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星星落河川》兀枝

2、第二章

　　“我靠，真的是季川！”

　　“季川！真没想到你这大学霸也有时间来！”

　　“季川！来这坐！”

　　“……”

　　人群立即变得嘈杂，女生中混杂着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包间光线晦暗。

　　除了墙上的方形显示屏，只有头顶的一个彩色转盘灯，发出无数五颜六色的圆形光晕，像机关枪一样扫射着房内的每个角落。

　　恰好某一瞬，光晕扫过他的脸。

　　毫无防备，骆晶晶直接撞上那双漆黑的眼眸。她脸上残余的笑意挂在嘴角，僵住不动。同学们热烈的欢呼，明明近在耳边，却又仿佛远在天边。

　　他似乎长高了很多。

　　刚进门时，头顶都快碰到门框上方了。

　　简单的黑色短袖衬衫内搭了件白色短袖，眉黑如墨，深咖色的瞳仁掩映在浓密睫毛下，左眼内眼角靠山根处有一颗黑色的痣，嘴角略带笑意，礼貌而疏离。

　　和高中相比，褪去了青涩的少年感。

　　五官越发清冷矜贵。

　　在这昏暗的包间里，像是自带了光芒一样。

　　对视了大约三秒。

　　骆晶晶睫毛轻颤了下，转过头去，切断和他的眼神接触。

　　季川面带微笑，和大家一一打着招呼，随后坐在靠门的那个小沙发上。

　　和骆晶晶坐的沙发正好对着。

　　其实发小看到来人是季川时，整个人都傻掉了。高一整年，班上任何的团体活动、聚会，他几乎都没参加过。

　　而今天不过是一场无聊的同学聚会。

　　他竟然来了？

　　还和每个人打招呼？

　　见骆晶晶转过头来，徐恬真以为她也傻了，低声说：“是不是很吃惊？是不是很意外？这号人物竟然会来？”

　　骆晶晶心里混乱，直接顺着她说：“是……很吃惊，很意外。”

　　“可我怎么记得，季川家住在江衡区啊……坐地铁来这的话，至少得二十几站呢！而且现在还这么晚，玩不了多久就要散了……”

　　“诶，你说……晶晶，你想什么呢？手机拿反了！”说了半天没回应，徐恬真一转头，就看见骆晶晶低头看着手机发呆。

　　关键手机还拿反了。

　　骆晶晶回过神来：“啊……你刚说什么？”

　　“我说——”

　　徐恬真刚开口，就被走到骆晶晶面前的班长打断：“晶晶，来都来了……那个，你也唱几首呗，不要总是听大家唱！”

　　说着直接把话筒往她手里塞。

　　骆晶晶面前的光本就不多，被他这么一站，直接眼前一黑。

　　想到自己五音不全的嗓门，她温和地拒绝道：“啊，不用，你们唱吧……我不太会唱歌，容易跑调！”

　　姜武并不死心，脸上笑起褶子：“唱几首嘛！大家都是随便唱的……”

　　还回头瞟了眼同学们：“大家想不想听女神唱歌？”

　　吃瓜群众立马附和：“想！……女神唱一首嘛！……是啊，都没听过晶晶唱歌呢！”

　　“额……真的，没骗你们，我唱歌真的不好听。”骆晶晶不知道怎么办了。

　　“哎呀，晶晶唱歌真的跑调。”徐恬真忍不住了，起身安抚道，“要不我来给大家唱一首吧……虽然我也唱的难听，但是大家想听的话……”

　　话毕，就准备去拿班长手里的话筒。

　　谁知，被从班长身后伸来的一只手捷足先登：“如果大家想听的话，我唱一首吧。”

　　那手抢走了话筒，走过去切了首王力宏的《你不知道的事》。

　　是季川。

　　黑暗里，随即爆发出哄笑声。

　　毕竟，屡试不爽的英雄救美桥段，谁不乐意看呢？

　　“女神不唱……有男神唱，咱们今天也算是有耳福啦！”

　　不知谁出声解了围，班长悻悻地坐了回去。大伙的注意力，瞬间都转到季川身上。

　　徐恬真凑到骆晶晶耳边，精辟总结道：“我现在终于知道为啥有些渣男那么渣，还不断有女生往上送了！”

　　就是说对着这张脸，谁他妈把持得住啊！

　　骆晶晶：“……”

　　有人还想出声说什么。

　　此时前奏响起，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整个包间里充斥着浪漫的氛围。季川坐在沙发上，双眼注视着屏幕，轻轻开口唱：

　　“蝴蝶眨几次眼睛，才学会飞行；夜空洒满了星星，但几颗会落地……”

　　和王力宏灵活婉转的声线不同，季川的歌声轻柔细腻。恍惚间，骆晶晶觉得，整个宜安的夜风都在她耳边温柔地吹。

　　“……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其实骆晶晶知道这首歌。

　　大一有个学长在宿舍楼下对女生告白，唱的就是这首歌。

　　只是当时他唱的走调，她还倚在窗边愤愤吐槽道：“唉，歌词这么美，真是白瞎了。”

