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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跑路 ...

  •   一行人走到中午,日头已经晒了起来。五月的天儿虽不至于太热,但这般奔走劳顿久了,人也会疲乏。春容率先喊了停,说姑娘饿了。

      苟老鬼当然不肯停车,啪地又一扬鞭子,叫拉车的马儿继续走:“走!走!”

      春容道:“诶,你怎么这样!停车呀!我们饿啦!”

      苟老鬼不耐烦道:“你妈不是拿的有烙饼吗?凑合吃点呗。”

      春容道:“烙饼太干了!”

      苟老鬼道:“那你多喝点水。驾——!”

      马车跑得更快了。春容刚拿出来的一块儿烙饼掉在了她裙子上,于是赶紧捡起来拍拍,塞回油纸包里恼火道:

      “等下把这块儿拿给老鬼吃。姑娘,这儿还有点儿酱牛肉,咱们卷上烙饼来吃点。这儿还有点心。唉,太干了我吃不下,想吃碗汤面。”

      苟老鬼听力好,把春容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啧”一声道:“小姑娘真娇气,有烙饼卷肉还不知足。咱们这是跑路,不是游山玩水!吃什么汤面,吃你的烙饼去吧。”

      他的雀儿也在头顶乱叫道:“娇气!娇气!”

      春容生气了,要跟苟老鬼吵架。她自己其实并不讨厌烙饼,但看玉蝉恹恹儿的没有食欲,便想下车给她找点带汤水的吃食。

      玉蝉见状忙将饼子塞进嘴里道:“挺好吃的,挺好吃的。”

      春容道:“你吃得下吗?”

      玉蝉道:“怎么吃不下,快来吃点牛肉,这是妈自己卤的。”

      春容放下心来,也不生气了。过了会儿,阿章掀开帘子,小声道:“他怕后头有人追上来。”

      春容只顾吃不说话。玉蝉点点头道:“我知道,你别担心。”

      阿章是担心惹毛了苟老鬼,苟老鬼会一走了之。毕竟苟老鬼是四人中最年长的,最能打,也最有跑路经验。他们要避开的人可不光是岳希容,还有姜钰的人。

      玉蝉知道自己虽明面上已得圣上赏识,岳希容也极难缠,但难保姜钰不会再动歪心思。昨夜岳希容劝她先别走,等他打点好再出发,就是为防姜钰。

      但她不想等。她不愿再与岳希容纠缠了。

      如今出门在外,她与春容、阿章皆历练尚浅,一切还得听苟老鬼的。此人虽嬉笑怒骂不成个正形,但单看他的模样就知道——带一道浅疤的窄眼皮,目光精厉,手势是握惯了刀柄历练出来的——

      玉蝉讨厌幼年时总被他捉弄,现在虽长大了,可在他跟前还老莫名觉得自己浅薄又稚气,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般。但是他为人终究可靠,不然紫菫夫人也不会找他来,这个玉蝉是知道的。

      又过了会儿,阿章又掀帘子来道:“有人追上来了。”

      春容大惊失色,玉蝉忙问道:“你看清楚了吗……”

      话未说完,只听前头苟老鬼一声高喝,马车突然像被多装了四个轮子般飞跑起来,车轱辘几乎要在地面上悬空。

      她们手中的吃食撒了一地。春容冷不防脑袋上磕了一下,道:“车要翻啦!”

      然而车子并没有翻。在撒够了欢儿后,阿章喊道:“追不上了!”于是苟老鬼这才慢悠悠停下车子,拍拍笼子里被晃得七荤八素的鸟儿,道:

      “甩掉咯。”

      就好像在说一件多么稀松平常的事儿一样。

      玉蝉惊魂未定道:“看清楚了吗,阿章?是什么样的人?”

      阿章的马一直紧跟着马车窗口,生怕会有暗箭放过来。阿章道:“看不大清楚。”

      这样的追赶在接下来三日内又经历了两回。他们本打算在一处小镇歇脚,如今也不能停留太久,只能马不停蹄赶路。

      到第六日,终于彻底甩掉了这帮人。

      可奇怪的是,这帮人虽老跟着他们,但从不拼命追赶。有一回他们在前头跑得快了,这帮人还乱了套,搞得人仰马翻的,隔二里地都听见他们咋咋呼呼。

      不像是姜钰的人。更不像岳希容的人。

      玉蝉有些不理解。

      她也曾动过念头,干脆调转车头与他们碰上一面,谈清楚来历,看是否要叫苟老鬼教训他们一顿。但是苟老鬼嫌麻烦,坚持三十六计走为上的原则。玉蝉说不过他,便算了。

      这之后便没再见过那帮人的身影。虽然两位姑娘都已赶路累得要死,但苟老鬼坚持还不够安全,直到第十一日彻底出了渌河地界,已经距京城数百里远,才肯放松下来。

      春容带着哭腔道:“腰酸身子痛,脚也肿了。咱们的干粮都快吃完了吧?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稀奇的事儿——放着好好的城里不走,非要走外头的荒郊野道。走外头就一定安全吗?走城里最起码能睡上好觉,能吃上口好饭呢!”

