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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道崎谷深入终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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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西行,渐入秦川。
白日里天气炎热,烈日如火。为了避免中暑,我“起早贪黑”地躲避太阳,有时甚至刻意走夜路。好在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治安良好,半月来也没遇上土匪强盗什么的。加之往来商旅颇多,道路附近茶棚食摊并不难找,水食也方便补充。总的来说,到达秦岭之前,我都没吃什么苦头。
真正的麻烦是我快要进山时才发觉的。原以为狐族所据之地自然是卓尔不凡,没想到这里山势起伏、峰峦众多,看上去又都差不多,我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别说这个时代没有卫星导航,就算有度娘给咱地图,我也不可能通过搜索“狐族大本营”来找到定位吧……
考虑到山里地形复杂,为了避免迷路,进山前我特地雇佣了个向导。
这个名唤阿虎的青年比我还小两岁,可据他本人说他的两个儿子都会满地跑了。他家里有媳妇有爹娘有爷爷还有爷爷的妈,标准的五代同堂,而他的曾祖母居然还不到七十岁——我要先声明一下,我这个人绝对不算八卦,以上信息都是阿虎主动告诉我的。他相当健谈,甚至有些话痨。证据就是,我认识他不到半天,他已经把祖宗八代都介绍给我了+_+!
不仅如此,他还对我进山的目的非常好奇。刚开始他认定我是要隐居的,毕竟这是个流行而高雅的事儿,最近有不少文人赶这个时髦儿。在我坚决否定后,他又认定我是进山寻访道士,毕竟求仙问道的人也不在少数。再次被我否定后,他确信我是来寻宝的,可怜我根本不知道这山里有什么珍宝灵药。
怕他乱猜,我只得推说自己梦见失散的亲人住在这山里,想来试着找找看。没想到他听后十分感动,表示钦佩我这种伟大的精神,并保证帮着我好好寻找。
阿虎虽然话多,但事实证明他还是比较能干的。他自告奋勇地帮我准备了许多东西,包括干粮水食、纸卷火折、雨具拄杖、登山木屐、绳索撬镐、油布毛毡、防虫药物、打虎长刀……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把东西一样样装好放上马背,内心对可怜的马匹充满同情。
出于人道主义情怀,也鉴于马背上实在没有空处,我决定同阿虎一道步行。于是他牵着马,我拄着杖,两人一马沿着山间小路缓缓向山里走。
山中草木茂盛,树影阴翳。烈日暑气被挡在外面,隔绝出一个清凉世界。每每身上刚出了汗,就有阵阵山风吹过,爽快非常。
从前我和父母也到过几座名山去旅游,但上下山都是乘坐索道,中间有限的步行也走的是修缮整齐的石阶步道。哪里像现在,脚下踩的是实打实的山石,周围没有游人如织,只有鸟兽啼鸣。累了,就席地而坐,吹着山风听阿虎说邻里的趣事;饿了,就拿出干粮,就着水和树上酸酸的果子嚼上几口。偶尔有松鼠和画眉在林间跃过,睁着滴溜溜的小眼睛好奇地望着我们,然后又飞快地寻吃的去了。
这里离长安其实不远,但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置身山林,整个人都觉得清净,仿佛连灵魂都被清新的空气洗涤了。而比起其他为各种目的进山来的人,我又格外多了一份忐忑,欣喜而惶恐,茫然而激动。
隔着衣袖抚摸腕上的珠串,我不禁默默念叨:墨雪,我来了……
“呜嗷——”
短小低沉的嘶叫蓦然在山谷中响起,仿佛回应我一般。
我猛得拉住阿虎,一叠声地问:“你听你听,什么声音?是狐狸叫么?”
“嗯,像是狐狸,不过也可能是野狗。”
“这山里果然有狐狸!”
“山里当然有狐狸了……”阿虎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大约是不能理解我突如其来的激动。
我竖起耳朵想要分辨那声嘶叫的来源,可惜那声音没再响起。
“刚刚的声音从哪儿来呢?好像是这边……”
“那是山里的回响。”阿虎遥遥指着另一边道:“应该是在那边才对。”
我顿时精神百倍,拄着竹杖斗志昂扬:
“那我们就去那边儿!”
“哈?”
“我觉得我要找的人就在那边儿。”
“???”
