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庄之路》尉**雪

42、做小伏低觅踪迹

　　正如姒娘所预计的那样，黄昏时分，雨云倏忽而至，势如倾盆，状似瓢泼，豆大的雨点漫天漫地的砸下来，不大会儿的功夫就毫不客气地把我浇了个透。
　　一丈开外就是干爽的台阶，地势高，又有飞檐遮挡，无疑是避雨的好地方。可我只能向往地看着，然后继续跪在雨幕里，享受这天赐的“冷水淋浴”。
　　咫尺天涯啊……
　　没错，姒娘给我出的主意正是三十六计里最自残的一招——苦肉计。照她的说法：狐狸姐姐对我有怨气，要想请她老人家帮忙就必须先理顺了她的气。既然她不满的对象是我，那使她顺气的办法自然就是虐我。不过狐狸姐姐的虐法很可能要了我的小命，所以与其等她虐不如我先自虐。这样一来，方法可选择，程度可控制，效果可夸张，无疑是做小伏低、理气健胃的理想途径。
　　然苦肉计突出的就是一个“苦”字，其中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就拿我现在来说吧，浑身湿得四处滴水，时不时还有一阵小风吹过，冻得我瑟瑟发抖。这些还不算厉害的，最受罪的还是咱这两条腿。雨夜的石板地面格外潮湿阴冷，而且青石表面还雕有凹凸不平的花纹，硌得膝盖生疼。原以为跪着跪着很快就能习惯了，没想到疼痛也是可以累加的——由尖锐到钝痛，再有钝痛到酸痛，一丝丝一缕缕，变换着痛彻入骨。
　　随着时间的推移，疼痛和寒冷挑战着我的意志。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做这一切的意义，怀疑这辈子还能否再见到墨雪。越想越心寒，越想越心灰，一瞬间简直想要躺倒在雨中，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发泄情绪。
　　“咔——轰——”
　　一个闪雷炸响在头顶，惊得我浑身一震。这次正负电子的碰撞似乎离我很近，刺目的白光几乎和震耳欲聋的声响同时出现。
　　回过神来，我抬起头迎向暴雨，暗自为方才的动摇而自嘲——莫非我的决心只有这种程度？这种的程度的决心怎么能够呢？
　　远远不够。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如果我自己都丧失了信心，那么我就真的没有希望再见到墨雪了！而见不到墨雪，我一定会终生抱憾。因此不管前路多难多苦，我都必须找到墨雪，向他当面道歉，挽回我所犯下的错误。
　　这是男人的责任！
　　印象中，常常教育我的是我那“诲人不倦”的老妈，老爸则很少会和我通篇大道理地讲话。但他有限的几次训诫和忠告，都让我深植于心无法忘却。记得有一次我闯了祸并试图推卸逃避，他很严肃地对我说：男子汉要勇于承担，错了可以改正，但不可以逃避。男人生就强壮的臂膀，就是为了承担责任的。
　　其实我早该明白的，从我享受墨雪给予的温情开始，他就是我的责任了。

　　我重新挺直脊背，稳稳跪在地上。
　　为了缓解□□上的不适，我开始努力发挥想象。想象着周围的场景是在家里，自己膝下跪的是块洗衣板，而墨雪就坐在我面前。他漂亮的眼睛眯起来，嘟着粉色的唇，气呼呼地对我宣布：因为我惹他不高兴了，所以今晚罚跪洗衣板，不能搂着他香香软软的身子躺在温暖的被窝里……
　　这么想着，周身居然渐渐有了点儿暖意，疼痛好像也没那么难忍了。
　　面前的一小滩水洼反射出光亮，像是墨雪双眸中灵动的光，每当他朝我微笑，那光就跃动起来，让人忍不住喜爱，为他柔软了心肠。
　　回过神来，嘴角已然向上牵动，然后突然发觉，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面前高台上紧闭的殿门也敞开着，室内灯火通明。
　　姒娘在门口冲我招手：“主子唤你近前。”
　　眨眨眼睛，我不敢相信居然这么快就等到了狐狸姐姐召见——本以为起码要跪到天亮的。
　　“快点儿呀！”
　　“哦，马上马上。”
　　想要起身，可一动才发现腿脚早就僵麻了，根本不听中枢神经的指挥。
　　“这……稍等一下啊。”
　　一边儿嚷一边儿两手猛搓双腿，期望它们能给力些。
　　结果这一搓揉不要紧，麻痹劲儿没消失，针扎般的疼痛却蔓延开来，一时间疼得我呲牙咧嘴，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姒娘见我实在狼狈，便向殿内回道：“主子，他跪得久了，腿脚不便，容奴婢帮他一把。”
　　还是好人多啊~~~%>_<%
　　我正要感激，耳听得狐狸姐姐说：“别管他，叫他自己爬过来。”
　　我：……
　　姒娘笑道：“他倒是想爬来着，可主子还要歇着，哪能等他？”
　　说着，她步下台阶走到我跟前，蹲身按了按我的腿。
　　我继续呲牙咧嘴，一面小声道：“多谢姐姐，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她笑而不语，细白的手突然显出莹莹的蓝光，向我额前一触。
　　好冷！！！
　　我猛打一个寒颤，险些咬到舌头。身子下意识地后仰，为了保持平衡，真是手脚并用张牙舞爪了……然后，腿居然不疼了？！
　　“哎，真是神了啊！”
　　感叹着爬起来，跺了跺脚，真不疼了，只是有点儿木木的，像是冬天里穿了很厚很紧的裤子。
　　“暂且用术法封了你的痛觉，治标不治本的。”姒娘解释道：“还有你的内伤，回去后也切莫大意，须得及时医治，否则你年纪轻轻的种下病根便是后患无穷了。”
　　我忙又道谢。

