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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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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
梁渝音就是这样的坦然。
尽管并非天生如此。
她自幼生在书香门第,母亲是大学教授,父亲是知名作家。
旁人以为这样的三口之家气氛该是朗月清风,却不知,这两个被书袋学识灌满脑子的学者内里究竟多么保守迂腐。
打梁渝音有记忆起,母亲和父亲之间便有争执不完的旧史。
从家庭到职场,从亲朋到情意,桩桩难耐,件件憎恨,她甚至从未从他们两人的相处日常找到任何有关于爱的蛛丝马迹。
梁渝音没见过旁人父母相处的样子,她以为这就是寻常夫妻间的鸡毛蒜皮。
直到二十岁那年,母亲在深夜十一点钟跟梁渝音打来一通电话,说:“我已经离婚了,同你父亲。”
她对这段关系已经厌恶到不愿承认对方曾是自己的亲密伴侣。
那时候是下着大雪的冬天。
宿舍里停了电,很冷,可梁渝音又不得已地缩着手脚在阳台上陪母亲谈心。
她本以为母亲会跟她语重心长地聊些什么东西,却没料到电话那头的哽咽,说这些年好累,不开心,要不是为你。
之后的种种倾吐控诉持续很久,但梁渝音已经很难全部记起。因为那时她整个人被冻到近乎僵硬,寒风吹彻里似乎也只能听见那一句——
“好累,不开心,要不是为你。”
这些年梁渝音在家一直是听话的孩子,在学校也是扮演着规规矩矩的求知者。十六岁以第一名的身份被A大美术系录取,二十岁时已经拿到顶级学府的保研offer。
但这些荣誉或者努力,好像都能被人轻而易举地抹去。
她的原罪是出生在那个家里。
那一夜梁渝音没有睡,她缩在被子里哆嗦地思考着,在太阳升起前夕突然明白了一些道理。
那便是,这世上有太多她已经确定得不到的东西,比如健康的家庭氛围,再比如良好的亲子关系。既然如此,她便要守住另外的部分。
比如,快乐。
而永恒的快乐太难摸索,遁入空门的前辈察觉清楚的也没有几个。故而在以后的生活里,她得把握住即食的欢愉。
管它最后结局,此时此刻,梁渝音要快乐无比。
她第一时间摈弃掉所有有可能令她痛苦的东西,比如那封被鸽掉的藤校offer,比如那座繁华到让人疲惫的城市,再比如父亲和母亲的联系方式。
然后独自来到滁镇,拿起陶器,红尘游戏。
旁人问起,美其名曰休养生息。
直至而今。
梁渝音一向不搭理网络上的暧昧留言,她生的漂亮,自然眼光锋利。今夜玩笑一句,似顽劣石子激起千重巨浪。
直播间里顿时热闹无比,无聊时人人都有看热闹的心思,于是评论区便蹦出一句又一句的戏谑。
提示音不停地响起,打乱这一室的静谧。
梁渝音不慌不慢地关掉了系统设置,片刻后微微转身,朝房间另一角看去。
陈履安仍旧在面无表情地歇息。
他大概已经习惯她的张口就来,眉宇间没有一点错愕或者惊奇。
梁渝音颇为满意地回看屏幕。
她见好就收,径直用鼠标将评论区拉到最底部,那里还有些关于制陶的琐碎问题。
“彩绘时上色不能太重,不然烤出的颜色会比彩绘时重非常多。比如你以为自己涂出的是山竹,结果烤制后很有可能得到大蒜。”
“对于新手而言,最简单的是碗,当然你可捏点什么随便捏点什么东西粘上去,要记得粘紧。”
“烧制的时间一般是一两周,有些精细的陶器可能会更久,制陶不能急躁,要有耐心。”
梁渝音尽可能从不太正经的评论区挑出一些相对正经的评论,零零散散地讲着。
于是直播间气氛渐渐恢复往常,她又得到了从前关注者的询问:“那一对陶壶到底什么时候出售?不会是噱头吧?”
终于。
在那两只小玩意儿碎掉的一刻起,梁渝音便预料到今天的局面。
她想过很多的理由,比如做成糙品,再比如很多不可抗力的拖延,最终都没有讲出口。因为还是实话实话比较容易。
“那对陶壶碎掉了,已经在加紧制作相同纹理的新器皿。”
但对方并不买账:“再仔细也不可能一模一样吧,更何况还是在赶时间的情况下做出来的东西,可别给我们消费者偷梁换柱喽。”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顾虑。
梁渝音松松眉头:“我不能保证什么,只能说自己会尽心尽力,心境不同,做出的东西必然会有差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不会弄虚作假,欺骗大家。”
直播间的评论渐稀,那人也不再讲话。
其实梁渝音的直播间已经算良心,对于这种易碎物品的交易仍然允许消费者七天无理由退换,只这一条,就比别家的霸王条款好过太多。
“信我啦。”
还是要风趣。梁渝音收敛板正模样,耸耸肩笑了笑:“我心里也着急的,寻找下午烧制的时候还烫伤了手指。”
她将左手微微贴近镜头,无名指和小指上的红肿顿时展示在屏幕前头:“怎么着都得慰问我两句吧,窑洞的温度真的很高。”
直播一直持续到九点,这一天太累,跟观众说再见时梁渝音已经控制不住地打出太多哈欠。
病房里很静,她收拾好桌面下意识回头,正赶上陈履安搁下水杯朝她望过来。
“抱歉。”
梁渝音还未来得及调侃,便被对方截住了话头。
“什么抱歉?”
