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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抽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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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吞噬了整座城市的亮光,走廊的灯熄灭了,光线从一点亮光,变成一片漆黑,暴雨依旧在继续。
又是一个轰隆的雷声,印栖从梦中惊醒,手臂隐隐作痛。
他从床上坐起身,里外的灯光都灭了,火车也停了。
周围很安静,几乎没什么声音。
他摸了摸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四十多分。
适应了一下黑暗,他看了一眼周围,都已经睡了,还睡得很熟。
从床上下来,他顺手拿了一瓶百岁山,站起身看向对面的床。
澶哥睡得很熟。
他眼瞳里染上了温和,站了有几分钟,才打开门出去。
走廊里很暗,正下方安全出口的灯牌亮着绿灯,窗外偶尔投射进来暖黄的灯光。
火车停了,雨声很大,手臂还在疼。
昨晚迸发的情绪,到现在也没缓过劲儿来,印栖想抽烟。
他顺着走廊往外走,先去上了个厕所,出来时恰逢乘务员在门边。
“有什么需要吗?”
男乘务员看向他,卖零食的小推车就在旁边。
印栖问:“车怎么停了。”
“暴雨,要延迟一个小时才能离开,现在就在这个站停了,你要想下去也可以下去透透气。”
男乘务员笑了笑,知道这个点起来的男人就是睡不着想抽烟的,车内抽烟不如在车外。
“就是雨下的有点大,小心别淋湿了。”
“嗯,谢谢。”
印栖道谢,把百岁山放小推车上,另一只手拿了两罐百威啤酒,“多少钱?”
“一罐12,两罐24。”
男乘务员拿了二维码方便付款。
“好,拿个袋子,这样不好拿。”
印栖单手掏出手机扫码付款。
没到信号太差的地方,网络还是5g。
“好。”
付款完,男乘务员把啤酒和矿泉水都装袋子里头递过去,又让了个道。
“谢谢。”
印栖提着袋子,从男乘务员身边走过去就是门。
门开着,雨水噼里啪啦的砸在站台和车门中间的铁板上,声音很大。
凌晨三点,站台内外都很安静,外头基本没人。
夏季的夜晚偏闷热,从车内出去,鼻息间就传来泥土的气味。
风偏冷,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又穿过几座城市的缘故。
明明才七月出头,就有九月中旬的清冷。
比起车内,外头的空气更清新一点。
从站台靠里一点才有遮雨的地方,他脚步平缓,丝毫不介意雨水淋湿他的衣衫。
舒澶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睁开眼睛时外面还是黑的,双手撑在床上坐起身,下意识地往右边望。
结果,目光所及的是被半揉成团的被子,没有人在。
他一怔,拿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
起身,他忙从床上下来,套上鞋往外面走。
打开门,光线依旧暗,最多只有窗外的光能投射进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眼镜,戴在脸上往窗外看,列车停靠在站台边。
想起昨天下午看到的场景,他眉峰紧锁往走廊尽头走,一男乘务员站在旁边。
“先生,您有什么需要的吗?”
男乘务员露出标准的笑容。
“你有看过一个跟我年龄差不多的男人吗?个子比我低一点点。”
舒澶用手比划了一下大致身高。
“有,他出去了。”
男乘务员一怔,看来是熟人。
“谢谢。”
舒澶脸色微凝,并没有问其他事情,脑海里只有印栖。
他不知道小栖为什么半夜出去透气,心情这么差吗?
舒澶走到车门口,没有窗户的阻挡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暴雨为火车建了一扇水帘门,他大步流星地往外面走,小跑了两步才避开雨,却还是被雨淋湿了肩膀。
站定在站台里,他往旁边多走了几步。
这边的站台正前方的二楼是候车厅,从下面可以直接上去,走楼梯。
他环顾了一圈都没看到,猜测可能是在楼梯上。
果然,才走了两步,他就看到了印栖。
仅仅一眼,他的脚步就停滞在了原地,视线定格在侧边五六个台阶上的身影。
心,钝痛。
从侧边和正上方的影子将印栖的身影遮了大半,只能看到星点的光,那是烟被点燃的亮光,顺着的还有从嘴里吐出来的烟,朦胧了半张脸。
他坐在台阶上,右腿搭在下面的台阶上,左腿笔直斜放在更下面的台阶,用脚后跟顶着,在他屁股左边的位置上还放了一罐已经倒了的易拉罐。
易拉罐已经空了,平放着也没有流出任何液体。
他的右臂搭在膝盖上,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点燃的烟,放在嘴边深吸了一口,再吐出一口暖黄色的烟雾。
他的左手握着一罐已经开了的易拉罐,仰头灌进嘴里。
偶尔有液体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流入脖颈,没入衣衫里。
满身的孤独,满身的落寞,乍眼望去好像自成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里,只有他自己。
印栖一边喝着酒,一边抽着烟。
雨声就好像是为他的心情点缀,听多了倒也没觉得烦躁,反而要更平静一些。
苦涩的啤酒灌入喉咙里,配上点燃的烟,似乎还有镇痛的效果。
左臂上的疼痛,消减了太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根烟抽完,他把烟头摁灭,扔进了塑料袋里,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另一只手去掏打火机。
“啪嗒——”
火苗在黑暗中泛着蓝黄色,把烟给点着。
确定点着了,他才将打火机放在一边。
刚打算吸一口。
一只手穿过楼梯栏杆的缝隙,扣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夹在指尖的烟给夺了下来。
“嗯?”