　　那你呢，季川？

　　你又为何唱这首歌？

　　因为那个叫李诗语的女孩吗？

　　……

　　一曲完毕，大家还沉醉其中。

　　黄盛涛听的满足，直接感叹了句，将骆晶晶飘远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

　　“唉，上天果然不公平！季川，你这长的帅、学习好也就罢了，还遗传了你妈一身的音乐细胞……这还让我们怎么活啊？”

　　话音刚落，包间一片死寂。

　　宜安一中全校都知道，季川妈妈聂薇是闻名全国的歌唱家。但是他初中时，父母就离婚了，而后聂薇改嫁到国外。

　　这不是个秘密。

　　可大家都像约定好似的，从来都不提。

　　沉默中，有人咳了声，黄盛涛反应过来，搔了搔后脑勺说：“季川，那个，我刚不是有意要提……你别放在心上啊！”

　　骆晶晶在黑暗中观察着季川的神情。他眼底只暗淡了一瞬，随即恢复平常，淡然一笑：“没事。”

　　很快，包间里又是近乎嘶吼的K歌声……

　　被折磨了一晚，耳朵终于受不住。

　　骆晶晶扭头说：“真真，我去上个洗手间……顺便透透气。”

　　徐恬真：“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我一会就回来。”

　　骆晶晶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打开门溜了出去。

　　她刚出去时，眼角无意瞥了眼坐在门口的季川。他正低头看着手机，只是屏幕好像是黑的。不过，她也没多想，兴许是防窥膜吧。

　　走廊比包间温度高一点，也亮堂一些，骆晶晶找到女洗手间，进了个干净点的隔间。

　　两分钟后，她从隔间出来。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季川从对面的男洗手间走出来。这家KTV的女洗手间和男洗手间，门是对开着的，中间只隔着两个连在一起的洗手盆。

　　季川也看见了她。

　　二人在门口停住。

　　洗手盆上方有一顶圆灯，照的这块区域清晰明亮。一下子暴露在如此明亮的灯下，骆晶晶有些不知所措，左手在身后紧攥住裙子一角。

　　在包间，她还能躲在昏暗处，遮挡些脸上的情绪。

　　可此刻像撕下了最后一层伪装，季川就站在她面前。他直白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无法躲藏，只能强装镇定，尽量显得自然些。

　　时间过去几秒。

　　可骆晶晶却像经历了几个春秋那般漫长。

　　犹豫许久，她还是鼓足勇气，抬手打着招呼，嗓音发紧：“嗨。”

　　没有回应。

　　骆晶晶失落地垂眸。

　　虽然自己听见了，但她不敢确定对面是否听见了。走廊里安静，却也能听到两侧包间K歌的声响。

　　季川的目光移落到她的眼下，苹果肌因灯光照射而略微泛红。

　　就在骆晶晶陷入尴尬时，忽然听到他说：“好久不见。”顿了两秒，又缓缓吐出三个字：“骆晶晶。”

　　骆晶晶眉心微不可察地跳了下。

　　很快，她整理好呼吸，强装镇定地回视他。

　　“好久不见。”

　　“季川。”——只不过，这两个字她没说出口。

　　骆晶晶总觉得，要是她也叫他的名字，总有一种曾经的恋人多年后再次相见的错觉。

　　她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骆晶晶，你想什么呢？快醒醒吧，别做梦了。

　　季川还是看着她。

　　又过去三秒。

　　骆晶晶抿唇，转身拧开了水龙头。

　　季川也跟着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打破了二人间的沉默，挂在洗手盆上方的镜子，映出他低垂的眉眼。

　　随便洗了几下手，骆晶晶关掉水龙头，迅速抽了张纸，趁旁边人还在洗手，落荒而逃。

　　季川转头看她，走廊里只剩裙角飘动的白色背影。

　　骆晶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跑，没打招呼就溜，并不是她平时的作风。可若不跑，她怕心脏下一秒就会爆炸。

　　到包间门口。

　　里面K歌声渐弱，传出阵阵嬉笑声。

　　“晶晶，你回来了？”门一打开，姜武目光就锁定住骆晶晶，“我们刚刚都在说你呢？”

　　“说我？说我什么？”

　　骆晶晶面无表情地坐回原位。经过刚才那一遭，他们开的玩笑似乎也不痛不痒了。

　　“我们说——”

　　姜武的话被开门声打断，季川打开门走进来，坐回原处。

　　再无干扰，姜武才继续说：“就是说起了高一那时候。其实，我和何文轩都偷偷暗恋过你呢。”

　　“我俩偷偷写情书，但一看吧，写的跟狗屎一样，一直不好意思给你！”他边说还边搔着后脑勺，一副害羞的模样，“直到高一结束，也没勇气跟你告白……”

　　大伙哄笑起来。

　　一个晚上这么多回，骆晶晶已经懒得装了，冷冷应道：“呃……是吗？”

　　徐恬真凑近她，一脸气愤道：“这个姜武，分明就是个流氓……一晚上殷勤多少回了，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喜欢你！现在还当众提旧事，不就是借众人的嘴逼你吗？”

　　骆晶晶说：“算了，他没那个本事。”

　　谁知下一秒，就有人煽风点火：“班长，现在晶晶不是在吗？多好的机会啊！”

　　“是啊，是啊，这不就是缘分吗！”有人跟着附和。

　　骆晶晶内心：“……？！”

　　机会你妹！缘分你妹！

　　一个个的以为自己是月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