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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新山女子 ...

  •   集训的最后一天,晴空万里,风里带来暖和阳光的气息。
      和新山女高的比赛约在下午,意味着她们多出来了一整个上午的训练时间。白谷提前把上场名单拟好,让其他队员继续训练的同时招手把平时定战术的人叫来。几人凑在一起盯着那张薄薄的纸看,陷入长久的沉默。
      “为什么……没人说话?”白谷少见地露出犹疑的神色。她看向自己的队员,声音泛虚地问自己的副队:“宫良,你说。”
      宫良慈抿着嘴,半晌才开口:“你这个名单,和白水教练说过吗?”
      白谷点了点头:“我们昨天晚上一起写的。”
      宫良说:“啊。”
      纸张像承受不住几人宛如实质的目光一般,在风中瑟瑟地抖了几下,依稀可见用黑墨写着的田中樱三个字。
      “我先说吧。”观月打破了僵局,“我是她的搭档,我比较有发言权。”
      她接过白谷手中的表格,拿在手里捻了捻:“首先,作为朋友,我很感谢……”她瞟了一眼学姐,用调笑的语气轻轻说,“学姐对她的看重。”
      白谷说:“啊。”
      “我以为前辈是想检验那个快攻能否作为武器,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简单些——我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您,直到目前,这一秒为止,我都不认为我们有足以击垮新山女高的攻击力。但是……”观月迟疑了一下,说,“前辈把她放在了主攻。其实我不太明白您的用意,虽然田中进排球部以来都是以主攻为努力方向,以前打的也是主攻位,但快攻明显是副攻该做的事吧?既然一直在练这个,她也没有那么强烈的位置需求,我觉得让她转成副攻也没什么关系。”
      “在主攻位的话,我就不太懂之前练快攻的必要性了。”
      观月这几句话其实带着点赌气的意味,甚至说出来后白谷脸色沉了些。宫良适时伸手拍了下观月,示意她差不多就收住。
      “诶。”观月接收到宫良警告的眼神,只好装作乖巧,小声嘟囔着,“怎么想都像是白练了嘛。”
      “观月练快攻就只是练快攻吗?”白谷皱着眉,“我以为你想得很清楚呢。”
      观月垂着手,舔了舔嘴唇。她知道白谷的意思——表面上的练习快攻,实际上只是配合度和传球精准度的练习形式而已,大概从一开始就没人相信她们真能成功,毕竟她自己在田中想练快攻时就说了“我又不是影山”那样的话。
      但她就是觉得不太开心。
      像小时候,先生让她当班长,她假意推托说自己能力不够,结果先生真的让别人当了一样。虽说始作俑者是自己,表面上看来也达到了她想要的目的,但就是心里不舒服。
      ——啊,我果然是很别扭的性格。观月欣然想到。
      白谷等了一会儿,见观月看上去没什么异议,拍了拍她的肩,又问了其他人的意见,稍微改了一些站位问题就四散开来自主练习。
      “学姐。”观月拉住白谷,在白谷诧异的目光下小声问,“你觉得主攻,能打快吗?”
      白谷有点哭笑不得,她这个学妹好像哪里都好,思考问题冷静,临危不惧,传球水平也高,就这点不好——太容易钻牛角尖了。她拍拍观月的头顶:“这么想打啊?练习的时候不是万般不情愿么?我看你比田中还想上。”
      “练都练了……”观月不甘心地说,“我讨厌没有意义的练习。”
      “哪里没意义了?”白谷试图说通她,“你们现在的配合好了很多,用强力扣球一样可以得分的。”
      观月叹了口气。她并非不懂白谷说的道理,只是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好啦,去练习吧。”白谷轻轻推了一把观月,“抓紧时间。”
      下午的太阳变得更热烈,体育馆的窗户透出阳光,在地上形成一条一条的光带。观月蹲在有光照着的地方,发丝折射出淡金色的光芒。她漫不经心地压腿,笔直的小腿裹着白色长护膝,匀称的肌肉绷紧又放松,显出凌厉的弧度。
      “观月——!”田中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她伸出手:“你在干嘛啊!要去热身了喔。”
      “好,好。”观月懒洋洋地收回腿,在阳光下晒久了,从骨子里蔓延出一股安静的气息,“你好兴奋啊,田中同学。”
      “怎么可能不兴奋!”田中在她身边蹦蹦跳跳,“那可是新山女高诶!连续好多好多年的春高冠军!据说这几年越来越厉害了!哎——不知道我也没有可能要到【女王】的签名呢?合照也行啊!”
