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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世家 ...

  •   庆国公府不愧是三朝老臣的宅邸,其奢华瑰丽堪比皇宫。据说第一代庆国公曾数次在战场上救下皇帝性命,战功极赫,深得皇帝赏识信任。他的子孙则承了祖宗庇荫,男者在朝为官,女者入宫侍奉。偏生又一家子都有出息,个个儿都混得风生水起。

      五年前,庆国公府长女姜蓉更是封了宠妃,势力愈加膨胀。于是姜家悄悄累积了数几十年的野心喷薄欲出,终于惊动了主子皇帝。

      但百年世家,何等深稳。即便是动用了岳希容这样一把好刀,可要砍倒这样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一时也只能不痛不痒削下几片树皮来。

      岳希容领了密旨,心知庆国公府玩完只是迟早的事儿。等姜家倒了,他做为第一等功臣,只怕也不能够全身而退。天子之心,明锐狠厉,深不可测。然为人臣子数十年,他还是能猜得一二。

      在老皇帝眼里,家既是国,国既是家。他势必要在自己退却之前,替年轻的太子荡平一切障碍,方能保家业安稳,国业兴盛。

      而像他所统领都尉府这般不好控制的利刃,皇帝尚能扭转刀尖,指谁捅谁,但火候尚轻的太子就未必,所以都尉府迟早是要被老皇帝连窝端的……

      马车辘辘前行,终于停下。元膺打断了他的闭目沉思,掀了帘子道:“大人,到了。”

      岳希容望向眼前这座张灯结彩、大肆庆祝的府邸。府门前车道上已停满华车,仆从纷纭,甚是熙攘。

      正门口守卫忙下了台阶迎道:“岳大人恭请。”随即便有小厮一路高喊着往府中报去。

      岳希容提衣跨槛,却瞥见一辆镶满金珠的红帐马车停于道旁,霎是张扬。他勾勾手指,向元膺低声道:“叫他将车子往旁边停挪些,挡了他的道了,小心怪罪。”

      元膺去了一趟,随即回来禀道:“他说,玉蝉姑娘说了,这车身是新漆的,花了不少银子,这儿车多,若是动了,刮了蹭了,玉蝉姑娘要心疼的。”

      岳希容道:“既如此,随她吧。”

      元膺道:“被人怪罪了怎么办?”

      岳希容道:“罢了,横竖剐了车也要找我,得罪人也要找我,有区别吗?”

      元膺道:“没有。”

      说话间,已见府院里乌泱泱站出来一群人来迎接。岳希容与他们奉承几句,便入了厅堂,正见满堂贵客高座。为首一个姜钰,正是今晚主角——姜府大公子,也是当今庆国公姜练最寄予厚望的长子。

      姜钰相貌也还算爽俊,兼之衣衫华丽,姿容更添华光。见姜钰前迎,岳希容自然不能含糊,两人你来我往回礼寒暄,才终于入座。

      姜钰命人斟酒,举盏笑道:“难得岳大人愿意抽空赴宴,姜某不胜感激。可惜今晚家父应召入宫,姜某一人招待不周,让岳大人受委屈了。”

      岳希容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既含着些受宠若惊与谨慎恭敬,又微微表现出些许惊讶——其实他早知道今夜皇帝定要召国公爷入宫,且定会以商议要事为由,直到明日姜钰贺辰宴结束才会放他回府。

      皇帝的心思他能猜得一二分:偏生要国公爷缺席长子贺辰,其意实为敲打。再得意的臣子,也定拗不过皇命去。

      只可惜瞧今晚姜府这排场这气势,皇帝的敲打似乎并没起太大效果。

      岳希容乜眼瞧了瞧大费周章搭在厅堂中央的水台:那是一圈儿浮满金莲的水池,玉砖在万盏烛台映照下熠熠生辉,正等着美人踩上去,便是这玉砖万世修来的福气了。

      察觉到他的眼神,姜钰耀然一笑:“岳大人今日可是有眼福了。今夜,我特地请来京城第一舞姬玉蝉姑娘前来助兴。听说玉蝉姑娘的绝世舞姿千金难求,我从前不信,偏生昨天发生了一件事,倒颇为有趣,我便对玉蝉姑娘起了兴趣。”

      他啪一声打开手中折扇,示意岳希容将耳朵凑近些,遂将昨日听闻来的故事细细与他讲了一遍:

      兵部宋公子如何瞒过父亲,从家中偷了银钱换来一斛玉蝉姑娘最爱的珍珠前去求舞,又怎样因为凑不够钱,往珍珠里掺了一把假珠子。玉蝉姑娘又怎样识破了他的诡计,将他连人带珠子扔出了尚春楼。

      说到最后,姜钰哈哈大笑,道:“我说这位宋公子也真是可以,骗谁不好,偏去骗一个爱财之人。听闻他现在胳膊也折了,又被他老子打了一顿,罚跪在院子吹了一夜冷风,如今病卧在榻,好不倒霉。”

