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星星的夏天》冰水三千

37、第 37 章

　　“神祇”的服装间比宁初夏想象中还大，衣服按照种类被挂在不同区域，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发出五彩斑斓的颜色。

　　宁初夏暗自惊叹，果然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服装间负责的孙主任根据宁初夏的工作需要把她领到礼服区，她今晚被安排在大厅里演奏，同时还要配合宁初夏自身气质和大厅巴洛克式装修风格，服装指导给她搭配一套蓬蓬纱公主裙。

　　典型的欧式风格，还有些洛丽塔。

　　宁初夏摇摇头，她喜欢简洁大方的样式，这种衣服对她来说过于繁复，还很幼稚。

　　服装指导坚持自己的意见，“你年纪小，穿这个样式显得可爱，今天可以弹几首欢快的曲目。”

　　“我不想要可爱。”宁初夏在服装指导看不见的地方撇嘴，她甚至怀疑这个服装指导的专业素养，“钢琴本身是高雅的乐器，礼服更合适些。”

　　“小妹妹，不是姐姐不想答应，你不满意大可自己选选。”服装指导丢下宁初夏，坐到沙发上玩手机。

　　宁初夏没再过多和她争辩，在眼花缭乱的一排排衣服中挑选。

　　礼服款式确实不少，她拿出来放在自己身上比比样子，要么就是过于暴露，要么就是款式太成熟，好容易有几件看起来简单大方的，还不是自己尺码。

　　宁初夏把衣服一件一件挂回去，她身高不低，但身形偏瘦，该丰满的地方不太丰满，这些衣服根本撑不起来，也不知道“神祇”挑选人是什么标准，难道都是那种前凸后翘？

　　服装指导漫不经心地瞟过去一眼，她确实在故意为难宁初夏，这个姑娘曾和哈迪斯一起出现在主题party，她对宁初夏印象深刻。

　　K哥对宁初夏的背景讳莫如深，底下没人知道她的来历，不过在“神祇”里最不缺乏的就是闲言碎语和小道消息，这个莽莽撞撞的姑娘为哈迪斯而来的流言不胫而走。

　　“神祇”里的哈迪斯就好比娱乐圈的顶流明星，她们可以接受自己与哈迪斯不般配，但决不允许哈迪斯属于任何人。

　　为哈迪斯一掷千金的女人不少见，亲自来“神祇”工作的女人…

　　不，准确地说，女人都算不上，顶多是个女孩…

　　这个连名字都叫不上的女孩…还是第一个，她们很期待后面会发生什么故事。

　　以哈迪斯的性格，女孩肯定会走得很难看。

　　宁初夏放弃这排不合身的礼服，重新走回略显华丽的纱裙区域，一件海水蓝的渐变色蛋糕抹胸裙吸引住她的目光。

　　段骁辰之前送给宁初夏的就是一件蓝白色汉服，这件衣服和那件颜色很像，给人清澈干净的感觉。

　　宁初夏取出这件衣服，自己去试衣间换好，尺寸大小刚刚好，只是…抹胸裙露出的地方太多，整个肩膀白花花地露在外面。

　　服装指导远远看一眼，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没换衣服前只觉女孩长得清秀好看，有着学生般纯净的眼睛。

　　白蓝色衣服衬托得宁初夏粉雕玉琢，她把头发绾成一个髻，露出漂亮的天鹅颈，细碎头发下是浓密睫毛，眼型也极其好看，整个人从姿态到气质与刚才截然不同。

　　服装指导有些嫉妒地冷哼一声，专挑缺点说：“你太瘦了，衣服撑不起来。”

　　宁初夏不搭理服装指导的阴阳怪气，在她没说话前还有些犹豫要不要选这身，现在偏想和她对着干，今天打定主意穿这个。

　　提着裙子走到门口找到服装间孙主任，宁初夏说：“我选好衣服了，谢谢您。”

　　孙主任正好和别人说完话，扭头看了眼宁初夏，回过头又觉得意犹未尽，再次偏过头仔细上下打量，说：“还不错，去化妆吧。”

　　妆发做得很快，宁初夏在和化妆师聊天时得知“神祇”里其他人很少用服装间和化妆室，她们早就可以自己做造型，根本用不到造型师。

　　除非要化比较隆重的舞台妆，没人愿意跑来专程化妆，有时间不如在家多休息会，对于大家来说能节省每一分钟都至关很重要。

　　宁初夏被领到绚丽奢华的大厅，她抬头仰望那座惟妙惟肖的维纳斯女神雕像，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这里的震撼和兴奋，万万没想过有一天会和段骁辰、江乐天一样成为这里的一员。

