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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与旧事重逢 ...
暄镇的夏天总是来得晚些,六月末了,才有些暑热的味道,烈日炙烤着一切裸|露的事物,闻媞拍了拍扣在脑袋上的草帽,试图驱赶闻香而来的蚊虫。
这里的环境很好,临山傍水,天空高阔,云朵朵分明,在青山上烙下团团阴影。
若非山区各种硬件设施都不太完备,这里真的适合久居。
她这么想着,又翻过一个山头。
接触到支教事业的头一天,她就担起班主任的担子,教学之余的任务即是对镇子里的学生进行家访。
暄镇不大,却包了好几座山头,而多数学生自幼就是山里的孩子,山里没有通水泥路,脚下都是村民用碎石瓦砾铺出来的小道,更偏僻的,枯枝蔓草把路径都遮掩住了。
她用山坡上随处捡的树棍拨开路上的阻碍,偶尔借力歇上一歇,赶在最后一口气提上来前到了最后一家门户。
家访的目的很清晰,暄镇已经过了五六月的农忙,学生收完麦子该返校上课,这名学生却平白旷课,同一个山里的小孩也说她不见人影。
初为人师,她毫无处理学生问题的经验,尤其在她结束支教的这一天,如何向校长妥善交代,这才是最棘手的。
闻媞没少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把所有能够预见的可能都在心里默了一遍,至于最糟的情况,紧急联系人也设置好了,必要时可以呼出。不过山里信号极差,最终还是得听天由命。
“冯荟玉!”
素日不至夜深不闭户的人家今日却早早落锁,鸡圈里的鸡鸭在低矮的布棚下扑扇翅膀,在生人落足时掀起一番躁动。
闻媞将文件夹收进背包,换了只手扣门:“荟玉?”
冯荟玉是暄镇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听说她因年幼变故无法正常说话,但模样却长得机灵,一句话在嘴里反复嚼也不会惹人恼。
冯家屋前住了一对老夫妻,老妪原本在院里摇着蒲扇偷闲,却被这年轻人扰了兴致。
“冯家老头在镇上被车撞啦,他姑娘正守在镇卫生院不落屋哩,听说媳妇在镇|政|府闹了三天,就为了讨个公道。”
冯荟玉的父亲是个半瞎子,下田也费劲,偏生热衷亲力亲为,暄镇的集市开得早,他就摸黑出了家门。
也不知是哪一方眼盲,车祸发生得猝不及防,司机肇事逃逸。
冯荟玉的母亲求助无门,在镇|政|府门口席地睡了三天。
“你是打哪里来的?”那老妪反问。
闻媞重新拿出文件夹,抵在额头:“我是荟玉的临时班主任。”
大概是见惯了暄镇小学流水般的老师,老妪没再施舍任何眼神,在摇椅上晃着豁了边的蒲扇睡过去。
回程的路上,她开始每日一次扪心自问,为什么耳根子软,在小学校长的软磨硬泡下答应支教。
当年她跌跌撞撞过了京西大学复试,勉强上岸成为一名研究生,开始了第二段求学之路。
从行业社畜退回到象牙塔需要十足十的勇气,此后穿上白大褂的每一日她都战战兢兢——她不是根正苗红的生物学出生。
相较于同行的步步稳扎稳打,她的知识就像一座在风雨中飘摇的竹楼,不知何时就会被拍打成一座废墟。
在科研所苟且了不到一年,她屈服于压力退出一线,转到江城一家普通科研单位从事研究工作,迎头跟随新团队参与了某医疗机构的合作研究。
年前该项目顺利结项,此后她打算另申项目,关于暄镇某种植物分子的特性研究。
因为需要野外考察,她很早定下了出差计划。
一切本该如篇章里的既定音符走完自己的轨迹,她却偏在某一天路过了本可以绕过的暄镇小学,偏在这时生出了围观的好奇心,看着老校长和赤着双脚的孩子牵着大红横幅,目送支教团队乘大巴返程,一群全身只有红领巾最干净的小学生追着尾气跑了二里地。
庞大的支教队伍一走,光杆校长就倚在红砖砌的校门边犯愁,新的团队因为沟通不善姗姗来迟。
教学乍然迎来空窗期,学生零星坐在不同年级的教室里,纵是他精通天文地理也分身乏术。
闻媞是这时撞进老校长视线的,大抵是因为几年的实验室生活让她对环境的要求十分苛刻,即使生活条件骤然低于城市太多,她也要求自己时刻保持外形清爽,殊不知此刻身上干净的衬衫已经被镀上一道佛光。
“你是那个……那个谁!”老校长一拍大腿,见她仿佛见了故人。
闻媞见他思考得痛苦不堪,自报家门:“您好,我叫闻媞。”
校长听悉姓名,如记忆突然收束了般,颤颤巍巍的双手抹去老泪:“海城一小的闻媞,对不对?”
