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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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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观棋将手内扣,将“青葙”二字收在掌心。
两个人顺着台阶走下去。
石阶尽头,一只肥硕慵懒的虎兽端坐在那里。听到脚步声,它微微抬起身躯,琥珀般的眼睛斜睨一眼,随后悠然挪开占据的位置。
随着虎兽的移位,前方豁然开朗。人声鼎沸,空气中热浪滚滚。
“大大大…押大…”
“再加一注。今天谁不跟谁是孙子!”
“天字三号桌,二八猜点数,还差一位。”
“地字一号桌,推牌九……人齐了,开局!”
天字号、地字号各九张大长桌依次铺开,桌旁修士不问来处,不论身份,聚集在此。
骰子在众人目光中旋转。
筹码堆满被来回堆挪。
有人面色凝重投注定输赢,有人声嘶力竭青筋暴起,也有人袖手旁观看热闹。赌坊内光影交织,桌子上酒水自取。
青葙喝了一口,味道冰冰凉凉的,说不上好喝不好喝。她递给李观棋,李观棋摇摇手,不好意思地表示自己一杯就倒。
青葙费劲地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过去,看打叶子牌。她有些失望,这里玩的赌.博游戏与常人的不太相同。
比如这修士们的叶子牌,是以五行生克为游戏规则,牌面上绘制的是各种代表五行属性的图案和符号,胡牌不仅要求手中牌型符合特定的组合标准,更强调牌面间的五行属性统一。
“胡了,胡了。清一色。”
“一手的木系牌。给钱,给钱。”
“不玩了,不玩了。”坐在下桌的修士,大概是输惨了,将储物袋往桌子上一扔,滚落出几十块灵石,潇洒地离开了。
“有钱人不缺钱,缺的是开心。这里就是让他们开心的地方。”青葙振振有词地告诉李观棋,少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认真地跟着一起点点头。
“有钱能玩,没钱也能玩。没钱去玩赌兽蛋。今天正好有。”旁边一修士路过,听到他们的对话。
“赌兽蛋?”
“那呢。”那修士手一指。
北侧的天字五号桌上,十枚兽蛋被等距排成一列,用漆黑的丝绸布盖住,静待揭晓。
“参与一次只要一个灵石。十蛋九假。等黑布掀开,谁能认出真蛋,就能一举赢得所有参与者投注的灵石。”
一块块灵石从四面八方投掷到下注盒子里,发出清脆声响,一下子就堆成了尖尖的小山,流动着灵力。
果然辛娘说得对。钱就是最动听的声音。
“还有没有投注的?只要一个灵石!下定离手,最后我再数三声。”一只胖狸猫手拿着一只长杆,站在兽蛋前,拉长声音,“一、二、三。好,封注,开布。”
随着他手中长杆轻轻一挑,黑丝绸布被掀开。瞬间,原本嘈杂的环境仿佛凝固一般,人群摩肩擦踵、屏息凝神。
十只一模一样的兽蛋映入眼帘,大小形状、花纹色泽,就连细微的斑点都完全相同。青葙看都看不过来,就听到一个清冷至极的女声淡淡率先说道:“第三枚。”
她的声音就如同冬夜里的雪花,轻轻飘落,带着一种疏离的美感。
话音落下,第三枚兽蛋微微颤动。紧接着一道裂纹悄然出现,伴随着清脆的碎裂之声,一只幼小的青鸟从中破壳而出。
狸猫:“恭喜这位道友,拿走所有的灵石。”
“又是她!”
“这姑娘已经连赢三局了,猜得又快又准!”
青葙循声望去。见是一个紫发女子,面带薄纱。
她眸光平静如镜,淡然如霜,双耳上挂着一对紫鱼挂坠,既神秘又高贵。
周湘筠无视聚集而来的言语与目光,继续准备下一局。
没有人能让她分心,没有人配让她分心。
身侧的钟盈骄傲地扬起下巴,眼睛上的蜘蛛也得意地伸长了八字脚。她的姐姐理应如此,万众瞩目。
这些杂鱼修士真是三生有幸,今日让他们涨涨见识。要不是买玉佩花光了灵石,她们两个何至于在此。
周湘筠的紫鱼吊坠微微晃动,仿佛在水中悠然游弋,空气被划开淡淡波纹,便可知卦象结果。
这就是九黎巫宗的鱼卦之术。
下一局紧锣密鼓地又要开始,不死心的修士们继续往下注方盒中投灵石、翘首以盼。
李观棋:“你要猜吗?”
