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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咬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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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睡觉,原来真的只是睡觉而已。
你吹熄了灯火,又扭身躺下。黑暗中隐约能看出里侧躺着一个起伏的人影,双手正十分安分地平放在身前,呼吸平稳而绵长。因为是夏日,一条薄薄的毛毯覆盖着你们彼此,中间只隔着一道浅浅的缝隙。
他的胡狼帽子被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你从来没有见过他摘下帽子的模样,此时只是侧着头静静地看着他。柔软而微卷的白发绕在他的颈侧,竟是比女孩子还要婀娜几分。
今夜的赛诺和你平时见到的完全不同,你想。
那个威风凛凛、手执赤砂之杖的大风纪官突然变成了你床上的小动物,乖巧、安静而无害。
“赛诺?”你轻声叫他。
“?”他以一声轻微的气音回应你。
“夜晚有助于思考,也易使人多愁善感。你大概知道学者们都有熬夜的怪癖吧?也许在深夜偶尔闪现的灵感便能成为难题的通解,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呢?”你有意挑起一个话题,引他说话。
“知道。我做学生的时候……也经常熬夜。”他顿了顿,似乎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最后如此答道。
“所以,我现在还睡不着。”你睁着眼睛,理直气壮地说。
“…………”
近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你凝神听着,身侧的震动却告知你薄毯下有什么东西接近了。手上突然传来温暖而干燥的触觉,你感觉小指突然被勾了一下——是赛诺握住了你的手。
“睡吧。”他说。
你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在缝隙中交叉,直至你们指根相触,十指紧扣。他的指尖触及你的手背,甚至在微微颤抖。
在这片黑暗和静谧中,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仲夏夜里的蝉鸣在一声又一声地痴叫着。
你突然轻笑了一声。
“我本来以为,这种事情不会由我主动的。”
以赛诺的身手,他早可以躲避你一万次。但他没有,一双绯红色的眸子只是静静地看着你翻身,双手撑在他的脸侧。
你和他的脸从未贴得如此近过。气息与气息交缠,你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每一次吐息,都犹如实质的热气扑在你的梦中。也因此,当你吻下去的时候,你闭上了眼睛。
“咚咚、咚咚……”
“这里,”你将手放在他的心口,似是喟叹,“神明不会有如此失措的时刻,所以现在我聆听的是爱侣的心跳。”
肌肤和肌肤相贴,发丝与发丝摩擦,脖颈与脖颈相错。
星月相移,视角天旋地转,现在是他在你的上方。
汗珠划过蜜色的肌肤,从他的鼻尖滑下,有如实质地落在你的心口。你迷蒙地欣赏着他微微皱眉、似是忍耐不住的表情,伸手想环抱他的背脊,他却突然用手遮住了你的眼睛。
“别看。”他说。
视线一片漆黑,你却能感受到交织的温度。你缓缓拿开他的手,却看到了他侧过脸,眼睫微垂,似是不愿意将那份失控的表情展露给你。
窗棱中透进的一缕月光投在他的脸上,照亮了松散垂下的几缕白发和眼睑微掩下深邃幽暗的眸子。
他似是微喘,痛苦好似欢愉,复又垂下头来吻你。
唇齿相接之间,他把小臂放平,双手抚上了你颈侧。那里早已被汗水浸透,粘连的几根发丝被触动,拉扯发根带来微微的疼痛。
“赛诺。”你叫他的名字。
他闷哼一声,最后在你的肩膀上轻轻咬了一口。
*
晨曦中的瞑彩鸟带来了一日中最早的消息。
你看着那只有着斑斓多色的鸟儿停留在你的窗檐,绿豆般的两只小眼睛凝望着你。半晌,似是搞不清你身侧那个人的情况,颇为疑惑的左右转了一下脑袋。
赛诺沐浴在晨光中,睡相乖巧得难以置信。
理论上他是你的前辈,但很多时候你又不免爱怜地觉得他像是一个后生。就像此刻,你看着散漫的朝霞如碎金般投下,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从眉心滑到他的鼻尖,那最亮的一点。