闻媞怔愣,方才后知后觉,这是误打误撞遇见了小学时代的年级主任。
小学时的她就出类拔萃,在省市里的各种竞赛上展露了不小锋芒。至于为什么眼前满头银丝的老人能够对她一见如故,大概还因为她唱歌走调。
优秀的人何其多,但同时挥洒幽默而不自知的人却不敢和她称道一二。
她在学习方面的确优秀,同时也凭借极度匮乏的音乐细胞,连获六年的校园歌手大赛最后一名。
年级组长作为从不缺席的评委,每年都要经受一遍洗礼,最后劝她:“其实不用什么比赛都参加。”
闻媞回忆往昔,有些悻悻:“张老师,我现在并没有从事教育行业,对教书育人一窍不通。”她对许久未见的熟人有种逃避感,性格使然。
“你打小人就机灵,”校长又谈情又说理,吐露了回家乡建设教育事业的雄心壮志,又悲哀于落后乡村教育的迟滞发展,最后潸然泪下,“孩子们还要上学,我没办法。”
面对校长殷切的恳求,她最终先败下阵来,从小她就对讲台上高人一头的老师犯怵。
虽然小时候她优秀如不可攀摘的星星,但星星遇见月亮还是小巫见了大巫,该乖顺的时候乖顺,该低头的时候低头。
在张校长再三挽留下,她出于人情草草上了岗。
揣着跃跃欲试的勃勃兴致和学生时期跟风考过的资格证,她也算半个持证上岗的支教老师,没有草拟合同,只是和校长拟定了口头协议。
在新团队接手前的这个星期,她就当是深度体验乡村生活。
这一个星期漫长如滚筒,转起来不舍昼夜,打次日成为低年级的班主任,她就与一切精致隔绝,每天顶着一顶旅游时淘来的草帽,把这辈子都没摸过几次的粉笔摸了个遍。
只是出差计划中一次无伤大雅的弦外音,她一边专注植物样本采集,一边分心做起孩子们的陪伴者,捧着已经从省城淘汰下来的旧教材,从加减法教到ABC。
校长把荒废的教室辟来做办公室,添置了几张桌椅,偌大的室内只有她一个办公位,如果没有偶尔光顾的童声为静默的墙壁涂抹色彩,她都不知自己已然习惯了吵闹的群居生活。
这是她离家独居多年都不曾有过的感觉,是小学课本里学到的人气儿,是初中课本里描述的归属感。
“她为什么从来不回答老师的问题?”