　　洁白的，反射着吊灯光芒的钢琴安安静静坐落在那儿，宁初夏提了提裙摆，端正坐好。

　　抬起细长均匀的胳膊，轻轻拂过黑白琴键，音色独一无二，宁初夏对面前的钢琴很满意，不愧是顶级俱乐部，用来摆设的钢琴都是施坦威，让她一个业余弹奏者来用实属浪费。

　　于伟诚给宁初夏提前发过今天要演奏的曲目，她的工作时间不长，从晚上八点到十点，每天演奏七首即可，根据人流量和客人需求安排弹奏时间。

　　宁初夏过来的有些早，此时大厅有零星客人来往，一个新鲜漂亮的姑娘坐在钢琴前还是比较惹人注目，她瞬间成为大厅的焦点。

　　有一位保养极佳看不出年纪的女人站到钢琴旁，抬手摸摸镜面般的琴壳，薄唇亲启，“新来的？”

　　宁初夏礼貌起身，双手放在裙摆前，回答道：“是的。”

　　女人把额前一缕头发别在耳后，顺手从包里掏出一小沓粉红色现金放在琴壳上，“处女作归我，我想听…”女人侧头想了一会，“《天空之城》，会么？”

　　宁初夏把琴壳上的现金收拾整齐，拿在手里有一定厚度，目测肯定是四位数，心想这年头还真有人带一包现金出门啊，随随便便捏出来就能甩给别人。

　　还有她弹琴的半吊子水平可不敢值这么多钱，领了工资认真干活，额外的东西宁初夏不想收。

　　宁初夏把钱还给女人，她个子不低，正好能和女人平视，她说：“您点的曲目正好我会，不用额外给钱。”

　　女人没接，盯着女孩看了会，女孩目光沉着镇定，犹如波澜不惊的湖面，从表面到内里都不夹杂丝毫欲望之情。

　　这种与世无争，淡泊名利的表情在“神祇”还挺少见。

　　女人浅笑一下，正红色薄唇弯成个好看的弧度，“叫什么名字？”

　　宁初夏怔住，她还没有想好艺名，夏夏和这里貌似不搭配，那该…

　　“雅典娜。”

　　宁初夏顺着声音看过去，那人右耳上黑色锆石闪着极亮的光芒，他邪笑着整理好衣服走过来，尽量平稳气息和女人说：“她叫雅典娜。”

　　女人很感兴趣，“‘神祇’里有人敢自称雅典娜？”她接过宁初夏给她的钱放在江乐天手里，“没听说过你们又晋升一位女神啊。”

　　“杨姐，她是特别邀请过来帮忙的，严格来说不算在‘神祇’里面。”江乐天没有拒绝女人的钱，晃了晃说：“替我们的新晋女神感谢杨姐捧场。”他转头示意宁初夏，“杨姐想听什么赶紧弹啊。”

　　宁初夏重新坐在凳子上，整理好裙摆，翻开琴谱找到曲目，按照女人的要求弹奏《天空之城》。

　　钢琴音色绝佳，指尖流淌出的音符似是软绵绵地漂浮在空气中，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柔柔软软击中大家的心。

　　大厅中的钢琴摆放已久，摆在那里只为装饰，经常来的客人们早已习惯精致如装饰品的乐器，就像维纳斯雕像一样自然而然与环境融为一体，没人想过它在某一天还能发出优美动听的旋律。

　　几个正要离去的客人不禁被琴声吸引，驻足聆听。

　　演奏的女孩长发盘在头顶，露出笔直的脖颈，一袭蓝白渐变蛋糕裙不失俏皮可爱，她没在意周围环境，只一心沉醉于手指下的黑白琴键。

　　甚至，没有注意一道冷峻的身影站在旁侧。

　　宁初夏弹奏完毕，双手放在腿上深深呼出一口气，她不管是学习还是做什么都有异于常人的专注力，正是因为这股专注力让自己事半功倍，学什么都能很快，做什么都能做好。

　　但事情常常具有两面性，比如在零星的掌声过后，她才看到段骁辰站在距离不到两米的地方冷冷盯着自己。

　　宁初夏一个寒颤，因为段骁辰过于冰冷的目光，她感觉周遭气温迅速下降，裸露在外的皮肤蒙上一层细细的霜，她听说段骁辰今天陪客人去打高尔夫，还以为他不会这么快回“神祇”。