他无意识地伸出手臂,把你揽入怀中。
被宽大厚实的胸膛包围,你将额头贴在他的锁骨处,又真切地感受到他是那个身手精绝、令人生畏的大风纪官了。
…………
赛诺睁眼的时候,你正坐在桌前展开一副卷起的信件。
察觉到他的醒来,你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将一份文件递给他。
“看看。”
他倚在床头,单手支着床沿,一张张地翻起来,“这是……”
“文献综述。”你轻快地答道,“赛诺,是□□反应。和我一起发论文吧。”
他看着文件的一行行手稿,目光似有闪动,神色几经变换。
“好。”他最后这么说。
*
提纳里到达须弥城的时候正是傍晚。夏日的火烧云正漫散在天际,由紫红的深色逐渐向云层的边缘染去,最终漾成一片令人心醉的粉。远处小摊传来隐约的叫卖声,热闹的灯光和烟火气浸透了街市中的每一个人。
你和提纳里约在兰巴德酒馆的露台见面。
侍从为你们端上两杯酒,你端起轻啜了一口,微笑着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提纳里也温柔地回道。可他的目光一触及你胸口的胸针,表情似是再也控制不住地凝滞了。
你略一低头,便看到了他领口别着的那支干花。小小的一朵在透明的玻璃球壳中尽力伸展着鲜妍吐放的姿态,一如你当初做成的那一刻。
你嘴角的那一丝微笑突然就伪装不下去了。
“这里的鱼卷很好吃,你一定很想念了,要点吗?”你翻开菜单,装作不经意地询问。
“嗯,好久不吃了,那就来两份吧。”他轻巧地点头。
侍从记完点单离开后,沉默在你们之间蔓延开来。
你盯着桌布细密的针脚和花纹,头也不抬地问:“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
“挺好的。”提纳里轻声说,“倒是我才听说原来你竟然差点被抓起来,那个时候没能帮到你。”
“都过去了。”你说。
“你看上去瘦了不少。”提纳里面露忧色,不无关心地说。
“嗯……”你偏着脑袋,抿着嘴答道:“大概是因为最近熬夜实在太多吧?”
“这不行。”提纳里皱着眉刚要说什么,你却截住了他的话。
“最近有一篇论文快要发了,刚刚完稿。”你伸了个懒腰,“这样这段时间的苦熬大概就结束了……别太担心我。”
“……我很担心你。”
“比起关心这个,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你微笑着又饮下一口酒,看着提纳里思虑的表情。
“是。”提纳里放下酒杯,眉头紧张得纠在一起,他的表情几度变换,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
“须弥城内最近恐怕有大事要发生。你……能避则避。”
“什么事?”你不明就里。
“我说不好,但是一定是非常重大的事情,而且是负面的。我不希望你再涉险了。”他叹了一口气,“我最近才知道你刚从案件里出来不久,也许并不愿意远走。但我其实一听到你曾经身处险境,就已经忍不住想来找你。”
你不笑了。
“提纳里,”你望着他的眼睛,用很轻却也很分明的声音说,“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是我自己愿意。”他也看着你的眼睛,你只能从那一点光亮中看到你无限倒映着的影子。
一日将熄。天色逐渐暗下,四周逐步亮起的灯光也显得更加耀眼。但在光与光之间,依然交叠着无边的阴影。酒馆中伴唱中的女歌手准备就绪,轻轻拨动着琴弦,唱起浪漫的情诗。
‘我从你的眼中,看到无限爱怜……你的爱意,我却无法逃避。’
你不常听歌,但琴声的曲调是如此优美,而歌手的声音又是如此真挚动人。明明是最通俗的情歌,却有种久久回荡于心的魔力,让你想起雨林间的月光。
‘金色的月莲对我说,你该去找回那个他……”
侍从在一桌桌客人间穿梭,为你们点上烛光。提纳里柔和的脸庞在烛火中光影分明,与赛诺棱角分明的锋锐冷冽完全不同。
“须弥城里的星空和道成林的完全不一样啊。”
你抬头望着黯淡的天幕,凝神看着夜空中稀少的星子。
“是啊。”提纳里也跟着抬头望去,城市的灯光几乎照亮了星空的每一个边角,就连月光都无处躲藏。
…………
你和提纳里在将到家门口的岔路边分别。
“再见。”他挥起手,微风拂过他的衣袖,将他鬓角的发丝扬起一缕。
你转过身,手臂却被强有力地紧紧抓住了。
“你和提纳里?”赛诺前倾身子将视线逼近,你抬头对上了那双牢牢凝视着你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纳西妲:全都看见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