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青春期》捉影捕风的我

4、第四章

　　自从时间跨入九月，好像一夜之间秋天就到了。
　　从实高中心广场往主席台后望，文思楼四楼，靠近右侧楼梯的教室。
　　此刻，一群少男少女正三三两两站在走廊上叽叽喳喳。远远一看，就能感觉似乎空气中都游荡着一种叫做“兴奋”的因子。

　　今天是一班开学以来，首次换座位的日子。
　　按照实高传统，这次换座位后，整个高一上学期就不会再有大变动了。唯一的变动，也就是每月月考后，八列小组从外向内平行移动了。
　　所以今天这个日子对于这帮刚进高中的新生，可以说非常重要了。

　　教室座位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将近未来半年的社交圈子！
　　左右同桌和前后桌是谁，他们不光是你兴趣爱好八卦的最佳分享传播对象，是同学间想发展点或纯洁或不纯洁友谊的最方便目标，也是影响你所有小组作业是否完成得优秀的合作伙伴。因此，未来半年，会生活在谁的包围中，重要，这可太重要了！

　　以上，是自从知道今天大课间要调座位后，杜亚玲同学发表的高见。
　　并且在发表讲话后，收获了前后左右所有同学的热烈掌声认可。

　　叶子婵背靠着二班的教室后门，嘴里含着方绵绵分享的可乐味棒棒糖。
　　周围同学在热烈讨论着，自己会被分在哪里，未来同桌会是谁，同时也不忘跟自己的一周前同桌依依惜别，真诚表示永远不会忘记前同桌，期待还有再续前缘的一天。
　　其中杜亚玲同学表演得格外真挚，紧紧挽着叶子婵的胳膊，甚至努力想要挤出几滴眼泪，只可惜，演技还是差了那么一些。

　　叶子婵控制着自己不要翻白眼，只是意味深长的侧头看着杜亚玲：
　　“玲玲啊，我别的也不多说，只一句：勿忘女厕约定，同志请慎重！”
　　杜亚玲一秒严肃：
　　“Yes，Madam！”
　　“Madam，小的这就去前方探听情报。”
　　叶子婵随意的挥了挥手，有些意兴阑珊。

　　开学已经一周，叶子婵发现高中生活竟然异常平静。
　　再想到报道日那天的兵荒马乱，叶子婵就觉得自己真是杞人忧天。
　　地球不停在自转公转，世界每天都在变化，每个人都在忙碌着开始新的生活与学习，谁有事没事去八卦别人。
　　别说三年未见的小学同学了，就连才几个月未见的初中同班同学，大家也从最开始还点头打招呼，到后面渐渐习惯后，不再花多余的力气强行社交。
　　有事说事，没事的话，把时间投入到强度翻倍的高中学习中，才是正道。

　　所以，对于重新排座这事，叶子婵真的非常淡定。
　　管它坐哪儿呢，总之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战战兢兢了一周，虽说本来也没做什么。
　　可只要想到，不知什么时候，江首长或者其他老师就可能从走廊窗前走过，就觉得后脖子冒冷汗。

　　这种日子过久了，叶子婵觉得自己都快产生幻觉了。
　　实高是没有强制穿校服的规定的。
　　但是只有在窗边坐过的同学才知道，不穿校服，委实坑人啊。
　　老师们混在人群中，都不够显眼了，很是让人不方便做些小动作。

　　前方江首长开始点名同学入座。
　　点到一个，进去教室一个。
　　随着走廊上的人越来越少，实高高一一班新格局即将成型。

　　叶子婵的新座位，地理位置还挺好。
　　一班的座位布局是，从教室前门向里，依次列为八个小组。两两小组为同桌，合并为一个大组，每个小组六排。
　　剩下两个落单的同学，直接坐在讲桌左右，江湖戏称，左右护法，班上倒数两名同学专座。
　　杜亚玲就曾经发誓，她的成绩底线就是倒数第三名，若是掉入倒数两名，宁愿去快班当鸡头。此言一出，注定会成为护法之一的97名叶小倩同学，那眼刀嗖嗖的就往杜亚玲身上扎。