“她不会交流。”
支教结束那天,她问校长的话。农村孩子和城市里的孩子一样,正是咋咋呼呼的年纪,女生追着小胖子满操场跑,很少见一个人文文静静地缩在角落里,看教室背后的山峦。
因为冯荟玉的性格太过鲜明,她就像和别人之间长着一道天然屏障,让闻媞不自觉想到了“遗世独立”一词。
这个遗世独立的女孩子第二天就给她掷下一道惊雷。
结束支教的第一天,她破天荒接到了张校长的电话,听筒那头的人声有些焦急,说冯荟玉没去学校,连家里务农的父母也无法联系。
新的支教团队一问三不知,重担只能压在校长和她身上,她脱下干净的衬衫,重新戴上草帽,拾起还未来得及处理的学生名单,像大山深处进发。
「怎么样?」
临到山脚的信号好些了,她及时将冯荟玉的情况告知学校,得到校长赶往镇|政|府的信息,才缓下一股劲。
短暂的支教体验结束,她背靠阴凉,坐在路边的水泥门槛上,等待店家的转头风扇光顾她的方向。
手机信息一条条被收进来,大多都是无关紧要的群聊,倒是有个许久不见的昵称刷新了发布时间。
她点开一长串备注,明了对方曾是祝隅后援会的会长。当年因为工作对接有私下交流,在几年前也算半个网络朋友,不过大家后来各自疲于生计,近年的聊天也少了许多。
「路不太平。」
字面意思,山路弯弯绕绕,粗糙的瓦砾已经磨破了她一只鞋。
“祝隅上热搜了,你知道吗?”对方嫌打字慢,直接call了语音过来。
“他都退圈多少年了,还能上热搜?”
闻媞丢开拦路的荒草,在心里默算,他上一次上热搜还是退圈闹得沸沸扬扬时,粗略算来已经是六年前,一朝回归生活,真正做到了大隐隐于市,从此再无行踪。
听说当年有想要抓取新闻报料的狗仔日日蹲在江城大学,三年都没拍出个所以然。
“是去年出道的一个爱豆,长得和祝隅有七八分像,贴着‘小祝隅’的标签火了一把。
“这个爱豆最近想转行当演员,有人质疑他要复刻祝隅的星路,结果招惹了狂热粉丝盲目贬低祝隅,莫名其妙把他被骂上了热搜。”
娱乐圈后辈像前辈的海了去了,模仿前辈老路子的新星也不胜其数,粉丝放下饭碗骂娘的还是头一家,真是前无古人的惊闻。
朋友怂恿她去微博看吵架现场,感慨自己已经过了为爱出风头的年纪。
“早就卸载了。”
实不相瞒,跟随祝隅淡网后,她对网络的纷纷扰扰不甚感兴趣,娱乐圈新生的力量如雨后春笋,她也再无暇他顾。
那些为祝隅做数据的日子,遥远到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听她狠心将微博断舍离,朋友暗叹佩服,顺水推舟给她讲了更多:“祝隅的微博还是没有更新,不过看他们律师事务所的公众号,说最近会有上山下乡的法律援助活动,好像在什么……暄山?”
闻媞透过手机凝视着脚下的土地。
暄镇……不就是因为背靠暄山得名的吗?
脚下这一寸土地,世世代代都是这条山脉的一部分。
“不能够吧?”她的语气里满是不信。
朋友在电话那头了然:“原来大科学家最近是在深山里调研?怪不得两三个月才发一次朋友圈。”
“要是祝隅真的来暄镇做法律援助,我会见光死的。”
当年他让她去在寻找自己的生活,转头看见她在小山村里灰头土脸回归自然,他怎么想?
虽然暂居的旅馆并不能和城市里的条件相比分毫,在农村里遇见的却都是可爱的人。
但这久别重逢的落差……着实会让人难以接受。
“你解释清楚就能说得通了,”朋友打消她的疑虑,“或者更简单的,没准他已经不记得你了。”
那年他是一颗星,她们是围着星星旋转飘浮的尘埃,尘埃数以百万千万计,她们谁不比谁普通。
人一生只能遇见那么多人,其中能认识、交往的只有那么几个,剩下的称之为过客。
“不对,”她又自我否定,“阿媞,你和他应该是朋友,怎么可能不记得你。”
如果能用一个词形容她的心情,那一定是烦躁,七月的夏蝉总是叫个不停,实验室的师兄催她下周一回去销假报到,还有突如其来的怪风让她打了一个响亮且丢人的喷嚏。
总之,绝对不会是因为她在山脚的榕树下看见了那个久违的熟悉的身影。
他从泥巴地里捡起了什么,走出大树的荫蔽,向她而来。
“这是你的耳机吗?”
“嗯?”
“我说,好久不见,闻媞。”
【全文完】
2023.05.17
2023.08.07 小修
2023.09.23 补结局,全文完
2024.03.30 小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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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与旧事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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