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利夏尔

35、35

　　他还是无奈地，慢慢燃烧起了自己的小宇宙，房间里的温度顿时降低了，天花板上出现了冰霜，细小的雪粒从空气中掉落下来。
　　穿上圣衣的感觉，并不比穿上军官铠甲难受，由于他的羽翼是浮靠在背后，并不是直接生长----他的祖父母、父母都是这个样子的，也许他们并不是真正倚靠羽翼飞行。他却无心研究这个。
　　此刻他知道，自己的小宇宙已经被监视了，要是惊动了芭碧萝，一定会被杀掉，于是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等待圣衣和自己的协调率上升。
　　天晚了，他从衣柜里找出一件长袍，严严实实地裹上，听米歇尔说，夏姆榭尔和吉塞普都被关在神殿后的牢房里，切西亚正想方设法营救他们，不过估计希望不大。
　　他出了家门，朝神殿后的天牢走去。
　　“加百列大人，您干什么？”看守牢房的卫兵一见他来了，便没好气地问。
　　“老子来看看那两个家伙死了没有。”加百列回答。
　　卫兵嘴里嘟囔着，带着他朝天牢内走去：“真是的，掉毛的凤凰还这么拽。”
　　夏姆榭尔和吉塞普关在一起，手上套着封印环，只能说，不能动，芭碧萝手下的人把他们打得很惨，吉塞普的羽翼都被割去了。
　　“你们没事吧？”加百列关切地问。
　　“托您的福……死不了。”夏姆榭尔抬起头来，勉强笑道，这一笑，又牵动了伤口，他咳嗽了两声，又不说话了。
　　“那就好。”加百列仔细地查看着这个牢房的构造。
　　这时候，赛特带着人走了进来。
　　“奉女皇的命令，将人犯押去提审。”赛特趾高气昂地说，同时，他从腰带上解下一串钥匙来，开了门。
　　加百列一直站着，不说话。
　　他这才发现了加百列，阴阴地一笑，嘲讽道：“加百列阁下，不久您也会和他们一样，何必这么早过来呢？知道提利耶尔怎么死的吗？我亲手割断了他的喉咙……”
　　“闭嘴。”加百列的声音不大，但是却让听到的人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赛特干笑了两声，凑过去低声说：“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过来探望他们？告诉你，我不是提审他们，而是杀了他们，你受过伤，实力一定不济……”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一支尖锐的冰凌没入他的心口，同时沉重的寒气在一瞬间蔓延开来，周围的人，除了夏姆榭尔和吉塞普外，都变成了纯白的寒冰雕像，随后一阵轻微的噼啪声，雕像碎了，细小的冰晶散落一地。铠甲从冰晶里冒出来。
　　夏姆榭尔惊讶地看着自己手上同样变成碎片的封印环。
　　“我们走。”加百列甩开长袍，现出金灿灿的黄金圣衣。
　　“难道……加百列大人……你是……？”吉塞普不敢置信地问。
　　“走。”加百列用严厉的目光看了他们一眼，吉塞普顿时噤声。
　　加百列特意给他们留了两副铠甲，两人穿戴完毕后，偷偷溜了出去。
　　三人专在隐蔽的地方走，一路上没有什么危险，但是临近城门的时候，突然火光大亮，天使军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要让叛徒跑了！”为首的那个喊。
　　加百列将两人掩护在自己身后，手向前伸，做了个手势，一阵冰冷的旋风平地而起，所到之处，士兵们通通化作了纯白的冰晶与雾气消失了-----现在他已经临近霜影碎杀的第四层了。还差一点就要突破瓶颈。
　　“放箭，放箭！”为首的那个裨将嚷嚷道。
　　士兵们闻言，迅速站成整齐的箭阵，将小宇宙形成一支支光的箭支朝三人袭去，但加百列放出来的冰旋风似乎有生命一般，立刻旋转着防护住了三个叛逃者，光箭遇到旋风，立刻在一声爆响中化为乌有。
　　忽然一道蓝白色火光径直杀入旋风之内，冷热相击产生了大量烟雾连同爆炸般的巨响，旋风一下子消失了。
　　“老弟！”米迦勒一身大红铠甲，提着燃烧火焰的长剑，威风凛凛地走出来。在场士兵都被他无可抵御的气势镇住了。