阿虎被我莫名的结论弄得十分困惑,不过他还是尽职尽责地领路,翻山越岭往山谷的另一面前行。
山路崎岖,各个山峰间看似不远,上上下下,拐来拐去却很费脚力。眼见得夕阳西下,目标地点还没到。阿虎果断地停止前行,找了块向阳背风、地势相对平坦地方准备露宿。
我虽也在山里住过,但那点儿生存技能和阿虎相比显然就不够看了。
只见两捆麻绳到了他的手里穿梭数次就变成了一张绳网,找两棵相邻的粗壮树干将两头捆牢固了,再铺上毛毡,俨然是一张吊床。绑上艾草和雄黄药袋,防虫驱蛇。加上一旁拴着警醒的马匹,倒也相当稳妥了。
升起篝火,照明,又防着野兽。
我和阿虎并肩而坐,一面闲聊,一面用树枝穿着干粮和肉铺在火上慢慢烤热。
我见他单单只烤了干粮,却把自己那份肉铺用油纸包好揣了起来,不由得心中一动。
他看我盯着他,抓着后脑勺笑道:“我家春花又有了身子,喜欢吃肉,我想带回去给她吃。”
我知道,春花是他的媳妇。
“你对你娘子真好。”
“嘿嘿……应当的,她对我也好。”
火光在他黝黑的脸庞上反射出金红色的晕彩,将那略带不好意思的笑容渲染的十分温暖幸福。
鼻子突然有点儿发酸,我赶紧将烤热的干粮塞进嘴里,用力咀嚼。
夜里,阿虎睡得很香,呼噜打得如同响雷。我不便翻身,只好枕着手臂,望着天上繁星久久地出神。
我想起我也曾用油纸包着肉,满怀温情地揣在怀里……只是那个笑眯眯吃着肉的小狐狸,如今不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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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们收拾好东西继续前行。
山里的清晨雾霭浓重,草叶树梢都湿漉漉的挂着水珠,鲜嫩而清透。但穿梭其中可就没那么美好了,这不还没多久功夫,我和阿虎身上的衣服都沾得斑驳,头发也半湿了,鞋面更是惨不忍睹。
“啊……嚏——”
山风一吹,我痛痛快快打了个喷嚏,惊起几只正在附近觅食的鸟儿,扑棱棱地都飞远了。
听着隐隐有水声淙淙,我问:“哪儿的溪水?我想洗把脸。”
“就在前面,转过这条路就能见到了。”
果然,山势一转,石沟里清亮亮的流水不时跳跃出白色的水花,让人看着便觉心中淡淡欢喜。
阿虎拿着水囊去打水,我则走开几步到下游洗手洗脸。
这道石沟不过巴掌宽,为了取水方便,我一步跨到对面相对平缓的地方,弯腰蹲身用双手汲水。
刚洗了两把,脚下的碎石突然一松,我赶紧伸手去扶身旁一块突出的山石。没想到一把抓过去,看似结实的山石居然是虚影,被我的手直接穿透过去。
我一惊,身体失去平衡,向后仰倒。
“啊——”
本以为这下定然要滑下山坡,不粉身碎骨也得断手断脚了。没想到周围景物瞬间变化,陡峭的山崖竟然变成平坦的草坡。我这一跌只是摔在草皮上磕疼了屁/股,并没有什么严重损伤。
爬起来打量周围,左边是来路和那条水沟,右面则是全然陌生的地方。远处山谷烟雾缭绕,隐隐有高大的宫殿巍峨宏伟。
阿虎牵着马在距离我不到十米的地方焦急地喊着什么,奇怪的是我只能看到他的口型却听不到声音。而且我近的足以看清他惊慌的表情,他却对我这么个大活人视而不见。
难道说……这就是我要找的终南幻境?!
心念急转,我很快冷静下来打定主意。就地躺下打了个滚儿,弄得一身草叶泥土,然后趁着阿虎转身时跳回石沟对面。
“阿虎。”
他猛然回头,惊疑地一把拉住我,惶惶急问:“哎呦,你怎的突然不见了?!吓煞我了!”
“方才一脚踏空滑到下面去了。”
“啥?!我都没听见声响啊……”
“那个,阿虎,你原先说这山腰有人隐居是吧?”
“啊……嗯,是啊?”他被我突然转移话题弄得有点儿糊涂。
“我想自己过去看看,你先回去吧。”
“啥?那怎么使得,你不晓得山势走向,我领你去吧。”
“是这样的……”我只好瞎掰:“我突然想起梦里是自己找到那个地方的,如若你领我前去,恐怕心不诚则不灵,就见不到我要找的人了。”
“哦,原来如此。”阿虎点点头,表示理解:“可是山里路不好找,你若是独子一人迷了路或是遇上猛兽如何是好?”
我赶紧道:“不妨事的。我也寻访过几座山了,辨得方向。你别替我担心,我是决计要靠自己找下去的。况且我看这周围竟和梦境十分相似,想必是已经很近了。”
摸出一个银锭塞给阿虎,他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肯收下,说是我已先付了钱,无功不受禄他不能拿我的打赏。
“收着吧,这不是打赏,是彩头。你若拿着,我也讨个吉利,早些找到家人。”我执意要他拿着:“谢谢你领我进山。你家娘子还等着你回去呢,你赶紧回家里好好陪伴她吧。”
阿虎千恩万谢地收下银子,又说一通吉利话,预祝我能尽快找到家人。之后,才一步三回头地慢慢往来路去了。
我怕被他瞧出端倪来,牵着马假意沿着山路向一旁拐,待得忖着阿虎走得没影了,这才小心翼翼地转了回来。
马匹似乎对结界十分惧怕,无论怎么牵都不肯跨过那道水沟。无奈何,我便将马拴到一旁大树上,自己重新进入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