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才不是废物》折梅手

10、第10章

　　睡在柔软的床上，青葙一夜好眠。早上日光洒在被子上，她留恋地用脸蹭了蹭枕头。穿好衣衫推开门，昨夜店小二说客栈提供免费的早饭。

　　她刚走上木长廊，听到楼下一阵吵闹声。

　　“爷我要坐你这张桌子，你换换。”一个锦衣长袍的世家公子跨开脚，踩在木长凳上。身后，站了一排家仆。
　　在他的视线之下，坐着一个白衣少年。

　　少年五官清秀，动作中有几分憨缓老实。在对方盛气凌人的命令下，他只是温顺地点点头，比了个手语：好。
　　然后捧起白粥，不急不慢地换了个座位。

　　“是个哑巴，哈哈。”世家公子来劲了，他紧跟着也挪了过去，慢条斯理道：“这张桌子——爷我也要坐。”

　　白衣少年头都不抬，站起身，又换了个座。

　　不出所料，那世家公子依依不饶地又跟了过去：“真是不巧啊。这张桌子我也看上了。你小子是不是故意跟爷我作对？”

　　“你一个人要那么多座吗？欺负哑巴小兄弟不会说话。”
　　其他食客忍不住忿忿不平。
　　“还讲不讲道理了？”

　　“道理？”那世家公子闻言，轻蔑地哼了一声，他抓起胸前的长命锁，上面刻着一个大大醒目的“李”字，闪烁着灿灿金光。
　　他大拇指指向自己，瞪大眼睛：“什么是道理——爷告诉你们，爷我就是道，我就是理。”

　　“是长林李家的独孙，李道。”很快就有人认了出来，窃窃私语。一听到是长林李家，刚才还忿忿的食客一时都屏气息声。

　　店小二捏了把汗。他身在玄机岛，迎来送往，对这世间诸多修真势力自然都略有了解。

　　长林李家是自上古传承至今的乐修大家族，连乐圣都会给几分薄面。

　　而这个哑巴小兄弟……店小二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姓名。小兄弟从三年前就住进了客栈，轻装简行，每天都穿着相同的干净衣裳，安静坐在客堂里，像是在等人。

　　想到这里，店小二才发现，小兄弟今日穿的衣裳略有不同，袖口绣了几道浅蓝色的水纹，愈发映衬得人清爽干净。
　　不过他现在顾不上这许多，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只心急如焚。

　　小兄弟照顾了他三年生意，性格温良，从未曾为难过他。可长林李家又不是谁能得罪得起的。

　　“名字叫李道，还真当自己是道理呢。”青葙一边嘀咕着，一边非常识时务地躲在长廊木栏后，透过缝隙看楼下的情况。
　　初来乍到，修真界的神仙打架她可不掺和。就算肚子饿，先忍忍。

　　姓李的愈发骄纵得意，白衣衫的小哑巴少年不忿不恼，捧着一碗白粥接连换了好几次座位，快把客堂转了个遍。

　　他这次被撵到了最角落的座位，坐下，忽然抬了抬头，向楼上看来。

　　青葙猝不及防地与他目光对视。这才看到他的那一双眼睛。

　　青葙微怔。

　　那温吞少年的眼睛，单眼皮，长睫微垂，瞳孔极黑，不做表情时有些呆静。

　　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与她对视的这一刻，这双极黑的眸子里竟出现了几分亮光，如春雪消融，大梦初醒，又惊又暖。

　　“这是什么玩意？”
　　楼下，李道的目光被哑巴少年腰间的配饰吸引，那是一只青翠欲滴、清新脱俗的竹筒。他心头一动，未及少年有所反应，便径直将其拽下：“让爷来瞧瞧。”

　　哑巴少年面色骤变，他霍然站起，摆动手势，急切却又清晰。

　　青葙嘴唇轻启，逐字逐字读他的手语：“不...可...打...开。”

　　可惜李道和其他人都不懂，甚至发出嘲讽大笑。少年愈焦躁，李道越得意，手已经拧开了那只翠竹筒。

　　“咝沙咝沙。”
　　竹筒里爬出一只老乌龟，迟缓地抬了抬脑袋，眼神沧桑。

　　“乌龟，老得快死的可怜乌龟，哈哈哈哈哈。”
　　刹那间，李道及家仆们快活的笑声充满了整个客堂。就连食客们也难掩好奇，纷纷伸长了脖子。李道索性抓起老乌龟向上一抛，挑衅地喊道：“各位，我们来猜一猜，这只乌龟落地之后，会是肚皮朝下还是背壳朝下？哈哈哈。”

