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不可攀》甘楠

10、命运

　　这世上有些人生来就含着金汤勺，也有些人挣扎半生却换来惨淡收场，有时候命运的既定事实比任何文学作品所描绘的人间地狱都要来的惨烈。

　　萧楠记得那天阳光很好，她的心情很不错，刚搬进了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那个老人便颤颤巍巍的进来了。

　　案子不复杂，老人的儿子在开车返乡的路上不小心撞上一旁的栏杆，随即被高速上的交警同志送到沪江路第三人民医院，可惜抢救失败，老人的儿子在次日就宣告死亡。

　　而老人却认定是医院抢救失误，导致他的儿子惨死。

　　“你是说在医院见到薄松槐的时候他还能说话？”虽然不是医学专业，但是跟着安宇城耳濡目染这么多年，萧楠也大概了解，对于这种撞击性颅内出血的严重程度，意识清醒是一个很重要的判断指标。

　　“是啊，我儿子当时还在那叫我，说他渴了，想喝水。”老人回道。

　　“那你有给他喝水吗？”萧楠问道。

　　“我想说给他买瓶水，但是那个医生说他这样的情况不能喝水，会大出血，要赶紧手术，我也不懂，就听医生的，谁知道一上手术台就没下来，我可怜的娃娃，临死前连口水都没喝着。”老人枯黄的眼睛不住落泪，萧楠只好抽了张纸递给他。

　　这个老人也是惨，大儿子生下来偏瘫，伺候了十八年到底没活过去，妻子在生小女儿的时候一尸两命，只有个二儿子还算争气，读了十几年书，一路读到博士，刚参加工作准备回家过个中秋，就发生了这种惨事。

　　虽然医疗事故认定十分困难，最好的结果就是医院息事宁人，赔点钱了事，但就算这样，她也要帮这个老人要点赔偿，好让他有点钱傍身。

　　可没过几天她便后悔了，她去了医院一趟，申请医疗事故检验，遇到了安宇城。

　　得知她的来意之后，安宇城慌乱的把她带到医院隐蔽的角落，他当时很害怕，他求萧楠不要接这个案子。

　　“楠楠，这个案子很复杂，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这么说，萧楠隐约猜到了其中的一些猫腻。

　　萧楠不敢相信，“安宇城，这台手术你主刀的，你现在这么紧张让我不要管，难不成真的是你做手术的时候出现问题，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安宇城的眼睛通红，他绝望的蹲了下来，“我不确定，但我已经一个月没怎么休息过了，那天出血量很大，我的状态不是很好，所以我怕万一是我的问题，那我一辈子就毁了。”

　　“我可以赔他钱，”安宇城拉着萧楠的手，干涩的说：“我们私下解决好不好？”

　　“结果呢？”路衡问道。

　　萧楠坐在沙发上，思绪依然还停留在三年前的那一天。

　　她无奈的摇摇头，今晚大降温，南北对冲洋流导致一向潮湿平静的上海刮起了寒风，在窗外呜呜作响。

　　“当时材料已经提报上去了，媒体记者也报道了，事故检验组也已经插手了，我哪里还能左右的了？”

　　“最后的结果你也知道了，安宇城因为手术失误，被判了三年，当时我们都要结婚了，就那么几天，我亲手把我未婚夫送进牢里。”

　　“就因为这个你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安宇城？”路衡略显嘲讽的问道。

　　萧楠很不喜欢路衡说话的这种语气，让她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像一个无知的蠢货。

　　果不其然，下句话便是：“蠢女人。”

　　萧楠气不打一处来，她这么掏心掏肺的跟他讲三年前的事情，就是想要去抹掉存在路衡心中的刺，毕竟他之前那么真诚的说过喜欢她，所以萧楠不想让她对安宇城为这份愧疚成为阻碍两个人的坎坷。

　　结果竟然换来了这么一句话，真是狼心狗肺！

　　“是，我蠢，我就是因为蠢才会嫁给你，我们明天就去离婚，孩子我自己养，我妈那边我去解释，不劳路大少爷费心。”