　　“滚开。”加百列面无表情地举起手，掌心生出一团不停旋转的寒气。
　　米迦勒也拿起剑，剑刃紧贴腿侧：“老弟，你要是杀了自己人的话，我可不会放你走的，我讨厌芭碧萝，但是我必须忠于耶路撒冷。”
　　“废话少说，老子敢作敢当。”加百列回答。
　　米迦勒深深吸了一口气，三米多长的六片羽翼展开，从羽翼上飘落的羽毛形成了无数飘荡的萤火，身形如同一道强力的火龙卷般朝加百列袭来，加百列立刻将寒气凝聚成一把寒光闪闪的冰剑，挥剑相迎。
　　两人都用上了最凌厉的招数，出手毫不留情，招招夺命。一时间，火焰与白雪相映生辉，地面发生了剧烈的抖动，整个空间似乎被他们的绝招而破坏了。
　　“受死吧。”米迦勒风驰电掣地冲上去，与加百列对了一剑。同时那些士兵也悍不畏死地，如同蜜蜂一般冲了上去。
　　天空弥漫着烈火与寒冰相映的光芒，有无数冰晶爆裂着消失在鲜红如同招展的旗帜般的火焰里，虽然加百列很强，但由于第三层的瓶颈尚未突破，所以他在那一瞬间几乎抵挡不了米迦勒的烈焰风暴。
　　在剑术方面，加百列是走轻灵路线，身形宛若蜻蜓点水，蜂鸟袭花，将小宇宙加诸在冰剑上的威力着实惊人，一剑挥下，尖锐的冻气径直切开了地面，划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迹。米迦勒则是偏重于力量，虽然没有什么华丽的招数，但每一招都带着焚尽万象的气势和千钧之重的力道挥出。
　　加百列对于米迦勒还留有一点情面，所以出手多以自保为主，但是米迦勒似乎却是却毫不留情，一剑猛似一剑，加百列只好将冰剑舞得密不透风，希望能封住他迅猛的剑招，劲风交集声，爆炸声，水雾蒸发声不绝于耳。突然两人双剑相击，一声霹雳般的巨响过后，各自退后若干公尺。
　　米迦勒身形一晃，羽翼上的火焰熊熊燃烧，风驰电掣地再次冲上来，手中长剑划出了一个极为凶险的杀伤半径。加百列只好勉强提起冰剑，将小宇宙奋力展开，又挡了一剑。
　　夏姆榭尔的鞭法不错，此刻他心里有气，手中两条灵蛇一般的倒刺长鞭发出土黄色的光芒，分头朝敌群里乱打，不管生人熟人，统统被他的鞭子抽得东倒西歪，有几个甚至被抽成了两截。吉塞普则是魔法武技一起来，在他的心灵魔法之下，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或者迟疑，而迟疑的后果就是吉塞普的致命一剑。
　　“老弟，看来你的武功也不怎样啊。”米迦勒冷笑着擦去嘴边的血迹，刚才加百列奋力一击的冻气直袭他的心脉，但是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伤害。
　　加百列心如乱麻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一下子平静下来。
　　“出招吧。”
　　米迦勒随手划出一道火焰击向空中，一阵凄厉的鸣叫声闪过，夜空顿时被强烈的白光照亮了，似乎太阳即将降落到地面上来一样，众人只感觉将要把骨头融化一般的热，屋顶上的沙石也烧熔了。巨大的白色火鸟从空中闪现出来。其实红色火焰不算高温，温度最高的火焰是白色或者蓝白。
　　“绝对高温，雷鸟。”加百列冷静地说。
　　米迦勒的身体附近扬起了一阵灼热的空气，雷鸟发出一声急促的嘶鸣扬起了仿佛遮天蔽日般的翅膀，让人窒息的火焰和热气不断扩散着。雷鸟不停地扇动着羽翼，强大的火焰流一波一波朝加百列袭击过去。
　　淡青色的长发不停地在热风中摆动，加百列将双手抱成拳状，用力甩向前方，冰蓝色的结界阻止了雷鸟的袭击，雷暴般的轰击声不住冲击着众人的听觉，他的小宇宙不断地提升着，由于小宇宙肆无忌惮地展开的缘故，他只觉得周身发冷，同时感到一股连自己也感觉惊讶的诡异凛冽的寒气向上蔓延，逐渐接近心脏，心神也逐渐接近虚无的境界。
　　耶路撒冷的街道上顿时充满了无形的寒压，在他这一方，空气中的温度骤然降到绝对不适合普通生物生存的地步。雷鸟的攻击频率逐渐削弱了。
　　夏姆榭尔和吉塞普立刻站到了加百列身边，因为他事先划了一个安全地带，在那一小块区域里没有冻气。
　　“极光处刑！”当那股寒气蔓延到加百列的心脏部位时，他觉得对周围的一切情感都自然而然地消失了，眼中只有冻结一切的寒冷，他终于突破极限，到达了霜影碎杀的第四层----后人所说的绝对零度的至高等级。
