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无岸》余鼠鼠

2、下

　　故事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许爸许爸在两个孩子都还很小时便因为感情不合离了婚，两个孩子一人一个。许宁跟着爸爸继续在大城市生活，弟弟许絮跟着妈妈搬回了老家，连姓都改成了母姓，变成了“何絮”。

　　两兄弟一年到头，也就能在寒暑假见上一见。

　　可距离虽远，却斩不断两兄弟的感情，每次许宁一回老家，两个人必定黏在一起不肯分开。

　　因为自己跟着爸爸在大城市，享受着比弟弟更好的待遇，许宁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弟弟，总想着要对弟弟更好一点才行，所以在相处中他总是让着、宠着弟弟。

　　而何絮也很懂事，他不埋怨任何人，也从来不多要求些什么，连许宁让给他的巧克力，他也必须让他跟他一人各吃一半才肯往嘴里送。

　　许宁欣慰之余，对弟弟又多了几分内疚。从很小他便暗暗下定决心，等自己将来长大有能力了，一定要补偿弟弟，将他照顾得很好很好。

　　两兄弟就这么扶持着长大。

　　后来许宁高考，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打电话给何絮报喜，两兄弟约定好要考同一所大学。

　　何絮当时才十六岁，在上高一，成绩很好，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一定会努力学习，跟哥哥考上同一所大学。

　　许宁当然信他，满心欢喜地点头说好。

　　可是，他的小絮失约了。

　　他没有跟他考上同所学校，也没有参加高考，他甚至没能活到十八岁。

　　他的生命，终止于十七岁那年，他从卧室楼上·跃·下的那一刻。

　　而罪魁祸首，就是那个玩弄了他的感情、对他始乱终弃的混蛋——余岸。

　　那一阵子，余岸那个混蛋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想换换口味，带着混混兄弟在校门口等人的时候，在放学的人潮中，一眼相中了背着书包回家的何絮。

　　——干净乖巧，一看就被保护得很好，不识人心险恶。

　　这种斯文乖乖仔类型的他还没有试过。

　　吐出一口烟圈，漂亮妖艳的脸蛋藏在白雾缭绕中慢慢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余岸想，这个人，他要了。

　　余岸一向是个任性妄为、想做就做的性子，看上何絮后，便对人死缠烂打，上学时间想方设法溜进学校给何絮送吃的喝的，何絮不收，他也不管，丢在他的座位上就转身走人；用拙劣的字迹给他写小纸条表白，不断地说自己有多爱他多想跟他在一起；在上下学的人流高峰期拿着喇叭，面对人群大声地说他喜欢他……

　　何絮从来没谈过恋爱，又纯情又乖巧，哪里见过这样猛烈又张扬的攻势，没过几个月就栽在了他手里，跟他谈起了恋爱。

　　说是恋爱，其实也只是何絮单方面以为的恋爱。在情场浪子余岸心中，无非又是一段短暂的露水情缘。

　　等他腻了烦了，觉得没意思了，就立马结束，再找新人。

　　可何絮心思单纯，从来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这个连买东西被多收钱也不会争论的傻好人，哪里能想到余岸想尽办法把他追到手的混蛋对他只是玩玩而已。他只知道，余岸是他的男朋友，那他就要对他的好。

　　不管别人怎样告诫他余岸不是个好人，劝说他离他远一点，他都坚信余岸是个被误解的好孩子，献出自己的一颗真心毫无保留地爱着他，掏心掏肺地对他好。

　　可余岸耐性不长，又浪荡重/欲，不过一个月便腻烦了何絮，觉得他遵规守矩、从不放纵的个性过于无趣，守着原则不肯碰他的行为又很死板迂腐，对他失了兴趣，当机立断地提出了分手。

　　初次恋爱、奔着长长久久而去的何絮当然不能理解爱人的突然冷淡，执着地想要挽回他，以为是自己不善表达爱意才会让余岸想要分手，便带着自己亲手写的情书，跑到余岸家去找他。

　　可当他满怀期待地推开了余岸卧室的门，却发现他正面色绯红地浪/叫着，被压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

　　不知人心险恶的少年，在那一刻以一种无比惨烈的方式见识到了人性的丑陋。

　　可事情到了这步，何絮依旧不死心，他以为余岸是被强迫的，上前想要把余岸从那个男人身下拯救出来。

　　可他放在心尖上爱护喜欢、即使亲眼见证不堪丑态依旧想要维护相信的余岸，却恶狠狠地推开他，不耐烦地叫他滚开。

　　甚至为了让他乖乖死心，干脆地道破了接近他的真相，说离开是因为他太过无趣。

　　说完他便亲上了身下人的唇，哼哼唧唧地再度坠入了欲望的深渊。

　　单纯天真的少年承受不了爱人的利用和背叛，也无法接受心中对于爱情和人性的美好想象的崩塌，更不敢向关心担忧他的亲人倾诉，只能一个人被困在痛苦里反复煎熬，在备受精神折磨和长久失眠后，他终于无法再忍耐，于一个夜晚从自己的卧室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十七岁的生命。

　　而许宁是在回家奔丧的时候，从何絮的日记里得知这些事情的。

　　看着那些滴泪泣血、声嘶力竭的文字，许宁心如刀割，切身体会到了弟弟的绝望和崩溃。

　　心有不甘的他怒不可遏地跑去余岸常去的酒吧想要找他算账，却正好撞见他点着烟坐在一排酒瓶前，对着一群狐朋狗友高谈阔论着何絮的愚蠢与废物无能，他笑着笑着就脱力躺倒在黑色的椅背上，却还没忘记继续扯着嗓子数落着何絮的可笑。