      她说的是紧挨着京城兴庆府的另一座大都渌水府。渌水府善商贸,天底下最精明的生意人均聚集在此,也是兴庆府诸多贵人公子哥儿爱来的玩乐之地。但苟老鬼坚持称那里人多眼杂事不好办,非要沿着城外的渌水河风餐露宿地走。

      听见春容抱怨,苟老鬼也不生气,慢悠悠将一根草衔在嘴里吹口哨,还吹得曲里拐弯儿甚是响亮,仿佛故意逗小姑娘们生气似的。

      他的雀儿也一样吵闹。因为在笼子里关久了,苟老鬼便给放出来让它遛遛。可是雀儿就在狗头上撒了欢儿——围着大狗的脑袋一边扑棱飞,一边扯嗓子唱曲儿,简直跟苟老鬼一唱一和。

      连阿章的狗都皱了眉头,嫌弃地跑到阿章的大马肚子下躲着走。

      春容向倒在软座上皱成一团的玉蝉道:“你听听,他就是故意的。连雀儿都能出来飞两圈儿,我们不能。我们简直是长在车里了。等一百年后这辆车被从土里挖出来,后人还能看见两个美人的骷髅缠在一起。”

      玉蝉觉得好笑,但是又没有力气,笑不出来。最后哼哼了两声,道:“我真的好想下车。”

      春容建议道:“姑娘,咱俩跳车吧。”

      这时候阿章打马走到苟老鬼那里——他的马也垂头丧气快累死了——阿章难得主动开口说话道:“再不停车,玉婵姐和春容姐都要发疯了。”

      苟老鬼在自己响亮的口哨声中听清了这句话。他将口中草根呸出去,嘲笑道:“不中用!”

      仿佛觉察到后面车厢里冉冉升起的怒火,苟老鬼赶忙又找补道:“前头不远有座村店,咱们赶过去歇息便是。”

      苟老鬼骗他们的“前头不远”,指的是四十里开外。到日头西落时,春容终于泪眼婆娑搀着同样瘸了腿的玉蝉,走进了被破烂篱笆围起的破烂村店,并在满是油腻的小桌上吃上了近半月来第一顿热汤饭。

      米是糙米,汤是刷锅水,菜蔬是放多了盐的,肉是放少了盐的。即便如此,几个人还是吃的狼吞虎咽,觉得这饭堪比山珍野味。只有苟老鬼略饮了几口薄酒,姿态悠然,环顾四周,与店家扯东扯西,仿佛这里跟他的老家一样熟悉。

      他与店家说了些什么,玉蝉和春容都不在意。只有阿章凑近过来听着。听完了,他过来报告给玉婵姐:“前两日,也有一帮人曾走过这里。似乎是抄了另外一条路来打探情况的。”

      玉蝉挪开咬在嘴里的汤匙:“打探情况?”

      阿章悄声道:“问了店家前头还有什么地方,住着些什么人,路上有没有强盗,等等。”

      玉蝉皱眉。她第一个就想到了岳希容。想起临走前,岳希容曾要她等等,待他铺好前路再动身。但是……

      但是自己骗了他一走了之,这儿又远离兴庆府,而京城里事多如麻等着他处理,他何必要这样动心思。此时此刻,依他的性子,该当是将被欺骗被抛弃的悲伤和愤怒统统化为动力,疯狂工作才对,没准儿可怜的元膺又赔上了自己的休沐陪主子办公事……

      玉蝉摇摇头,将岳希容的脸从脑子里驱逐出去。可是这张脸一会儿对着她生气,一会儿又对着元膺咆哮,搅得她十分不安生。

      最后,玉蝉放下汤匙,道:“我饱了。”

      春容道:“怎么,才吃了一点儿!”她将菜盘子又往玉蝉跟前推推。玉蝉只得又勉强吃上两口,而后便抱膝坐着,望着四周野景发呆。

      他们是身处一座小丘上,从这儿可以看见下头遍野芳草映斜阳,颤巍巍的野花丛丛盛开,在野风中极有生命力。春容吃饱了便跑下去,带着阿章的大狗疯跑撒欢儿,看得玉蝉笑了。

      疯狂赶路的这些天,她很努力不去想岳希容,但是很少时候能做得到——除非身边人过于吵闹,令她无暇分心。

      为了这会儿也能忘掉岳希容,玉蝉也撩起裙子跑下丘野,去追赶正在花草上打滚的春容。

      等苟老鬼聊完大事回头一看,连阿章也带着狗和鸟跑下去了,热闹到野林中惊起一片风和飞鸟。

      苟老鬼骂道:“一群不省心的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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