么僵持着。
　　“老黎，各退一步好不好？”
　　先生的父亲气得脸色铁青，好一会才开口。“好，这个丫头可以不送走，这房子留给她，让老何陪她在这把高中读完。你，必须跟我回加拿大。”
　　“她没有长大成人，我是不会走的。”
　　“你！”先生的父亲气得站了起来，扬手要打。“老黎老黎，孩子大了，给孩子留点面子。”
　　先生的父亲指着先生，气不打一处来。“你要养她长大成人，好啊！你以什么身份！领养手续你有嘛！她还有亲舅舅，轮得到你。”
　　“我不可能把她送到她那个酒鬼舅舅那。”
　　这段对话，听得袁一诺心惊胆战。先生是为了承诺？什么承诺？我有舅舅？没有领养手续？先生的父母不同意他养自己，不知道先生会不会哪天扛不住压力把她送去舅舅那，舅舅是个酒鬼，不知有没有酒后家暴的恶习，舅妈不知道和不和善……无数个疑问，无数个恐怖的假设一股脑地钻进袁一诺的脑中，袁一诺有种会随时可能被抛弃的感觉，想想自己之前的任性，还想逃离这里。逃离！袁一诺苦笑道，她有这个资格吗？离开了这，她能去哪里？去打工吗？然后做一辈子打工仔？
　　“你自己好好想想。”先生父亲的声音打断了袁一诺的思绪，刚刚不知道他们又说了什么，看着先生父亲怒气冲冲地走出屋子的样子，看来谈话还是非常不悦，女性老者想把先生扶起来，先生抬手拒绝，自己笔直地站了起来，女性老者有些尴尬，收了手，追着先生的父亲走了出去。
　　先生的父母走后。先生抬起头，看向楼上，袁一诺立马把身子往里靠了靠，使劲贴着墙，连呼吸声都几乎要停了，生怕被先生发现她在偷听，同时，袁一诺也不想，更害怕看见先生的眼睛，刚刚的一瞥，她不知先生的眼中到底是什么，让袁一诺心猛揪了一下。
　　还好先生的手机铃声响起。
　　“何叔，袁一诺回家了，不必找了。”

　　袁一诺一夜无眠。
　　她反反复复地想着先生与父母之间的对话。承诺？长大成人？原来华山金锁关的愿望是因为这个。她不知道先生到底是对谁承诺要把她抚养长大成人，是自己的父母吗？那他为什么承诺呢？
　　对于高中三年，她之前一直提不起学习的劲头，而今，她在黑夜里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三年后考上大学就能勤工俭学挣学费，学个赚钱多的专业，以后工作了就能独立自主，不再受制于任何人。
　　但是现在袁一诺害怕极了，害怕先生会临时改变主意送她走，她太需要先生了，她不想被辍学。
　　第二天清晨，袁一诺早早起了床，其实是一夜没睡，却又不知如何面对先生，就早早地让何叔把自己送到学校，她要发奋读书了。
　　袁一诺是一个一旦下定决心就心无旁骛的人，会像打了鸡血一样，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达成目标，且不知疲倦。袁一诺有时很喜欢这种状态，因为这个时候，她会觉得时间没有那么难熬，而且，全世界都会帮她达成目标。
　　只要你足够努力，全世界都会帮你！
　　有奔头的日子很美好。

　　“袁一诺，出来一下。”大课间，班主任把袁一诺叫到了办公室。
　　来到办公室，袁一诺居然看见昨天那位女性老者在。
　　“你叫袁一诺吧？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女性老者看见袁一诺走进来，站起来说道，一脸慈爱。

