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和□□》飞鸭

32、结尾

　　简朔下了飞机后，过了海关。
　　他背着穿了一身运动套装，后面背了一个深色的背包，从机场走了出来。
　　正是深秋，街上两排枫树叶子由黄色变成深红色。风一吹，几片枫叶悠悠扬扬地掉了下来。

　　行人一走过，踩在上面，发出嗦嗦嗦的声音。
　　一个异乡人，一个东方面孔，也有偶有些行人投来注视的目光。
　　他在预定的酒店将行李放下，才出来吃饭。
　　已是下午两点，开门的餐馆不多。他选了一家西餐厅，点了一份pasta和一杯橙汁。
　　吃饭的时候，他听着音乐，像是八十年代的民谣。
　　吃完饭后，他就在城市里溜达，走着走着就来到一处公园里。
　　他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跷着二郎腿看公园里的人来来往往。
　　没多久，脚边停了几只鸽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玉米粒喂它们吃。
　　这样慢悠悠的生活，惬意又闲适。

　　在喂一只鸽子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小孩正看着他。小孩的这种眼神，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们一点都不会避嫌地让开，而是直直地盯着跟你看。
　　他没在吃东西啊，只是手里拿着玉米粒而已，难道看上他手里的东西？
　　他想问，要不要。想想又算了，等下家长过来，不好解释。

　　他被盯了一会儿，尴尬地舔了舔嘴唇，那个，那个。
　　“hi，girl？”
　　那个小孩左右一看，过了一会儿，才用不太熟练的中文说：“我会说，中文。”
　　简朔哦了一声，看着像个东方人，那就是混血？还是华裔？
　　“要吗？”简朔将手里的玉米粒递出去。

　　小孩摇摇头，抿着嘴不说话。
　　迟疑了一阵，简朔起身要走，他指了指前面，“我去那儿逛逛。”
　　“daddy。”
　　“？”简朔低头，一脸问号。
　　“你走丢了吗？”
　　小孩摇摇头，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简朔四处一看，也没有东方人长相的人在这里，就问：“要我带你去警察局？”
　　“Aunt Mary 不知道去哪里了。”
　　“那叫什么，几岁了。”
　　她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一、二、三、四、五。”
　　“哦。”这中文学的和狗啃的一样。

　　“小时候，妈妈叫我，宝宝。”
　　“......”简朔抿了抿嘴，宝宝，好吧，宝宝就宝宝。他尴尬地挠挠头，“宝宝，你知道警察局在哪里吗？”
　　宝宝摇了摇手。
　　不知道啊，那不知道该怎么办。简朔也没有在异国他乡捡孩子的经历。

　　他在手机上搜索之后，发现附近就有一处，离这里几百米远。
　　他低头一看，问：“你自己能走吗？”
　　走了几步，她就喊累。简朔只能抱着她往前走。
　　小孩说轻倒也不轻，抱着浑身都是肉，奶乎乎的。简朔从这个视线看过去，发现她的五官长得蛮好看的，是个好苗子。

　　他的职业病又犯了。

　　宝宝倒是一点都不生分，直接搂着他的脖子，生怕他抱不稳，甩她下来。
　　到了警局，他就把宝宝放下来，“你自己进去吧，我走了。”
　　他走了几步，又听她喊：“daddy！”
　　简朔无语，“我又不是你爹，去去去，去找警察叔叔帮忙！”
　　他对小孩子向来不喜欢，遇到那么缠人的，更是头疼。
　　几个警察听到声音，探出头来，问：“什么事？”
　　简朔解释：“这个孩子找不到家长，我把她送过来。送到了，我就走了。”
　　一个女警说：“可是我，明明听到她喊你daddy。”
　　简朔解释：“我们刚认识。”他觉得有必要给小孩检查下精神，这种状态维持多久了，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我觉得你们长得很像。”女警说，“你真的不是她父亲吗？”
　　简朔一听就觉得可笑，西方人看东方人觉得每个人都很像，他看西方人，多半也长得很像。估计是脸盲导致的。

　　“我单身，哪里来的孩子？”简朔说。
　　女警蹲下身，仔细辨认一会儿才说：“如果你不要这个孩子，会构成遗弃罪。”
　　“......”简朔愣了愣，他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我真，不是。”他解释的时候，也认真去看宝宝的脸。要说像，居然是有那么一点点。
　　不过，这世界上，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长得像的多的是。

　　他，一个单身汉，六年没交往对象。
　　孩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女警问。
　　“Kathy。”她说。
　　简朔无语，刚才她还自称“宝宝”的。
　　他极力解释：“我刚下的飞机，从中国到加拿大，她！不是我的孩子！”

　　女警让他拿出护照，给出入境的人打电话，确认之后才说：“对不起，那确实是这个孩子搞错了。”
　　“那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了，先生。”
　　简朔走了几步，回头看宝宝正一个人孤独地坐在一张巨大的不锈钢椅子上，把她整个人都衬托得特别娇小。可怜，又委屈巴巴的样子，让简朔有点不忍心。

　　哎......
　　他又坐回去，说：“那就陪你到你的监护人出现吧。”
　　宝宝抬起头，眼睛都亮了，“真的？”
　　简朔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他的旅行计划什么时候包括帮小孩找妈妈了。

