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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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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旅客,您好。您乘坐的LX1074班列车已经到站了,请您站在黄色安全线内排好队,等列车停稳后,按照您的车厢依次上车,谢谢。”
夏季太阳正毒,蝉鸣混合着火车广播响起,LX1074班列车停靠在站台口,军绿色的铁皮火车,给人一种清凉又具备历史的感觉。
印栖拖着26寸的行李箱,穿着长袖衬衫和长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等候上车。
许是工作需要,甚至在他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单反相机。
他要去北方的一座小城拍摄一些素材,可能需要待上一周左右。
作为一个旅居摄影师,他日常的工作就是走当地为客户提供一些素材,或者应旅游公司邀约,前往景点拍摄素材,并且编辑景点文字,为旅游公司进行宣传和推广。
这就导致他常年都不可能着家,不过这工作说自由也挺自由,不想接就不接。
值得一提的是,在旅居了很长时间以后,他和几个兄弟,一起开了一家旅游公司。
他负责宣传和推广,全国各地跑,有时候还会世界各地跑,就像前几年的时候他还去过非洲的一个部落。
他很享受把景色定格在一张照片上的快乐,就像他享受风一样,无拘无束的自由感,是什么工作都无法比拟的。
圩城是他的家乡,是一个三线小城市,经济不发达,路上行人都走的很慢,有一种宁静的感觉。
也由于是三线城市,所以并没有飞机,高铁距离市中心也需要一个多小时,并且并没有直达的,再三考量下,他还是决定坐火车。
只不过,火车的速度很慢,需要在车上花费几天的时间。
沿途会经过很多城市,他想这样也挺好,最早他就喜欢坐火车,能体验路途上旅游的快乐,就好像一直停留在步伐缓慢的圩城一样。
列车停稳,旅客都下车后,他提着行李箱上车。
刚上车就被凉气袭击了一下,那种爽感,让他烦躁的感觉都少了很多。
几天时间,他订的是软卧的下铺,空间相对宽敞,比机票便宜。
他拖着行李箱找到13号下铺,软卧是有门的,从里面并没有反锁,拧了下门把就打开了。
走进去,就看到对面下铺上坐着个男人。
男人戴着金边眼镜,六四分经过打理的头发,手上抱着一份文件,正在认真地看着,有点一丝不苟的意味。
“你……”
印栖刚打算打招呼,结果在视线触及到侧脸的时候,握着行李箱的手指都紧了紧,好字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的呼吸缓慢中,开始变得急促,猝不及防的遇见,让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男人听到了门的响声,还有夹杂着一丝熟悉感的声音,他皱了下眉头,推了推眼镜,抬眸望了过去。
一眼,直接撞进了印栖的眼瞳里。
在两双眼睛相撞时,双方都愣怔了半分钟的时间。
还是印栖先开口打破了僵局:“……澶哥,好久不见。”
清亮的嗓音噙着几分疲累的喘息声和急促感,连后背都因为拘谨下意识挺得笔直。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三年没见,在面对曾经最亲密的爱人时,他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是的,眼前这个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严谨和温柔的男人,是他曾经结婚证上的爱人。
他叫舒澶,他们相识一年,相恋六年,结婚一年,离婚三年。
兜兜转转,已经十一个年头了。
他也已经从19岁的小伙子,变成了30岁的成熟男人。
也许是相识的时间太久,所以那种熟悉感是刻入骨子里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舒澶眸光微怔,握着文件的手放了下来,嗓音低沉到莫名的感觉到沙哑。
“嗯,好久不见。”
平淡到仿佛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再见时点一下头应一下声就算是回应。
现场又陷入了一片沉默,印栖唇瓣微动,终究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前任的尴尬之处,就在于哪怕是问一句过的好不好,也好像是在炫耀自己和探究对方这三年来的生活。