　　青葙心里有些难过。不知道是为了那只老态龙钟还要遭此劫难的老乌龟，还是被人戏耍焦急也无法发出任何言语的哑巴少年。

　　然而下一刻，那只老乌龟从高空落下，稳稳当当地落到了李道的头顶上。它张开嘴，咬住了李道几根头发。

　　空气寂静了一息。

　　随之而来的是煞白的脸色和凄厉的嚎叫。

　　“啊，好痛，好痛——”李道向上伸出手，迫不及待地要抓到乌龟。青葙从未见过乌龟的战斗力有这么强，一下子又咬住他的手，鲜血直流。

　　“啊啊啊——”
　　在李道的哀嚎声中，老乌龟一会咬他的手，一会咬他的头发。它眼中闪烁出锐利灵动的光芒，动作速度极其敏捷。就连上前帮忙捉龟的家仆，也被咬得一个个龇牙咧嘴、哭爹叫娘。

　　青葙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紧接着更有趣的事情发生了。乌龟咬着李道的一根头发，将他往外一扯，竟将他硬生生扯到门口。
　　李道脚步踉跄着，又被牵扯着走出门外。

　　“啊啊啊，快来人，快来人，快帮我杀了这个臭乌龟——”

　　李道在街道上歪歪扭扭走着，脖子上的长命锁左摇右晃，在大小货摊上反射出一道道金光。
　　身后一群人乌泱泱地追赶而上，场面混乱，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客栈里的所有食客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青葙也“噗嗤”笑出声来，不由得暗赞老龟英勇。

　　她终于可以走下来吃免费的早饭了，在楼梯上又迎上了那哑巴少年的眸光。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少年似乎并不在乎李道出的洋相，也不在乎食客们的品头论足，自从两人对视的那一眼起，他漆黑的瞳孔愈发明亮与温暖。

　　青葙陡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他的目光会拥抱人。
　　她轻轻咳嗽两声。

　　哑巴少年好像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忙低下头，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碗里的粥。

　　好多长凳都被李道踩脏了，店小二正在擦拭。青葙于是坐到了哑巴少年旁边，她咽了咽口水，兴致勃勃地看向菜单，琳琅满目，极为丰盛。

　　虽然免费，但青葙也不想浪费。她手指划过，认真地纠结起来：“选这个，还是选这个？”

　　一个人影踟蹰半刻，走过来，坐到了她对面。
　　青葙的视线从菜单移到他脸上。

　　是哑巴少年。他白净的脸涨得通红通红。他像是鼓足了十万分的勇气，用手语道：“栗子粥，枣泥糕，松仁鹅油卷，好吃……”
　　忽然意识到青葙可能不懂他的手语，他又用手指蘸了蘸水，刚想在桌子上写字。

　　“好，谢谢你。”青葙笑眯眯道，“那我就要栗子粥，枣泥糕，松仁鹅油卷这三样。”

　　哑巴少年怔了怔。

　　少女眉目清亮，对着他露出浅浅的酒窝，脸上还有淡淡粉色的伤痕结痂。

　　世间嘈杂，窗外鸟鸣，人声鼎沸。

　　可他什么都听不到了。只听到他的心，砰砰砰，快要冲出胸膛，快要爆炸了。

　　不能爆炸。
　　他连忙伸手捂住胸膛。

　　老龟不知道何时已经回来了，慢吞吞顺着竹筒往里爬。青葙一边吃早饭，一边好奇道：“它是你的灵兽吗？”

　　哑巴少年仍捂着胸膛，好久才如大梦回神，忙不迟疑地点点头。乌黑的高马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露出来的两只耳朵红得发烫。

　　青葙听说过修士们会饲养各种各样的灵兽，有翱翔九天的五彩鸾鸟，有灵动可爱的仙狐，还有平时慵懒发飙起来凶猛的食铁兽。

　　倒是第一次见一只老乌龟的。

　　对面少年见她似乎很感兴趣，便用手语问：“你想养灵兽吗？我带你去。”

　　“你对这里很熟吗？”青葙却另有打算，她压低声音，梨涡在颊，狡黠问道：“那你知道何处有赌坊？”

　　“……赌坊？”

　　虽然昨日当玉佩换了些灵石，但倘若想买些法器灵兽是绝不够用的。

　　而从前青葙在云山城市井之中，学到的最重要的知识之一：
　　赌坊是本金翻倍最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