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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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少雨，天气干燥，沈郁英抬头仰着脸等着鼻子里的那股热意下去，随手扯了纸擦拭桌子上滴落的血迹。
他是自小在南边长大的人，来这北方五年了还是不适应这边的气候，每到秋冬干燥时节总会流几次鼻血。
“沈副官，师座电话召你过府一趟。”门外有电话室小兵敲门传话。
沈郁英应下，抬头一看墙上的钟表时针早已过了九，他连忙换上了军装开车过去。
顾宅与其说是座宅子，倒不如说是座洋楼，和在长春的顾家老宅不同，这是完全西式的建筑风格，在一片寂静的黑夜里独它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沈郁英下午五点开车送顾修安回家的时候才来过这里一趟，那时房子里还只有顾修安和几个佣人，没想到才四个多小时过去这里就多了一位年轻小姐。
他进了大门，那年轻小姐正端坐在那深棕色的皮质沙发里，矜持的喝着咖啡。
“汪小姐。”他朝她颔首问候，脸上带着客气疏离。
“沈副官。”那位汪小姐听见他的声音连忙起身，面上带着一些紧张，沈郁英看见她不自觉地将耳边地卷发拨至耳后。
“修安在楼上等你。”她柔声告诉他。
他朝她礼貌致谢，抬脚上了楼梯到了二楼顾修安的书房，他来这里无数次可没一次像现在这么感觉不舒服，或许是因为临近十月八日，或许是因为楼下那位小姐。
“师座。”沈郁英敲门。
顾修安让他进去，他推开门见顾修安还坐在书桌低头看着文件，回头轻轻把门关上便一直站在那里等着他。
文件或许没多少，没多久顾修安就抬头喊沈郁英到书桌前面来，沈郁英走过去看清了他的脸色，眼底淡淡的黑青在他那白净的皮肤上愈加明显，顾修安生的一副文人样，如今性子也十分也温和。如果不是穿着一身靛蓝色的笔挺军装给他添了几分军人气概，他若换上长衫和西装往大学里一走准保让人把他认成某个大学教授。
“师座该多注意身体。”沈郁英淡淡道，虽然语气冷淡可到底怀着关心。
顾修安笑着开口：“元章也该多笑笑，不然关心人都透着一股子冷意。”
沈郁英抿嘴看着他，颇为勉强的扯着嘴角试图做出笑的表情，顾修安摆手制止他温和道：“元章还是想笑的时候再笑吧。”
他把手边的文件袋递给他，沈郁英接过打开抽出里面的几张纸，细看才发现都是一些军事建筑的设计图纸。
沈郁英从纸上移开视线，把眼神投向了对面正坐的男人，沈郁英知道顾修安在看他，就像他经常趁顾修安不注意的时候偷看他一样，只不过不一样的是顾修安一直没发现他，而他从小习武在顾修安第一次看过来时候就察觉到了。
两个人之间像隔着一张窗纸，明明是一戳可破的薄弱，却生生将两边隔绝开来。
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怎么样？”顾修安问他。
沈郁英对军事建筑的设计修建没做过太过深入的研究，在军校的时候也只学过一些皮毛，可这也并不妨碍他看懂这几张设计图纸。
但凡从军打仗看得懂设计图的都能知道这上面的设计有多巧妙，利用平城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于山中建立军资储备和士兵训练场地，隐匿于两山之间极其隐秘，并且这两座山就将平城与更北边的日军隔开，要是这些军事建筑落成，平城就成了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1931年的时候日军占领了东三省，1937年七七事变又攻占北平、上海以及南京等地。狼子野心不可小觑，谁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打到平城这边来了。
而这份图纸的出现无异于给驻守在这里的顾军打了一剂强心良药。
“很好。”沈郁英言简意赅答道。
“只是有些不完整。”他把图纸递给顾修安顺便投以疑惑的眼光。
“那是我德国军校的老师送给我的。”顾修安从抽屉拿出一本书打开，他将里面夹着的一张照片递给了沈郁英。
是一张黑白的双人合照，顾修安和一个德国大胡子老头并肩而立。