他垂下了眼瞳,心潮涌动到久久不能停息。
将门带上,他把行李箱一把塞到了床底,脱下鞋把叠好的被子摊开,躲在了床上,背对着舒澶。
这三年独自相处的时光,他以为他足够成熟,却没想到在刚面对舒澶时,就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哪怕他面上未曾表露,他也很清楚他的心在因为见到澶哥而兴奋。
欺骗自己,于他而言是愚蠢的,躺在床上他甚至都能感受到逐渐加速的心跳声。
“扑通——”
“扑通——”
“扑通——”
他屏蔽外界的感官,只有心跳声,在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殊不知,坐在他对面的舒澶,深邃的眸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凝视了很久很久。
在列车发动了有三十分钟后,悦耳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印栖在迷糊中被惊醒,从床上坐起身,掏出了手机,看着上面的号码皱了下眉头,接通。
“印哥,你什么情况啊?平日里上车以后不都得在群里报个平安吗?怎么今儿没动静了,上次老李出事就已经是前车之鉴了,你一个人出门,怎么也不长记性,要不是我看了一眼车次表发现已经发车了,我他妈还以为你被拐走了。”
嗓门贼大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印栖被聒的耳朵都疼,连忙把手机往旁边拿了拿。
“行了,哥都三十的人了,能有什么事,下回不得忘。”
刚睡醒还迷糊着,冷不丁地被吵醒,他眉头都皱紧了,年纪上来了到底是没发脾气。
“对了,你先前的那个素材拍完了吗?没拍完的话,我回程再过去拍一下也行。”
电话那头的是他旅游公司的一个小摄影师,名叫洪长风,已婚。
长风进公司的时候就是他带的,一口一个老大的喊着,现在二十七八岁,也没比他小多少。
听着别人都叫他印哥,然后也跟着叫印哥,小伙精神头好,经常跟着他跑外地,说是给未来孩子赚奶粉钱。
就是他这人出去从来不喜欢别人跟着,除非是必要,不然不带。
没想到这人就带了几回,就黏着甩不掉了。
要说烦人吧,也挺烦人,说话做事都挺虎,脾气嗓门都大,有时候整得他头疼,就是怼他都不带皱眉的。
要说不烦人吧,那也不烦人,时刻注意着他出门的情况也挺暖心的。
洪长风卡壳了一瞬,有点不好意思:“印哥要帮我拍?我这些天也在外地跑,不一定有空过去。”
“下回不确定能拍的就别接,临时拍不了放客户鸽子又得赔违约金,图什么呢!行了,这单我给你接了,我回头过去一趟给你拍,你等我消息。”
印栖就知道长风的德性,无奈失笑。
“好嘞。”
等到挂断电话的时候,他才清醒想到对面还坐着个人,顿时尴尬感丛生。
他瞄了一眼对面还坐着正经看文件的男人,心下骤然松了一口气。
还没睡醒,软卧四个床位,现在就他们两个坐着,要是大眼瞪小眼肯定难受。
何况还是个离婚了三年的对象,他想想就一阵头疼,还按耐不住雀跃的心思。
心底骂了一声操,他准备再躺下,想着这会儿当个鹌鹑也没什么不好。
没想到,还没等他躺倒,耳边就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都这么长时间了,单独出门还是不知道报备?”
声音里没多大情绪,也听不出什么不满,好像就是时隔太久关心一下。
不久前才冷淡地打了个招呼,这对比下来反差极大,尤其是澶哥还是个严肃又爱较真的主儿。
他躺下的动作都僵持住了,抬眼又撞上了那双淡漠的眼瞳,讪讪一笑,“没,就是这次忘了。”
确实是有不爱报备的毛病,好不容易改了,结果一撞上澶哥就抛脑后了。
前两年他们公司有个摄影师叫李槌,多数人都叫他老李。
那回老李出门没报备,结果路上出了事儿,遇上了山体滑坡,公司里根本没人知道这事,等人找到的时候,胳膊都被石头砸碎了。
最后不得已,就只能截肢,最后从摄影师的位置退位,做个小导游。
自打这事出了,公司里就规定单独出去的摄影师或者是其他踩点的人,都得报备。
后来又建了群,不在群里的在公司就提前报备,上下车都得跟直属领导报备,在群里的就在群里报备就行。
他们摄影团队有个小群,基本上摄影师这块都是在群里报备。
这回,他从圩城走,想着等上车就报备,结果……谁能想到撞上了这档子人。
“嗯。”
舒澶深邃的视线在印栖的脸上转了一圈又收回,垂头继续看手上的文件。
两人认识有十一年,抛开这三年不说,也有八年感情,话匣子开了,再沉默也挺不像样。
何况,印栖心里清楚,这几年单身也不是没人追,可就是看不上,心里还惦记着澶哥。
也不知道澶哥现在有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