她一时困惑无语。
“陶器我会尽快做好,尽力还原旧状,跟上你的进度。如果交易中仍然存在损失,我来赔偿。”
陈履安抬手掩在唇边,似是盖住一点腼腆。
他大概是因为她在直播中展示的伤口而感到愧疚。
梁渝音这才明白其中原委。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弯腰支起手臂托住下巴,看上去对他的回答并不怎么在意,“这都是后话了,陈履安,人得活在当下。”
又是谆谆教导的梁老师了。
陈履安暗暗摇头,自忖就不该多说那一句。
但到底这人还是没停住打趣:“就是说,陈履安,眼下最当紧的问题是,今晚我要睡在哪里?”
其实这也不算是打趣。
匆匆赶来只因心惊,梁渝音就想到要带什么身份证件,因此压根儿无法订到酒店。
而她与陈履安只有相识只有数面,更没想过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暧昧夜晚。她是在调情里游刃有余,可完全没打算这样早就付出什么东西。
“难不成要去睡大街哦?”
梁渝音一边敲着手边的水杯,一边偷偷去瞄对面人的眼色。
她是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做,但这并不妨碍她将陈履安当做实验目标去观察。
“这里没有多余的床位能提供给你休息。”
陈履安似乎也是疲倦,他将床头靠枕转下来,重新恢复平躺的姿势。
得,这是赶客的意思了。
梁渝音挑眉应下,随后利落转身,“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她是贪恋陈履安的面皮,却也不是挖野菜做舔狗的预备役。
可当她的脚步落在门廊处,这人却又慢条斯理地补充:“等一等。”
梁渝音身影顿住,她回过头。
陈履安在被褥上拍拍打打,好像嫌弃着什么东西。他学了她十足十的懒散做派,嗓音像半截牙膏被挤出的牙膏,黏黏糊糊:“护士已经跟我确认了你的陪护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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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两个人顺理成章做起隔床伙伴。
生活就是这样戏剧。
护士将陪护床架搁在了两只病床的间隙,他们之间只有咫尺的距离。
“陈履安,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像同床共枕的夫妻?”
梁渝音还没从精彩转折中反应出来,她窝在那道隔挡帘后,侧身支起手臂,轻而易举便戳到陈履安的肩膀。
被戳到的人好像不大愉快,他下一秒将便将手臂收了回去:“是一人一张床。”
“哦。”
梁渝音从善如流,颇有些流氓气息:“那这样就很像异床异枕的夫妻。”
话音落地,陈履安彻底将身体侧了过去。
明明是护士趁他去洗漱的间隙私自登记了夜间家属陪护,也是他昏了头,居然抱有“女孩子在外会不安全”的念头。
自食苦果。
这头的梁渝音头脑仍然活跃。二十分钟后,她仰头望着隔挡的不锈钢轨道,又开始用不安分的天赋延长这场割据:“陈履安,你到底为什么来滁镇啊?”
那天她记得他只提出两个字,说散心。
帅哥怎么能有心事呢,马上做个慰问解语花:“有什么想不开的,我帮你分析分析。”
意料之内,这位新上任的美貌邻居带着满满的嘲讽:“你看过一本书吗?叫《十万个为什么》,如果方便,推荐你去做它的代言。”
梁渝音撇了撇嘴吧:“你这冷笑话真的很土气,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最好不要擅自开口。”
但被奚落的陈履安没有回呛,没有动静,像是已经入睡。
“十一点钟就休息啊?真是早睡早起的老年人作息。”
梁渝音嘟囔了两句,随后打开手机预约了第二天上午十点钟的出租车,在时针嘀嗒的夜里,同样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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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病房里布满静谧。
陈履安是被一阵抽噎声吵醒的。
他一向浅眠,几乎在第一时间便睁开了眼睛。
那声细弱难察,好像来自隔壁。
陈履安皱着眉转过身,下意识地抬手,意外在下一秒透过薄薄的隔挡帘触到一只柔软手臂。
太过逾矩。
他干脆利落地收回手,甚至试图甩掉那一点温热。
但大脑还是不容忽视地冒出惊诧一句——
“梁渝音在哭。”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春夏快乐!开了本预收,已有存稿,会尽量同时更新,欢迎大家收藏~
文案如下:
【纨绔高调电影出品人×内敛低调纪录片导演】
【正经私生女×浪荡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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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汪宜嘉一向擅长用光影纪录生命里的奇迹。
譬如遇见漆砚,在2010年的黄昏。
.
人声鼎沸里,隔着老远她便望见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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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说,这是实打实的恩爱眷侣。
但她知道,纷纷扰扰不过是场豪赌的棋局。
.
汪宜嘉没想过能与漆砚携手走过多远的距离。
直到那一夜,有人拿着莫须有的罪名,信口开河,大作风雨。
二
漆砚长于高门贵胄遍地的北京城里,含珠带玉。多年来在电影圈子里拂来抹去,擅长玩弄红尘,假面游戏,天生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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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料如今,情真意切,甘愿拜倒美人裙——“承蒙各位关怀,汪宜嘉是我太太。”
三
“回忆 那天洗菜 菜没有油
求期 落D啤酒生抽
什么 算天生 爱侣伴心头
平凡紧握的两手”
——《天生爱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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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醉金迷下究竟有没有真心。
欲壑难填的都市里,我们是最佳爱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