　　此次排座，叶子婵的座位被分在了第五小组第五排。
　　叶子婵算了算，每次月考后，向里移一组，等到下次再排到走廊窗边，就明年1月了。
　　嘿，1月了，期末考了。
　　这个位置甚好甚好。

　　叶子婵一脸欢天喜地，正准备去原座位搬书，突然感觉后背被人戳了一下。
　　一回头，对上了双黑亮的眼睛，和一口大白牙。
　　“嘿，叶子婵，你还记得我不？我是周岩峰，没想到咱们又成同班同学了啊。”
　　叶子婵愣神了一秒，立马反应过来，扬起一抹礼貌性微笑：
　　“周岩峰啊，记得记得。真是巧啊，哈哈。”
　　靠！失算！

　　刚刚确定座位后，叶子婵先是关注了一下杜亚玲和方绵绵的坐标，然后就沉迷在计算自己离走廊窗边的距离，还没来得及关注自己四周都是谁。
　　这一下想起，叶子婵快速扫了一遍自己四周。
　　……
　　绝望，就很绝望……
　　为什么秦元就在第四列第五排？离自己就隔了一条走廊。
　　那不是，下个月，就要跟秦元当同桌了！
　　这么一对比，秦元的发小好兄弟坐在自己后桌，都显得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是啊，报道日那天我就注意到你了，不过还没找到机会跟你相认呢。”
　　“这下巧了，以后我们就是前后桌了啊。”
　　“缘分啊，都是缘分啊，你说是吧？”
　　“对了，你初中是在哪里读的啊？不会就在实中吧？我好像没在一中二中见过你。”
　　“诶，你变化还挺大的啊，我记得你以前不近视是吧？”
　　“那天听到你名字，我还有点不敢认。也幸好，你这名字还蛮少见的哈。”

　　周岩峰一通无缝衔接输出，叶子婵觉得，女版杜亚玲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也幸好对方话密，给了叶子婵思考的时间。
　　眼看对方话还没有停的势头，叶子婵立马出声打断：
　　“是啊，都是缘分都是缘分。那个，我先去搬书啊，马上要上课了。以后时间长着呢，我们后面聊啊。”
　　“哦哦，你去你去，来日方长。”
　　叶子婵看着周岩峰那一脸阳光真诚的笑容，就觉得莫名有些心梗。
　　这位老同学，好像有点单细胞动物啊。也不知道，以后怎么相处。

　　搬书的时候，杜亚玲也刚好回来搬东西。
　　杜亚玲给叶子婵递了个“姐妹，稳住”的眼神。看来杜亚玲同学也在第一时间确认好姐妹的坐标后，了解了现状。
　　换来叶子婵哭唧唧的一个假笑。
　　什么平静的高中生活，那都是暴风雨前的糖衣炮弹。
　　想想以后的日子，左边是秦元，后面是周岩峰。
　　整个高一一班，就碰上这么两个小学老同学，还一下子就被包围了。
　　缘分，谁能说这不是缘分。

　　接下来上午剩下的两节课，叶子婵都有些神思不属。
　　她仔细的抠了抠自己的小学回忆，梳理了下自己与周岩峰的交集。
　　周岩峰这个人，别说，叶子婵还真挺熟。
　　谁让周岩峰是秦元的发小呢。听说两人从还只会在地上爬的时候就玩在一起了。

　　叶子婵还知道周岩峰爷爷家住哪儿。
　　那是小学二年级的一个平常的周五。叶子婵这个周末需要去爷爷家住。
　　以前只要周末要住爷爷家，叶子婵每次放学就跑得飞快，因为大姑家就住爷爷家对门，而大姑家有一个只比叶子婵大两个月的表哥。
　　因为年岁差不多，所以表哥一直是叶子婵关系最好的童年玩伴，无话不谈的那种。而且大姑家还经常买各种零食，这就让叶子婵很羡慕了，叶妈妈就从来不给叶子婵买零食。