      又道:“今日早朝,我特地瞧了那宋老爷子,当真是真个人都矮了一圈儿,在同僚面前简直抬不起头来。”

      姜钰越想越好笑,一旁以杜公子为首的一帮子门客也跟着发笑。岳希容抿了口酒,心中则暗暗冷讽,只为宋老爷子感到可悲。

      辛苦琢磨一辈子,好不容易花甲之年做出点成绩来,一转眼就被不成器的儿子给坑了。

      若是将来他的儿子这般孽障,难保不会被他吊起在房梁上活活抽死。

      酒宴上觥筹交错,欢颜笑语不断。姜钰举手投足间可谓是意气风发,一边享受着门客们的阿谀奉承,一边又与前来捧场的老臣们聊得风生水起,那人情圆场做得叫一个毫不含糊。

      岳希容因为板着张脸,就连有心攀谈者也不敢上前,因此他只啜着美酒,一只眼睛瞄着那水中舞台,一只眼睛盯着姜钰。

      不多时,舞台周围烛光渐暗,助兴的舞姬们缓然登场。此时,厅堂中还是热闹的。

      再不多时,有人便急切起来,四处问道:“玉蝉姑娘怎么还不登场?”

      引荐玉蝉前来献舞的那位杜大人,即刻命人前去打探,回来又向姜钰赔笑道:“玉蝉姑娘正在梳妆,说是今日献舞,必要隆重才好,还请姜大人您多担待片刻。”

      姜钰微笑道:“不急。玉蝉姑娘既是贵客,便哪有催促贵客的道理?她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出来便是了。”

      岳希容在旁听的此言,知道以玉蝉的性子,只怕一时半刻是不会出来的了。干坐无趣,他站起身来,向姜钰夸赞了几句姜府之美,并恳切表示欲要欣赏一番,不知姜同僚可否赏脸。

      姜钰忙谦虚笑道:“承蒙岳大人喜欢了。我们这国公府,原是先帝爷赏赐下来的,自然有其不凡之处。岳大人若要赏玩,我叫个侍女陪您便是,您爱逛多久,就逛多久,待玉蝉姑娘登台,我再差人请您回来不迟。”

      他唤来两名美貌侍女,命她们提灯引路,带岳大人好生在前院走一走。

      岳希容谢过美意,也不客气,果真将前院乱走一气。他想国公府三代以来的秘密,自然不会搁在前院,必都是藏在后院的。今日果然只能叹赏一下前院美景,改日必得寻个由头,才能进后院一观——这可不是件易事。

      世家后院,除非抄查,岂容外人擅入。

      岳希容走累了,背手立在围栏处,瞧着天上开始增辉的月色。身后侍女拿来件披风,轻声柔语道:“岳大人,这是姜公子吩咐为您拿来的,请披上吧,当心着凉。”

      岳希容暗道,果然姜钰是派了人暗中跟着他的。瞧他方才都走到哪里,做了些什么,想来姜钰都一一知道得详细。怪道这样大一个前院,他能有把握待玉蝉登台时,再差人将他请回去。

      岳希容瞧那披风极尽奢华,欲要拒绝,却见那侍女眼角含泪,泫然欲泣的样子,真是好不可怜。

      他当然不是那脑子比嘴快的性子,但见这两位侍女都如此含屈带泪,一副有话想说却不敢说的模样,也心中疑惑。想问,又怕周遭有眼,又不得细问。

      正皱眉时,忽听头顶上不知何时开了一扇窗,一个熟悉的、冰软的声音懒懒道:“喂,你们两个,上来。”

      岳希容猛然抬头,只见一位敷着盛妆、发髻半散的女子正斜倚在一柱小花窗前,极不耐烦摇着扇子,说话的语气,好像下一瞬就要开口骂人。

      岳希容皱眉绷住笑意,假作不认识她,后退一步礼道:“这位是?”

      玉蝉没好气道:“不知是何家公子逛到此处,扰了小女子梳妆,且将把两个丫头遣上来与我梳头赔罪吧。”

      岳希容会意,立时应声道:“无妨,那就劳累二位了。”

      两个侍女战战兢兢,不敢擅动。岳希容道:“这位姑娘应是府上请来的贵客,想来姜公子不会介意你们上去侍奉。”

      听闻是贵客,两个丫头只得硬着头皮,上了玉蝉的妆楼。

      眼瞧玉蝉翻着白眼,岳希容又礼道:“原是玉蝉姑娘在此备妆,是我唐突了,望姑娘见谅。不过贵客们已在宴厅等候芳姿多时,还请玉蝉姑娘动作快些……”

      花窗砰地一声狠狠关上,玉蝉的声儿气不打一处来:“你们的人怠慢,还嫌我叫人久等,真是好没理!”

      岳希容没说完的话被闷闷堵了回去,只好作罢,慢慢一人走回宴厅,心中也觉得没理——姜家的人怠慢,偏骂他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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