      “好,好。”观月活动手腕,往大部队的位置走,“你去要呗。”
      “哎呀!!不行的啦!”田中见观月无动于衷,恨不得上手去晃观月的肩膀,“人家肯定会以为我是变态的!唔,等一下怎么打招呼呢?你好?您好?下午好?”
      “说,请多指教。”观月扒拉开田中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个排球让她抱着,“清醒点,至少现在你们是对手关系。”
      “观月!”田中叫了一声,把球扔进球车里。
      “嗯哼。”观月心情不错地哄她了两句,“安啦。用你的实力打招呼吧。”
      人和人之间感到紧张的方式互不相同,比如田中觉得紧张的时候会拼命说话缓解尴尬,观月则是越紧张看上去越兴奋的类型。她看着在光路中飞舞的细小尘埃,轻轻勾起唇角。
      白谷和对方队长握手后开始抛硬币。熟悉后宫良对观月开玩笑说,白谷这人在三年级里当上队长,一是因为性格和实力,二是因为手气好。虽说先发后发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区别,白谷本人对此也不太在意,但——“抽到先发也算是个好兆头?”
      “选队长的时候,我们一群人围在一起石头剪刀布,结果白谷一局都没输。”宫良偷偷笑,“嘛,运气好得离谱的家伙,白水教练说她是命中注定的队长。”
      第一个发球的按惯例是星川。
      新山女高的风格是均衡发展,每一个方面都很强,被高中女排界内形容为六边形战士。这点和曾经的青城其实很像,但样样通的同时容易养成样样松的坏处。然而新山有着很好的领导者——被称为女王的砂川萍——以主攻为中心轴运转的球队必然会走向更擅长进攻的未来。
      “她们已经习惯以主攻为中心了。”白谷指着小白板,温和地点了点代表砂川的磁铁,“从砂川入学以来,一直都依靠着大力度高技术的砂川。但这并不代表她们的个人能力不强,比如……天内叶歌。”
      “今年二年级,已经表现出相当强大的球场掌控力了。”她把代表天内的磁铁移到场内,“据说是很擅长调整攻,什么球都能扣的类型,高度也很惊人——拦网的时候稍微注意点吧,两个主攻都算是力量型的,技巧反而没那么细致。”
      白谷继续移动磁铁:“接下来,二传——观月?”
      被点的观月懒散地抬头,看着粉色的磁铁,点了点头:“啊,我知道。”
      过度依赖主攻,容易造成二传对自己认知不清,以为自己站在场上的意义不过是作为主攻扣球的桥梁。事实上这种认知放在普通队伍里完全没问题,但要放在全国级别的队伍里,就显得二传成为短板了。
      人嘛。靠别人靠多了,往往会懒得思考,更何况——论战术,观月还没怕过谁。
      “还是注意点吧。”宫良拍了观月一下,“可别骄傲过头,到时候被人家一下击垮了。国家级的队伍,哪有容易对付的人。”
      所以——观月含笑的目光落到那位别着可爱发卡的二传身上。
      还是好好关照你吧,前辈。
      经过了几场练习赛后,观月猜自己的信息大概已经在整个——不说日本,至少是宫城县内——高中排球界传遍了。毕竟不管怎么说,青城也算是老牌强校,又向来以二传为中心,被研究是迟早的事。观月索性放弃隐藏在队员之间的打法,转而华丽起来,假动作越来越多,试图把对面弄得晕头转向。
      很遗憾——
      “你自己不知道自己体能差吗?”白谷恨铁不成钢地敲观月的头,“这都谁教你的啊?”
      观月整个人靠在墙边,一颗颗冷汗从额头上滑落。她往嘴里塞了颗糖,勉强牵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嗯……及川前辈?”