印栖身形一震,扭头望了过去,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瞳。
“澶、澶哥?”
他呼吸凝滞,另一只手忍不住攥紧。
澶哥戴着金边眼镜,就是这边的光线暗,眼镜并不反光,可他却看不出来澶哥的神情。
澶哥什么时候来的,他一点儿都不知道,甚至都没听到脚步声。
可能……是他太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嗯。”
舒澶手指夹着那根烟,明明滤嘴刚刚才被印栖的嘴叼着,却还是将烟叼在了嘴里,吸了一口。
他绕过楼梯的栏杆,抬脚走了上去,把旁边的易拉罐收了收,吐了一口烟雾,右手扣在印栖的肩膀,坐在他旁边。
“这几年,别的没学会,就学会抽烟了?”
口腔里传来的烟味,让他忍不住皱眉。
烦躁的男人,多半都会抽一两根烟,就只是看习不习惯。
他一年到头最多抽两根烟,工作时候是根本不可能碰的。
距离上一次抽烟,还是半年多以前,现在吸了两口,确实不太舒服。
他的语气里没多少质疑,反而噙着无奈。
没了立场不说,他刚刚光是看到那一幕,就好像细丝穿透心脏一般,很疼。
他怎么舍得再多凶小栖一句,那种排开周围所有人的感觉,让他好像做梦一样。
这要是放在十年前,他就算再想,也不可能想到有一天,小栖会变成现在这样。
孤寂,落寞,拘谨。
这些他这辈子都不会用在小栖身上的形容词,现在却在小栖身上展现了出来。
他难受。
印栖的眼睛又红了,短短一天的时间红了无数次。
他撇过头,看向不远处的火车,嗓音沙哑:“没,就是想抽了。”
他不愿让澶哥看到他的失态。
堂堂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红了眼眶,多丢人啊。
“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舒澶凝眸直视印栖的侧脸,没错过那微红的眼尾,把就吸了一口的烟摁灭。
嗓音低沉又温柔,语气平和,仿佛只是在提一个建议。
“好。”
印栖连续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应下了一声。
说完,他把口袋里的烟盒和旁边的打火机拿起来摊在手上,却不敢看澶哥一眼。
这是下意识地举动,好像被逮到了抽烟的少年,把东西摊出来让家长没收。
舒澶怔怔地看着他手上的烟盒和打火机,眼底闪烁着水光,却还是伸手将东西给拿走了。
习惯啊,有些时候,又让他心疼,又让他难受。
又陷入沉默,舒澶凝视着他侧脸良久,低笑:“小栖,你打算就这么聊天吗?”
他能看到小栖的眼角有水光,酸涩感充斥在他整个胸膛里。
有那么一瞬间,他痛恨自己过于克制,想的过多,做不到冲破曾经的所有桎梏去拥抱小栖。
他知道小栖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曾经的那段婚姻,他肯定有很多地方都伤害到了小栖。
怕靠得太近,怕再度造成伤害。
“……不是。”
印栖扭过头看向澶哥,舔了舔唇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想让澶哥知道他抽烟,却还是被澶哥发现了。
以前时的澶哥,还会批评他一下,现在除了一声反问和建议,就再也没有其他了。
也是,他现在不是澶哥的谁,澶哥凭什么管他啊?
越想他越难受,垂下头单手撑在额头上。
刚刚还趋于平常的手臂,现在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好像是在附和他的想法。
没错,他是澶哥的谁啊。
嘴角扯了扯苦涩的笑,没想到下一秒——
澶哥站起了身,侧站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