　　恐怖的寒气在来不及反应的一瞬间以铺天盖地之势扩散开来，不仅仅是阻拦的敌兵们，连附近的植物，建筑，以及建筑里来不及躲避事端的居民等，都化成了纯白的冰雕，物质进入了绝对的静止状态，空间也发生了可怕的扭曲。随后在寒气稍稍减弱之时，又通通分崩离析了。
　　雷鸟在接触到冻气的一时间便消失了，米迦勒竟然也来不及防御，便看着一道白里透青的冰气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该死的，米迦勒？”加百列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立刻停止了小宇宙的展开，飞身过去，抱住米迦勒向下倾倒的身体。
　　由于米迦勒练的是绝对高温，与绝对零度能够形成中和，所以米迦勒尽管被伤到了心脏，但也没有立刻死去，只是觉得仿佛有万剑在体内绞杀一样，疼痛难忍。
　　“老弟……你下手太重了。”见到加百列担忧地看着他，米迦勒微笑起来，一丝鲜红的血痕从口中蔓延至颈部，他也没力气擦拭了。
　　“谁TM让你出杀招的，啊？你这个没脑子的混蛋！你TMD还怪老子？”一向冷静的加百列失控般地，带着哭腔责骂道。
　　此刻夏姆榭尔和吉塞普也走了过来。
　　“我的家训是为了耶路撒冷而死，所以不要怪我不留情面……”米迦勒无奈地微笑着摇了摇头。
　　安静的夜空里，只听见冰块崩解的声音。
　　“老弟，还记得我们当年上学时候的事情吗？”
　　加百列听到这句话，思绪不由得飞到了年少气盛的学生时代，当时在军事学院念书的他们，曾经发誓过：扬鞭狮子原，饮马爱琴海。
　　“去看爱琴海？”加百列低声问。
　　“我从来没有看过呢？”米迦勒将手搭在他肩膀上。
　　加百列点了点头，托起他的身体，带有青色微光的羽翼从他背后展开。
　　夏姆榭尔和吉塞普也展开双翼，跟随着加百列一起向靠近圣域的爱琴海飞去。
　　到达的时候，已经天色微亮。
　　米迦勒的生命迹象正飞快地流失，早已经是回天无力了，即使是神，也救不活他，加百列将他抱住，坐在了海岸上，黄金圣衣已经斑斑驳驳地染上了他的血渍。
　　“老兄，看，这是你一直想要来的爱琴海。”加百列格外轻柔地对他说。
　　此刻大海涨潮了，海浪拍打着礁石，海浪上方的白色水沫散开来如同飞珠溅玉，今天的潮水仿佛是分外温柔的样子。一道一道白色的波纹在宛若宝石的流体区域上迅速滚过来，拍到岸边，却失去了原本的磅礴气势。
　　海鸥等海鸟拍动着翅膀在大海上空鸣叫。
　　太阳还没有升出来，东方只有一点鱼肚白的样子，琉璃碎片般的残星还在蓝得放亮的夜空里闪烁。
　　“好无聊啊……和别的海一个样子……失望。”米迦勒忍着伤痛笑道。
　　“无聊的话你去死一死好了。”
　　这句话是学生时代，好闹爱玩的米迦勒在假期大喊无聊时候，在他身旁看书的加百列经常说的话。
　　“老弟……我现在觉得……我真要死了……”米迦勒有点困难地喘了喘气，“你干脆给我补一掌吧……”
　　“想得美，老子就让你慢慢死。”加百列有些心酸。
　　“那个，老弟……”米迦勒勉强地笑起来，注视着上方的天空，天空是变幻多姿而又亘古不变的，宛若一个不透明的玻璃罩子。
　　“唉？”加百列诧异地问。
　　“老弟……”米迦勒像平时闹着玩一样，拽了拽他的头发。
　　“别……别闹了……”加百列抱紧了他，声音哽咽地说。
　　“我就喜欢叫你老弟……老弟……”米迦勒嘀咕了两声，拽住他的头发，声音逐渐低下去，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疲倦，便像平常一样，将头靠在加百列的肩膀上，闭上了碧绿色的眼睛，灵魂一点点地向冥界滑去。
　　落潮了，海面重新恢复了平静，太阳一点点地从东方探出头来，在海面和空中撒上了无数丝线般的金光。蔚蓝的海面波光粼粼。
　　“连老子的玩笑话都承受不起，你TM晚点儿死不行吗？！”加百列悲愤地拥紧了他失去生命的躯体，喊道。
　　海风凛冽，浪涛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