沈郁英的眼神一下子就锁定了那个十年前的顾修安，二十岁的顾修安，是与现在格外不同的张扬桀骜，军装外套随意搭在手肘上，满脸的少年志气。
“他是这方面的专家，早在很久之前我就向他请教过这方面的事情，早几个月前他画好设计图后我就开始着手运送这份图纸回国。”
顾修安轻叩着桌面，沈郁英慢吞吞将视线从照片上移开看向他敲桌的那很手指，他低着头不言语，只是静静倾听顾修安说话。
“为保资料安全，我在德国的人将资料分成两份，一份走海运到达天津后再送到平城，就是你刚才看的那一半。一份因为一些意外被带到了长春，索性目前还是算安全。”
“元章，我想让你悄悄去长春一趟，此事机密重要又危急，我唯一亲近深信的只有你。”
顾修安总算说出了他让他过来的目的，沈郁英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听说长春比平城还要冷上十分，他这个南方的身子到底是十分惧寒。
“卑职一定完成任务，不负师座期待。”沈郁英抬手朝他敬了个军礼。
顾修安也回了个军礼给他，沈郁英转身正待出去的时候，顾修安却似乎想起什么的叫住了他。
“本来这事可以明天告诉你的。”他笑。
“但是你上来的时候也看到了，玉芬今日从广州来了。带了一些南方的点心，她不知道我不爱吃甜的，恰好她知道你也是广州人就同我说将东西送给你，等下你下去的时候记得拿上。”
沈郁英轻声应下，拉开门走了出去，关门之际隐隐约约听见门内传来不轻不重的一句“注意安全”。
沈郁英下了楼，那位汪玉芬小姐正提着点心盒站在那里，想来她听见他下楼的声音便早早准备了。
“汪小姐。”他走到她面前，虽然微微低着头可眼神却避开了她，他不常和女性打交道，更何况眼前这个女人还是他上司的未婚妻。
“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汪玉芬将手上的点心盒递给他自顾自的说道。
“不过是一些桃酥和蛋仔饼，还有莲香楼的三丝春卷。我不知道修安不爱吃甜，恰好我知道...听说你也是广州人，想来你应该喜欢。”她表情有些不自然，沈郁英瞧得一清二楚。
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他之前已见过好几次的女人，广州汪家嫡出的小姐。汪家是广州当地有名的名门望族，听说和伪国民政府的汪精卫还牵扯着些关系，而汪玉芬和顾修安是自小就定的娃娃亲。她烫着时兴的卷发，身姿纤细窈窕却有一张天生的圆脸，一双猫眼带着稚气，看起来就像个十七八岁的女孩。
不过气质出尘，温雅端庄，早前还曾在日本东京留学，与顾修安实在算得上良配。
他突然有些释然了，他对顾修安本就是“非分”二字，错的实在离谱，及早纠正才是正道。
“多谢汪小姐，我很喜欢，早在广州军校读书时便最爱莲香楼的三丝春卷。”他难得对别人说这么多话，自己都有些惊讶又有些好笑，难免嘴角一弯，很快便又回归原样。
笑容转瞬即逝，于旁人却如惊鸿一瞥，汪玉芬失了神又很快回了神。她提议送他回去，两人一路上谈着广州过往的风土人情，虽然多是汪玉芬在说，沈郁英在听，可多多少少有些相谈甚欢的味道。
汪玉芬笑着挥手告别了沈郁英，夜色漆黑便嘱咐着他小心驾车。看着军车开走消失在夜色中之后才转身回去，一进门便和坐在沙发上的顾修安打了个照面。
男人眼神深沉的看着她，神色让人捉摸不定。
“你很早就认识他？。”他轻声道。
他不吃甜的事从小一起长大的汪玉芬怎么会不知道，她不过找个由头想将东西送给沈郁英，而他也不过找个由头让她把东西送了出去。
“沈副官在广州军校读书的时候我就见过他几次，不过他当时没见过也不认识我。”
对着顾修安她向来没什么秘密，只要这人想知道什么，便有的是办法找到真相。她与顾修安从小一起长大，她一直都清楚他是一个两面人，永远有两副面孔，一副麻痹别人，一副麻痹自己。
“真不简单啊。”他对着她温柔笑。
汪玉芬眉眼一弯回笑：“你又何尝不是呢。”
“顾小二？”她很是疏离且恶毒的念出他那个早不为外人道的外号。
施施然走上了二楼，在离他卧室最远的那个房间就是她的卧室。汪、顾两家的联姻本就为合作，而她和顾修安除却幼时一起长大的那一点点少的可怜的情意，更多的又何尝不是合作。
她需要一个丈夫，恰好他需要一个妻子，二人一拍即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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