　　学校的小饮品店里。
　　“喝什么？”
　　“热牛奶。”
　　“一杯热牛奶，一杯咖啡，谢谢。”
　　点完喝的，她们的谈话正式开始。“您是先生的母亲？”那位女性长者一直没有说话，不仅没说话，还用非常慈爱的眼光看着袁一诺，看得袁一诺头皮发麻，袁一诺只能主动开口打破这份无话可说的尴尬。
　　“可以这么说，但是，我是他的后母，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我嫁给他父亲后，他一直觉得他的父亲对不起他的母亲，也……也不让我叫他的名字。这些我都是可以理解的。”原来是先生的后妈，所以看着比先生的父亲年轻许多，但是看着对先生并没有什么敌意，不像是电视剧里演的恶毒后妈。
　　袁一诺发现跟年纪大的女性聊天一个好处是，只要抛出一个疑问句，对方嘟嘟囔囔说上一天都有可能。
　　“嫁给他父亲后，才发现我不能生育，所以，我是真的希望孩子能接纳我这个母亲，更希望他们父子俩的关系能够缓和。”
　　袁一诺仔细观察着先生后母的表情，应该是真情实感，这真是罕见啊！如果是恶毒后妈那一段，或者虚情假意那一段，袁一诺可以完全不用理会，有兴致了看她表演，没兴致了甩手就走，但是现在这个样子，袁一诺倒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尤其是她的最后一句话，把球踢到了袁一诺这边，这话怎么接呢！
　　“二位点的上齐了，请慢用。”此时正好饮品端了上来，袁一诺端起牛奶，握在手里，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小口，也是在想怎么接话，但还是烫了一下。
　　“你不必紧张，我今天找你，并不是让你离开，我知道这孩子的性格，他决定的事情谁也不可能改变，即使你离开了他也不会跟他父亲回加拿大，而是会坚持把你找回来，而且那样，他和老黎之间的关系也会越来越僵持。”见袁一诺为难不开口，先生母亲继续说道。
　　“那您今天找我是？”那袁一诺就不明白了，先生后母来找自己难道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个外人她们的家事吗？
　　“只是怕你被昨天老黎的架势吓到。他们父子俩从小见面就吵，可以说是积怨已深。那孩子小时候，老黎一心想创业，之后就跟着我父亲去加拿大了，那孩子一直跟着他爷爷在老家长大，直到十岁多才被老黎接去加拿大，之后，一次出去玩遇见你的父母……”
　　我的父母！袁一诺的心开始砰砰砰地跳，果然是与父母有关！从来没听先生说起过他和自己父母的事情，“阿姨，先生和我父母的事情，我还是想听他自己告诉我。”袁一诺出口打断。
　　“好吧。那孩子到加拿大时，我刚嫁给老黎不久，那孩子就一直和老黎闹别扭，也怪老黎，其实挺爱这个孩子的，但就是不会表达，整天板着一副脸，孩子考得不好就又打又罚的，也不知道说句关心的话。”
　　没想到先生还有这样的童年，所以先生之前初中对自己军事化管理，是学的他爸爸喽。这么看先生还挺随他爸爸的，不会表达，小学的时候，虽然先生对她挺好挺温柔，但也是她主动朝先生怀里凑，想想袁一诺不自觉地撇了撇嘴。
　　“不过，还是有事要拜托你。”
　　“啊？阿姨，您太客气了，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您尽管说。”
　　“今天我来找你的事不要告诉他。”
　　“哦，好的！”
　　“那孩子其实没什么安全感，很怕失去，但又嘴硬不肯说，嘴硬这点上父子俩真是一模一样啊！所以有时候你多包涵。”先生后妈无奈地摇了摇头，端着杯子喝着咖啡，嘴角忍不住的笑意流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们父子俩之间的名场面。
　　“……”
　　袁一诺感觉到气氛越来越诡异，这像是要嫁女儿……呃……
　　“看得出那孩子很在乎你，今天看你挺活泼开朗的，你们在一起应该也挺不错的，你的这些性格肯定可以感染到他。”
　　“……”她哪只眼睛看到我活泼开朗了！我现在被压迫的，还有学习的压力，我还蹦跶地起来嘛。
　　“昨天的事，你别有太多的心理负担，老黎虽然看着很凶，其实就像小孩子一样，他那里有我呢，你就安心学习，你们平常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就好了。”平常相处的方式！袁一诺想了想，觉得很吓人，应该不行吧，至少初中时候的相处方式肯定没什么帮助，上次旅游时候的……应该可以。但是，现在该死的距离感是怎么回事。
　　“时间不早了，不耽误你回去上课了，这是我的电话，有事随时联系。”随后，先生后妈买完单就走了，袁一诺也回去上课了。

　　日子过得如常。
　　有次雷正明回来，袁一诺问他：
　　“雷王，你知道什么专业以后赚钱多吗？”
　　“当然是金融专业了，进个投行，我们家就是做这个的。咦？你怎么问这个？你很缺钱吗？”
　　“废话，当然缺。”
　　“老黎断你零花钱了？”
　　“没有，但我不能一辈子寄人篱下吧！”
　　“寄人篱下？！这从何说起？”
　　“没地方说。反正不管怎样，我大学要报个外省的金融专业。”
　　“外省的？S省不就有很好的大学吗？而且都在家门口，还不用住校。”
　　“我早晚要经济独立、生活自由的，总不能一直依靠着先生吧！”
　　“为什么不能！”
　　“跟你说不着，回见。”

　　雷正明当然把这段对话复述给了先生，先生听完并未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