　　话说出口还是不解气，萧楠狠狠的把一旁的抱枕重重的摔在地上，表达她的愤怒。

　　路衡不动声色的过去捡起，拉起萧楠坐在他的怀里，无奈的叹了口气，“乖，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可能被那个老人骗了。”

　　萧楠疑惑的望着他，骗她？什么时候。

　　路衡接着分析，“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丧妻丧子丧女的孤寡老人，是怎么在律师遍地的上海滩精准的找到你，一个济济无名但收费贵小律师吗？”

　　萧楠狠狠的剜了路衡一眼，什么叫济济无名收费贵？

　　三年前她也有些名气好吧，收费也不是她定的啊，律所的统一标准。

　　不过他说的这点确实有疑点，之前这件事一直被萧楠归结于命运如此，造化弄人，但现在想来，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而且当年的案子未免有些太顺利了，材料媒体全部都好像准备好了一样，要知道平时立案程序相当繁琐，那时怎么会短短几天就完成了，这好像真的有点问题。

　　“你继续说？”萧楠认真的回道。

　　“我猜有两种可能，第一种，这一切就真的是一个巧合，但是这巧合可真的太多了，巧的像个圈套一样，等着你这个小猎物笨笨的往里跳。”

　　萧楠狠狠的捏了下路衡的腰，他轻“嗤”了一声，呵，说话就说话，不带暗地里损她的。

　　“继续。”

　　路衡神色似笑非笑，揉了揉腰，继续道：“第二种就是最合理的解释，他一开始就调查好了你和安宇城的关系，他明明知道你是安宇城的未婚妻，依然要把案子给你，如果你徇私包庇，他正好可以把你和安宇城一起送进大牢，万幸你还算开窍，也没机会这么做，但这样你和安宇城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在一起，安宇城独自去坐牢，你抱着对他的愧疚遗憾终生。”

　　萧楠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之前都不认识他，他没有理由报复我啊！”

　　“像这种遭遇了人生变故，没有希望的人，当然想让他以为的犯罪凶手也失去希望，安宇城这辈子最看重的恐怕就是医术和你了吧，”路衡酸溜溜的说道。

　　萧楠故意不去理会路衡的醋意，仔细地想他刚才说的话，旁观者清，她当初被感情冲昏了头，从来没有想过那个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人竟然还会有这种心思，毕竟在正常人的心中，谁会去猜测怀疑一个刚刚失去独子的耄耋老人呢？

　　恐怕也知道路衡这样满肚子坏水的资本家才会恶意的揣度别人的心思吧！

　　无缘无故遭受白眼袭击的路衡表示自己很无辜，有钱有颜又聪明总不是他的错吧！

　　“或许....一切就是一个巧合呢？”猜测仅仅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萧楠无法说服自己这一切是一个圈套。

　　“这还不简单，去当面问问不就好了吗？”路衡瞥了一眼她的包包，“反正某人早就已经把地址都查到了，不就存着和旧情人共同探望互诉衷肠吗？”

　　萧楠脸一红，反驳道：“才不是呢？”

　　“我只是....”路衡强壮的身躯覆了上来，强烈的男性气息压迫的萧楠说不出话，他的手指还有意无意的撩拨她的头发。

　　气氛暧昧到极点，萧楠无力的抗议道：“你离我远点。”

　　显然路衡并不把她的抗议放在眼里，一手擒住她的唇，嗓音低哑道：“只是什么？”

　　“只是想帮朋友忙。”萧楠卖力的解释。

　　“原来你这么讲义气啊！”路衡眸色越来越深。

　　“那，那是当然。”萧楠缩起脖子逃避路衡向下的目光。

　　“那也帮我一个忙吧！”

　　“什么忙？”看着路衡肆无忌惮的目光，萧楠怔怔道。

　　说完她反应了过来，脸色通红的捂着路衡满含侵略性的双眼，“我怀着孕呢。”

　　路衡轻笑了一声，在萧楠嘴角浅尝辄止的吻了一下，戏谑道：“我只是想让你明天帮我做早餐而已，你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