      白谷夏弥,十八岁,经历了人生中距离犯罪最近的三秒钟。
      “好的不学!净学些学不来的!”她恨恨地给观月递水递毛巾,咬牙切齿地说。
      “没关系吗。”有人逆着光走来,淡淡的声音慢悠悠地传过来,“怎么每次都看到……你身体不舒服。”
      观月仰着头,咽下去一口水,闭着眼睛笑:“会不会是你的问题呢?”
      紧接着,她感到微凉的手背触到自己眉心,一点即分:“还有心思胡说啊。”
      手是真的很凉。观月仍由自己的思绪发散,外面很冷吗,怎么这么冰。她语调和平时无异,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平静地回答:“没关系啊,缓一小会儿就好了。”
      “还是有关系的吧。”国见大概观察了观月一会儿,得出这个结论——到底是怎么得出的啊。观月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舌尖顶着牛奶糖——这也太自说自话了吧。
      国见身上平稳的柠檬味道慢慢围绕过来,将观月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他在观月身边坐下,随手拿起在场下队员的记录板,看了一会儿后评价:“打得挺激烈。”
      观月从鼻腔里发出一小声哼笑,表示这还用你说。
      国见自然地无视了观月暗暗的嘲讽,安抚地拍了拍观月:“我以为你是后期发力型选手。”
      “没那个体力。”观月差不多缓过来,又灌了口水,拖着调子回答,“我也以为我是……一不小心上头了。强校的压迫感太吓人了,总觉得一慢下来就会被她们吞掉。”
      国见点点头,又拍了拍观月。
      “干嘛啦。”观月被他逗笑了,“别安慰我了,我知道是我的。”
      “没有安慰。”国见平静地注视着观月,又说了一遍,“不是安慰。”
      “那是什么?”观月故意问他。
      “是……”国见沉默了一下,说,“提前的赢比赛祝贺。”
      观月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她凑到国见旁边,和他一起看记录板。
      “其实可以处理得更细致的。”观月认真反省自己,“好像整个队伍都被我带跑偏了……果然要戒骄戒躁,一不当心就整个节奏乱掉了。”
      “我是来说这个的吗?”国见问。
      “哦——”观月刻意拉长了尾音,“那你是来说什么的?”
      国见沉默地盯着她。观月脸色很白,是过度运动后浮上的苍白,偏偏唇色又很红,眸子明亮如星,灵动闪烁,光华流转,衬得几乎显出一些鬼魅般的诱惑。唇上水光潋滟,说话时无意识的一点点抿嘴的小动作被尽收眼底。
      他不理会观月的调侃,继续看记录板。
      记录板比我好看啊。观月看着国见红起来的耳尖,笑得眉眼弯弯,自觉心情上完全复活,起身加入白谷她们的讨论。
      “哟,好了?”白谷扬起眉,对她笑,“哎呀,果然还是国见君管用。冷静下来了?”
      观月眨了眨眼,假装听不懂白谷在说什么,严肃地询问:“后半场……?”
      宫良把手搭在她肩膀上,随意敲了几下权当安抚:“按你的节奏来。”
      这是要让她放开手打的意思了?观月轻轻啧了一声,点了点头:“后半场我会尽量多调用主攻,拦网还请多注意……一传不用给得很准,尽量起高就好。”她想了想,补一句:“能给准……更好?”随即点了点焦虑地搓着手指的田中:“小心点啊,我要给你传很多球了。”
      田中愣了一下,很快地回答:“求之不得。”
      很快田中开始为自己的大言不辞感到后悔——但来不及了。
      观月其实是擅长控制和压迫的一类二传——本来嘛,从小是唯一的二传被捧在手心,后来经过及川矢巾的教导和影山的洗礼,再加上本人就是控制欲很强的性格,放开了打后几乎凌驾在青城所有人之上,强硬地命令所有人:我要打这里。给我压这里。给我得分。
      对面似乎没有料到观月的突然发难,手忙脚乱了一阵,比分被扳回了些。但很快,在砂川强有力的扣球下,新山又稳住了局势。
      这才是比赛的开始啊。
      观月稳稳地传出一个又一个球。
      这里是她的战场。

  •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大家圣诞节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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