　　这个周末又要去爷爷家，叶子婵期待了整整一天。
　　可惜今天轮到她值日，所以等到她出校门的时候，学校几乎都已经走光了。
　　叶子婵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快速的往爷爷家冲。
　　走到一半的时候，远远的，叶子婵看到两个熟悉的男生身影，在前方人行道上打打闹闹。
　　叶子婵有些惊讶，她没想到会在这条街上看到秦元。
　　秦元家住哪儿，几乎全校师生都知道。

　　北城小学的对面，就是市教育部大院。
　　听说秦元爸爸就在教育部工作，秦元爷爷还是G市一中的校长。
　　所以，几乎所有同学都见过，秦元从对面大院走出，穿过马路上学。
　　而这条街已经靠近老城边缘了，叶子婵还从来没有在老城中心外见到过秦元。

　　就在叶子婵发愣的时候，前面打闹的两个男生也注意到她了。
　　秦元身边的男生，也就是周岩峰，热情的挥手招呼：
　　“诶，叶子婵同学，你也走这条路啊？”
　　边说还边拉着秦元往回，朝着叶子婵跑过来。

　　叶子婵只觉得心跳快得就像书中写的，像小兔子一样，愣愣的回道：
　　“是啊，我去我爷爷家，你们怎么也在这？”
　　“我也去我爷爷家啊。秦元爸妈只要周末要加班，他就跟我一起去我爷爷家。你爷爷是刚搬来这边吗？我怎么没碰见过你？”
　　叶子婵两只小手在胸前狂摇否认：
　　“不不不，我爷爷家一直住这边。可能是我以前走太快？今天我值日。”
　　周岩峰一脸破案了的表情，还摆出了柯南的经典造型，一手指着叶子婵：
　　“原来如此。真相果然只有一个！”
　　刚说完，叶子婵和秦元还来不及给出反应，他就乐不可支的自己笑了起来：
　　“那以后，我们可以周末一起放学走啊。我每周周末都要来我爷爷家的。”
　　叶子婵只觉得心跳已经不只像小兔子了，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这真是好大一张馅饼砸在自己头上啊。

　　此后，一直到小学毕业。
　　叶子婵几年的时间，每周努力跟叶妈妈斗智斗勇。
　　允诺考试成绩，允诺练琴时长，允诺做多少家务活，允诺不再挑食……每周都在努力争取，周末可以去爷爷家度过。
　　这条从北城小学到爷爷家的路，也就成为了叶子婵跟秦元在校外不多的交集之一。
　　虽然每一次同行，秦元的话都不多；虽然并不是每一次，秦元都在；虽然在学校，他们还是没有更多交集。
　　后来那分别三年的日子，叶子婵每每想起秦元，这条老城的灰扑扑的路都会出现在回忆中。
　　他们三人在这条路上，互相分享过零食，一起在街边买过卡通画片，吃过路边的麻辣豆干，互相交换过《幽游白书》，争论过黎明和郭富城谁更帅……

　　从回忆中回过神，叶子婵深深叹了口气。
　　她想，就这样一直装着不认识他们两人，总有种背叛了过去的自己的感觉。
　　曾经的她，是那样的努力，每周用尽全力的让妈妈满意。就为了短短二十分钟的同路，为了能够跟秦元多说上一句话，多增加一点能够回忆的交集。

　　她想，不用再装陌生人了。她不需要去套近乎，但也不需要再逃避。
　　喜欢秦元，其实一直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与别人是否知道无关。
　　她既从没有奢望过秦元也会喜欢她，那么又何必因为怕他知道而变得不像自己。
　　叶子婵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优秀的秦元，并且从心中期盼他的未来，会更加优秀下去。

　　这份喜欢，是坦坦荡荡，问心无愧的。
　　因为对于叶子婵，从来都是这份喜欢在正向激励着她，让她变得更好。
　　有着秦元这个在前方领跑的目标，她也在努力学习，她发展了课外特长，她学着他有更多课外爱好，她更加的开朗自信，她拥有了更好的人缘。

　　这一刻，叶子婵觉得从站在布告栏前那一刻，就束缚在身上的无形的枷锁，就这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