　　杨姐举起玉臂为刚才的演奏鼓掌，她女儿和宁初夏年纪相仿，也在学习钢琴演奏，显然“神祇”新请来的雅典娜要胜出好几筹。

　　“练习钢琴费用不低，达到你这样的水平更要多费一番精力和时间，一般家庭承受这笔费用应该挺吃力吧？”杨姐在混迹商场已久，眼光毒辣，这个姑娘和“神祇”其他从业者不同，至少目的不同，她不缺钱，更不为钱。

　　杨姐再一细想，钢琴在这里荒废已久却没人能演奏，也是因为这种音乐的性质决定学习它的人家至少不会为柴米油盐发愁。

　　“神祇”虽然高级，却摆脱不了它的服务性质，正经清白的人家谁愿意让孩子在这里抛头露面，说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段骁辰不动声色站在旁边，宁初夏磕磕巴巴回答不出个所以然，她给自己做过很多心理建设，遇到段骁辰该怎么应对，怎么说服，可事到临头还是乱了阵脚。

　　“我…不太缺，可…也缺，钱…或多或少都缺吧？”

　　一个“吧”字让可信度飞速下降，不过杨姐顾不上计较“神祇”内部事情，她单纯好奇新增的演奏项目，听完觉得不错，仅此而已，杨姐朝宁初夏笑笑，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

　　江乐天倒吸一口气，钢琴边只剩他们三个人，江乐天早已看到段骁辰想要杀人的眼神，大气都不敢出，眼睛不自觉地避开段骁辰，以免他伤及无辜。

　　刚刚接到辰哥的电话急匆匆赶到大厅，江乐天一看到宁初夏坐在钢琴边就炸毛，不光毛寸炸起来，全身汗毛尽数站立，这姑娘真是会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段骁辰对“神祇”的工作深恶痛绝，她居然生扑进来。

　　勇气可嘉！

　　“换衣服，走。”没一个字废话，更不是和宁初夏商量。

　　宁初夏看向江乐天求助，江乐天把目光一寸一寸移开，此情此景杀了他都比让他求情强。

　　“我已经入职了。”宁初夏的声音如蚊子哼哼。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段骁辰目光砸在地上，生硬而没有感情，与以往看宁初夏那种柔情似水的眼神截然不同。

　　陌生，恐惧。

　　大厅不是进入各个场所的必经之路，可随着黄金时间渐渐临近，人流还是明显比刚才多。

　　一个是“神祇”头牌，一个是明艳的新鲜面孔。

　　他们站在“神祇”最显眼的位置，头顶上维纳斯女神的笑容仿佛都变得神秘莫测。

　　宁初夏站在原地没动，段骁辰转头往楼上走。

　　江乐天赶紧推宁初夏，“快追啊，好久没见过辰哥这么生气。”

　　“你怎么看出来他生气？”宁初夏有些胆怯，没有立马跟上去。

　　江乐天急得跺脚，“信不信由你，晚了别怪哥哥没提醒过你。”

　　宁初夏提起层层叠叠的裙摆飞快跑出去，几乎不受服装影响。

　　江乐天目瞪口呆，这姑娘在学校肯定是短跑健将，他暗自替宁初夏捏把汗。

　　每个人都有逆鳞，宁初夏触碰到段骁辰的逆鳞了。

　　段骁辰大长腿迈一步出去快有一米长，宁初夏不敢说话紧跟在后面，她不知道段骁辰要去哪里，要干什么。

　　“神祇”里的流言速度快到不过夜，即便是在外面的段骁辰也第一时间知道有个姑娘为他入职“神祇”。

　　关于哈迪斯的花边传闻从未停歇，隔三差五就会冒出几个，各式各样的姑娘前赴后继，段骁辰听都懒得听。

　　可这次的传闻明明白白指出小女孩，钢琴，两个关键字就让段骁辰锁定宁初夏，他打过去电话无人接听。

　　段骁辰压在心底，即将遗忘的一种情绪滚滚而上，他不留心撞到客人身上，连客人都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失神落魄。

　　客人运动之后还安排有饭局，段骁辰很少扫客人兴，他破天荒地提前离开，绝不允许宁初夏为了他留在“神祇”。

　　在这些没开始之前，段骁辰要亲手将一切终结。

　　他从没有如此清晰地，深刻地厌恶自己。

　　段骁辰没有回头都知道宁初夏跟在后面，他走进一个房间，背对着门，里面没有开灯，走廊惨白的灯光顺着门框轮廓照进来一个规规整整的方框。

　　宁初夏小心走进去。

　　“把门关上。”段骁辰的声音在暗夜中格外幽静。

　　宁初夏想问开不开灯，最终还是闭住嘴乖乖关上门。

　　“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