　　许宁心中的恨意，就是在那刻到达了顶峰。

　　他亏欠了十几年、打算要捧在心尖上呵护补偿的宝贝弟弟，在余岸那里，却什么都不是。

　　顶多算得上一个短期解腻的工具，玩腻了，就毫不留情地丢弃，甚至还要吐上几口口水踩上几脚。

　　哪怕他因为被他伤害玩弄而崩溃离世，余岸也不会有丝毫同情和自责，反而还会笑到流出眼泪，吐着烟圈跟那群狐朋狗友嘲笑何絮的愚蠢与脆弱。

　　许宁为何絮感到痛心，也为弟弟喜欢上这样一个毫无忏悔之心的人渣而觉得不值。

　　在弟弟的葬礼上，许宁抱着哭晕的母亲，暗暗在心里发誓，他一定要报仇。

　　法律惩戒不了那个人渣，那就让他来。

　　所以才会有后来的酒吧偶遇、一见钟情和死缠烂打，以及最后的出轨背叛。

　　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悉数奉还的报复罢了。

　　余岸以为的每个许宁爱他的表现，其实都是在演戏。

　　他恨透了余岸，恨到光是听到他的名字就恨得牙痒痒，恨到看见他的每一刻每一秒都恨不得扑上去用刀子将他捅个千疮百孔，将他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他谋划了这么久，忍着刻骨的恨和反胃的恶心对余岸好、对余岸说喜欢，都只是为了让余岸爱上他。

　　他要让他也尝尝被爱人玩弄抛弃的痛苦。

　　以前他还没有追到余岸的时候，余岸跟其他男人约·炮的时候，曾经戏谑似的问过许宁介不介意、伤不伤心。

　　许宁当时只是垂着眼没说话，余岸便以为他很难过。

　　但其实不是的。

　　许宁一点也不伤心。

　　有爱才会有失望，他又不爱余岸，哪里会在意他在谁床上风流。

　　他那么恨他，巴不得他被人干·死在床上，以一种最肮脏最龌龊的方式死去。

　　对于他的滥·交，许宁只觉得恶心、只觉得恨。

　　他憎恶又痛恨地想，原来他曾经就是这样伤害他的小絮的，原来他就是这样一点点摧毁了小絮对于爱情的所有期待，一步步地把他的弟弟逼上了绝路。

　　他的小絮，何其无辜。

　　所以他恨。

　　垂着眼不回答，只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里的痛恨与厌恶。

　　余岸的每一次放·浪，都只是进一步加深了许宁心里的恨，更加坚定了他报仇的决心。

　　他要让余岸不可自拔地爱上他，再也离不开他，然后在他最爱他、最相信他的时候，用背叛出轨给他最痛最狠的一击，用最鄙夷不屑的语气唾弃他的肮脏过往，将报复接近的真相全盘托出，最后再弃如敝履地抛弃他。

　　他要让他也和他的小絮一样，也经历被爱人背叛抛弃的痛苦，也品尝到满腔真心被人践踏唾弃的绝望。

　　何絮曾经有多痛，许宁就要让余岸比他还痛，痛上百倍千倍都不足够。

　　对他好，是为了骗他，让他对他动心；他出车祸时会着急，是因为不想让他这么便宜地死掉——那样罪孽深重的人，还没有得到惩罚、受尽痛苦，凭什么这样痛快地死去？

　　至于为什么不肯碰他，那当然是因为嫌他脏。

　　像余岸那样四处滥/交/苟/合、践踏他人真心的公交车，许宁光是看见他的脸就会涌出生理性不适和厌恶，要尽最大的忍耐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对着他吐出来。

　　所有人都说余岸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只有许宁觉得那是蛆虫的假面，又恶心又不堪。

　　他宁愿跟毫无感情的陌生人上/床，也绝对不碰他。

　　每次对余岸装出那副深情温柔的样子的时候，许宁其实都很想吐，再没有比对仇人讨好逢迎更恶心的事情了。

　　可他要报仇，要为他家小絮讨一个公道，所以必须忍耐，他只能一边唾弃自己谄媚的丑态，一边咬紧牙关拼命忍耐。

　　好多次对着余岸那张浪/荡的脸庞觉得厌恶的时候，他都会想起无辜死去的何絮，凭借着要为他讨一个公道的执念熬下去。

　　大仇终于得报，许宁痛快地将真相坦白了个干净，畅快地仰天大笑了一会儿，笑得两眼都渗出了泪花，笑得他几乎都要站不稳跌倒在地上，才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擦了擦眼泪，转过身就要离开。

　　可地上的余岸却拉着了他的衣角，用力抱住他的腿，卑微地、乞怜地求他不要离开:“别走……求求你……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改，也会赎罪……”

　　“所以，求求你，别不要我……”

　　往日嚣张跋扈的脸上早就淌满了泪水，哽咽到无法顺畅地说完一句话，只能断断续续地泣涕着哀求。

　　可许宁神色冷冷，毫不犹豫地甩开了他的手，厌恶道:“别恶心我了。”

　　然后再没有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提步离开。

　　他身后的屋内，寂静了几秒，然后骤然爆开了一阵剧烈的哭声。

　　懊悔的、痛彻心扉的、自作自受的凄厉哭声，仿佛将一生都哭了进去。

　　可许宁知道，他再也不会回头了。

　　——全文完

　　·想写这篇文的初衷是刷到了一个到处“测评”体育生的大学生博主，觉得很恶心，就愤而写了这么一篇文。我真的很讨厌任何滥//交的人！无论男女！发泄产物，切勿当真。

　　·本来想把余岸写成一个纯初生的，但写着写着就发现自己做不到，那种纯坏的人渣写起来也没感觉，而且根本虐不到他，所以人设就丰满了一点，又坏又稍微有一点人性。

　　·许宁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余岸，他对他只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