　　姒娘领着我重新进到内殿。我一身狼狈，落汤鸡似的，但心里有了希望，也不觉得难堪难忍。
　　恭恭敬敬朝着狐狸姐姐行了礼，我垂着头等对方发话。
　　果然，狐狸姐姐嗤笑一声，道：“浇了这么久的雨，想必是清醒了些罢。说说看，你还想去找小四吗？”
　　“是，我意已决。还请您相助于我，教我见到墨雪的办法。”
　　“嗯……”
　　狐狸姐姐长长的哼了哼，却没有下文了。
　　我等了一会儿，想起先前姒娘嘱咐我的话，于是说道：“在下没什么本事，只是日间坊里做点儿小生意，制些零散用物，在这洛阳城中倒也有几分微名。娘娘若不嫌弃，容我挑选些玩意儿敬献。”
　　“哦？你都卖些什么啊？”
　　我赶紧挑那有特色的东西噼里啪啦介绍了一番，什么粉饼啊、面膜啊、遮瑕膏假睫毛……
　　抬头一瞄，连狐狸姐姐带周围侍女，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眼神灼灼，很感兴趣的样子。
　　嗯，这就好办了。
　　“无论娘娘您喜欢什么，但凡您开口，我都愿常年供上，只求您能借人参珠串给我，让我再见墨雪一面。”
　　狐狸姐姐不语。
　　姒娘道：“主子容奴婢说句话。依我看来，这尤守义虽曾做错，但现下已然改悔了。况且小主子对他也有情分，不如网开一面……”
　　周围几个侍女也纷纷出言求情：“请主子网开一面。”

　　狐狸姐姐略一沉吟，道：“罢了，看在你尚有诚意，我就帮你这一次。你且过来。”
　　我走近几步，从她手上接过那串人参珠串，一叠声地说：“谢谢娘娘，谢谢娘娘……”
　　“你……你随小四唤我姐姐罢。”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从永安宫出来，我的心情如同东方初升的朝阳，重又充满希望。我忍不住幻想未来，仿佛下一刻就能够接回墨雪，一家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随着加诸身上的术法效力减弱，我的腿开始觉得疼了。李恬萱扶着我慢慢向前走，小声嘀咕着什么诸如：“要不要下这么重的手啊……”、“又不是鬼畜……”等等。
　　莫名其妙地瞅了她几眼，我继续为未来的“追妻行动”默默打算。

　　回到家中，我先安抚好四个孩子。好在他们早已习惯了独立生活，虽然我的彻夜不归令他们心中着急，但他们并没有慌乱，都好好地待在家里等我。
　　刘祝去医馆请了徐药师来给我看诊，一时又是施针又是药浴，折腾了好一阵子。原先的药还没吃完，这下又开了几副新药，银吊子支在角落里咕噜噜地煎药，满屋子都是浓郁的药气。
　　答应送给狐狸姐姐她们的东西都嘱咐刘康挑拣齐全，交由李恬萱代为处理。趁着休养期间，我也慢慢把我和墨雪的事说给孩子们知晓——先是坦白了墨雪的性别，然后又委婉地告诉他们墨雪的狐族身份。
　　或许是这个时代不讲究唯物主义教育，大伙对于怪力乱神都没什么意外感。所以最初一阵子的震惊过后，四个孩子都表示愿意尊重我的决定，没过多久，开朗（或者说没大没小）如春儿者甚至可以偶尔调笑我两句了。
　　对于我去狐族大本营找墨雪的决定，大家都给予充分的理解和支持。我开始着手把生意交给刘康、刘祝和春儿打理，家中的各项事务支出也由小燕儿接手。
　　不得不说，孩子们的表现令我很是惊喜。刘康亲和稳重，刘祝斯文知礼，春儿精明机敏，小燕儿聪慧仔细，加之从小一起长大，同甘苦共患难，相互之间坦诚友爱，倒比不少血缘兄妹还亲厚。几天考察下来，在账房和伙计们的协助下，他们已经能比较熟练的完成订货、成本核算以及日常管理工作，小燕儿持家也有模有样。而且李恬萱也保证会让她的王爷哥哥帮忙罩着孩子们，让我放心。
　　半月后，我的汤药吃完了，身体也基本恢复。
　　将买卖与合家悉数托付，我怀里揣着银子，腰间挂着药丸，身后背着干粮和换洗衣物，骑着马踏上了寻回墨雪的征程。

　　小剧场•永安宫私话

　　尤守义离开后……

　　狐狸姐姐：这小子倒也有点儿意思，样貌不错，脾气也挺好，更难得的是一片真心，哎，真是便宜小四了~~~
　　侍女甲：听说他开的那家店铺生意兴隆，新出货品每每售罄，就算拿着银子也要排队等着。
　　侍女乙：我昨天见X国夫人向淑妃进献了一支装在玉管子里的胭脂，就是他那家店铺卖的。
　　侍女丙：我去过他那铺子一回，新奇东西可多啦！不过好多都是限购的，不预定就买不到。
　　侍女丁：以后想要什么就让娘娘做主，叫他拿进宫来送给我们。
　　姒娘：所以说，还是咱们主子圣明——既虐了他给小主子出了气，又让他承了情许下好多东西，还保全了我们狐族的脸面，真是一箭三雕。
　　狐狸姐姐：哦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