　　半个小时之后，一个年轻的女人出现了。她焦急地四处询问，看到她才惊呼：“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简朔起身，说：“你妈妈吗？”
　　宝宝摇摇头：“她是Mary。”
　　“那你妈妈呢？”
　　她又低下头，委屈巴巴地说：“她很忙。”
　　简朔哦了一声，行，现在找到监护人了，他也该走了。
　　临走的时候，Mary和他致谢，还说要给他点钱。简朔推说不用。

　　Mary又打了个电话给她妈妈：“Kathy找到了，嗯嗯嗯，是一个好心的先生送她去警察局的。”
　　“对不起，是我的疏忽，我一转身，她就不见了。”

　　Mary又向他道谢，并邀请他来家里做客。
　　简朔连说不用不用，他还有事情。

　　“Mary会烤苹果派，特别好吃，你真的不要来尝一尝吗？”Kathy问。
　　“真的很感谢，我的监护人特别疼这个孩子，她刚听到说孩子丢了，急得不得了。”Mary说，“赶紧订了回来的机票，幸好，现在孩子没事。”
　　“你来吧，求求你了。”Kathy说话的时候眼睛泪汪汪的。
　　“她说要亲自感谢您。”
　　“我妈妈人很漂亮的。”
　　“她在候机室等飞机。”Mary说，“大概晚上八点到家。”
　　“来吧，please。”Kathy说。

　　盛情难却，简朔跟着她们一起回了家。
　　这是一幢典型的国外别墅，木建筑，通体涂成灰白色，两层楼高。
　　里面都是胡桃木地板，家具是深褐色的，暖黄色的灯打下来，显得整个房间十分温暖。
　　家里十分干净整洁，还有一些小孩子的玩具，显得又温馨又有童趣。

　　Mary是个外国人，会说一些中文，但说得也不算太好。
　　幸好简朔从小在国际学校念书，后来出国两年，口语方面不是什么问题。

　　“她叫什么？”简朔问Mary。
　　“Kathy。”
　　“我意思是，她刚才叫自己宝宝。”
　　“她叫元宝，她妈妈有时候用中文喊她‘宝宝’。”Mary一边说，一边在厨房里忙。
　　简朔点点头，托着腮去翻桌上的台历，只见台历用记号笔标注过，用的是中文。

　　Kathy光着脚在房里哒哒哒地跑来跑去。
　　一会儿，她坐在椅子上问他：“你叫什么？”
　　“简朔。”
　　Kathy点点头，“我好像在小时候见过你。”
　　“......”看面部特征也不像唐氏儿。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她说得颇为认真。
　　简朔只能顺着她嗯了一声。
　　“你想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吗？”没等他回答，她兴奋地跑上楼，又匆匆地下来。

　　她一页一页地翻着，并介绍自己：“这是我出生的照片，是不是超级可爱？”
　　“嗯。”像只没进化完的猴子。
　　“这是是我几个月的时候，我是个女孩子，所以我头上戴了一只粉红色的蝴蝶结。”
　　“蓝色公主裙，你认识艾莎吗？”她星星眼在闪烁，“我这个是艾莎同款。”
　　“frozen？”
　　“对啊！你也看过吗？”
　　简朔点点头。
　　在异国他乡，有个说中文不太流利的小孩，怕他听不懂，手舞足蹈，努力地解释。兴致勃勃地和他介绍，所有她觉得特别有意思的事情，乐此不疲。

　　这种感觉，让简朔突然想起一个人。

　　“我去看看Mary的苹果派做好了没。”Kathy说，“吃之前，我们给妈妈打一个电话。”

　　几分钟后，她就回来了，爬上椅子，她说：“Mary说再烤几分钟就好了。”
　　“Mary一直和你们住在一起吗？”
　　“那也不是，以前是aunt Alice，她去上大学了，Mary去年才来。”
　　简朔听说过，这种babysister，一般都是家里没人照顾，才会请这种。

　　“啊！”Kathy喊了一声，“mommy！”
　　“宝宝！”

　　简朔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感觉在耳鸣。
　　恍惚间，觉得这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我当时看到一只可爱的红色蜻蜓，飞过花朵，觉得特别可爱，就跟了过去。”宝宝说，“然后就找不到Mary了。”
　　“妈妈快被你吓死了！”
　　“幸好，这位先生带我找到了Mary。”宝宝说，“妈妈你要和他打个招呼吗？”
　　“可以，你把镜头转过去吧。”

　　当镜头转向简朔的那一刹，对面的人直直地愣住了。
　　她沉默好几秒，眼睫微微颤动了下，惊慌失措地按断了视频通话。

　　几分钟后，Mary接到电话，回答：“是这位先生送回来的。”
　　“你多虑了，他看起来不像是坏人。”Mary向外看过来，“他们正在一起玩。”

　　简朔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心情复杂，百感交集。
　　他一看到她，像极了狼狈不堪，丢盔卸甲的战士，内心所有的防备卸下来，只留下最柔弱的那部分。却被狠狠地刺痛了。

　　他向Mary和Kathy匆忙地道别，消失在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