青葙被挤得向他身边靠去,边扭头看他道:“可是好像很难猜。
对了,你说过。”她灵光乍现,“你会占卜之术,那你是不是可以算出来?”
少女清丽的脸近在迟尺,睫毛好长好长。她看起来也不会喝酒,刚才喝了半杯,脸颊上便有浅浅红晕。
李观棋呆呆地连呼吸都忘了,半天才回过神,差点被憋死。他忙不迟疑地点点头。
“那就靠你啦!”青葙眼睛一弯,伸出手掌,“还是写在我手上吧。”
绸布一挑,又是十枚兽蛋。
就在这一瞬,青葙的掌心被李观棋轻轻划了个数字,她毫不犹豫地喊道:“第五枚。”
第五枚兽蛋应声裂开,一条金丝蛇从缝隙中探出脑袋。
狸猫:“恭喜这位道友,拿走所有的灵石。”
“这哪来的小姑娘!太快了!”
“比刚才的女修还要快!”
“我都还没看清,再来再来!”
周湘筠脸色未变。连赢了三局,她略有些松懈。
钟盈哼了一声:“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继续下一局。依然是黑绸布挑开的刹那,李观棋一手放在腰间竹筒,另一手食指飞快在青葙掌心写数字。
青葙:“第一枚。”
又准了。周围叫好声、称奇声、羡慕声四起。
少年少女相视一笑,眼睛里都似有粼粼波光。
青葙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
从前她也与辛娘、小婉一起选药材、归纳药方。可毕竟年龄相差较大。
这是她第一次与同龄人一起并肩合作,第一次有愿意和她一起玩的同龄朋友。
她想起了小时候,偷偷看着剑阁的弟子们成群结队,热闹地走在一起,看着青珺祉身边围绕着师弟师妹。
而她只敢在太阳落山之后,从石壁后面绕出来,好奇踩影子的游戏要怎么玩。
于是,青葙侧过头,几缕碎发垂下,在李观棋耳边低语:“你也太厉害了吧!”
频繁的肌肤相触,让李观棋的指尖出了汗。可他更想知道,她的手掌为何有那么多道疤,像是被山道上锋利的石头割破了手,好得很慢。可她丝毫不在意,似乎习惯了受伤。
他又想到,她好瘦。手臂纤细,衣衫在身上显得空阔有余,但她笑起来总是很有活力。
接二连三的挫败让周湘筠脸色微沉,她已经聚精会神,依然没有对方快。
高贵的巫女终于抬眸去看那兴高采烈的小姑娘。见她平平无奇,身上没有半分灵力波动,甚至瘦的有几分可怜,像经常吃不饱饭。
这样的乞儿,她在路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姐姐,是她身边那个哑巴。”见有人抢姐姐的风头,钟盈很是不悦,眼神阴郁道,“我去探探。”
“我们的灵石够了。不必与人争高下。”周湘筠语气平淡,转身就要离开。似乎她这几局失利只是她不屑去争罢了。
离开时,身后正传来青葙清亮的声音:“第八枚。”
周湘筠长袖下的手捻起,一只漆黑的蛊虫出现在中指上,正欲弹出到第八枚兽蛋上——
九黎巫宗最厉害的不是占卜,而是巫蛊术。一只小蛊虫,就能立马将蛋里的幼兽毒死。
一只死了的幼兽自然无法破壳而出了。
看这小姑娘还怎么神采飞扬。
然而下一刻,巫女的手一动不能动。
周湘筠猛然心头大骇。
道道灵力化炁笼罩住她的手臂。手背上赫然出现白色八卦图,一个困字一闪而过。
这是……凌空布阵!
她已经是四境洞天,但布困阵者的修为竟远在她之上,她几乎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与此同时,一道极淡的目光从远处投来。
是那个哑巴少年。
他全然没有了看向身侧少女时的羞涩与紧张,取而代之的是平静的冷淡。漆黑的瞳孔收缩在眼窝深处,凝视之间,明明读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却比怒目圆睁更具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慑力,让人不寒而栗。
好在对方似乎只是给予一个小小的警告,很快她僵硬的手臂恢复了知觉。
钟盈发现周湘筠面纱下的几分慌愕:“姐姐,你怎么了?”
周湘筠极快地收敛心神:“走。”
青葙连赢了五局,知足地收手。她拎着装满灵石的布袋,和李观棋沿着台阶上去,回到灵兽店,意气风发、一掷千金,买下一只听风蛇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