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受的新目标出现了》山上风下

26、大雨

　　这晚齐星睡的很好，尽管两个男人挤一张小床确实不怎么舒服，但能真切地感受到周凯越近在咫尺的体温与气息，他很安心。

　　一夜无梦，他没被窗外的炸雷声和暴雨声干扰，也没听见周凯越手机的震动，所以当身边的人猛然起身，隔壁床的周明亮也一骨碌翻起来，两兄弟什么也没说就急匆匆往外冲的时候，齐星躺在床上人还是懵的。

　　但也只耽搁几秒，他就跟着冲了出去。

　　他没看时间，不知道几点了，天只蒙蒙亮，外面还在下雨，不是夜里噼噼啪啪的大雨，可雨还是密得扰人视线。

　　他们都没打伞，雨水直接就落到身上，周凯越跑得太快，齐星紧跑了一段还是没跟上，眼见周凯越与他拉开了距离，齐星追上小亮，在雨里大声问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亮急道：“我妈犯病了！”

　　他们是往小商店的方向跑的，跑到半路就碰到了娟姐，还有被雨淋透了的周妈妈。周妈妈的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念念有词，齐星尖起耳朵想听清她在说什么，可周妈妈念得含糊不清，他只能依稀听出一个“齐”字的音节。

　　周凯越快步跑过去，却在离他妈两步远的地方停下了，他大喘着气，担心急切都写在了脸上却不敢靠近。

　　小亮跑到他妈身边，抓住周妈妈的胳膊喊:“妈！下这么大雨你出来干嘛！”

　　周妈妈没听到般不理他的话，只睁着无神的眼四处张望，这次齐星听清楚了她嘴里念叨的是：“雨这么大，建齐去进货没带伞，我给他送伞去。”说着就不顾阻拦地继续往前走。

　　娟姐一边给周妈妈举伞一边冲兄弟俩说:“你妈不晓得在雨里走多久了，还是扫地的周伯见了告诉我的。”

　　“你妈估计是被雷惊醒了，我听她说她出来看到你爸那三轮车没在院子里，以为你爸骑车出去进货了，要给他送伞，找不到人不肯回去，我怎么劝都劝不住。”

　　齐星忽地想起来小院里好像是停了辆旧三轮车，原来那是周爸爸留下的，可能是院子里的人没打招呼拿去用了，没想到正好遇上下雨打雷激起了周妈妈的病。

　　“建齐哥都回家了，你快回去看看。”

　　“对！爸早回去了，你不用给他送伞！妈，我陪你回去找。”

　　小亮和娟姐两个一起架住周妈妈胳膊，半哄半劝地拉她回去。周凯越始终保持与她妈三四米的距离，不敢出声也不敢接近，他的头发和脸上都是水，像只不知所措的落汤鸡。

　　周妈妈似乎被小亮还有娟姐的话说动了，跟着往回挪了几步，可他们还没能松口气，周妈妈蓦地就又停下了，任他们怎么扯也没拽动。

　　清晨下着雨的街道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周妈妈仿佛要撕破喉咙般接连发出吼叫，这种不同于正常人的叫声格外可怖，有如尖刀一下下狠狠往人心口上划，齐星看到她是在朝周凯越尖叫。

　　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周妈妈忽然挣脱了拉住她胳膊的两双手，举起手里的伞就往周凯越身上砸过去，一边打一边愤恨地喊:“你还我老公！还我老公！”

　　“死的人怎么不是你！”

　　“你去死！去死！”

　　她的面目扭曲到狰狞，说出来的话更是如索命的咒语，齐星被眼前的场景镇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反应。

　　周凯越也被钉在了原地，任她妈用武器一般的雨伞击打他，齐星听见周凯越试图唤醒他妈:“妈，是我，我是小凯。”

　　“你的儿子，凯越。”

　　然而陷于疯狂的周妈妈根本听不见他喊她妈妈，只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拆骨入腹噬其血肉。

　　“快拉小凯走！”娟姐双手抱住周妈妈，失去理智的人力气极大，她和小亮一起也只能暂时拖住，她又向齐星吼第二遍，“快走！”

　　齐星被吼得回了神，上前拉住愣在原地的周凯越就跑，可他没拉动，周凯越像座雨中的大理石雕像重得谁也推不走。齐星朝他吼:“走！跟我走！”有雨水呛到他嗓子里，味道苦涩。

　　小亮也朝他哥吼：“你快走！别再刺激妈了！”

　　周凯越终于动了下，雨点汇集在他下颌不断地下坠，齐星分不清那些水珠里有没有周凯越的眼泪，他只知道他要带周凯越离开这。

　　立刻，马上。

　　他使出全力，连拖带拽地将周凯越带走，一刻不停。

　　周凯越被齐星带回了宾馆，从他们身上掉下来的雨水在地毯上留下两道深红的水迹。夏天的雨是有温度的，淋在身上并没有多冷，但齐星摸到周凯越的皮肤冰凉，一种让他心慌的凉。

　　打开房门，他直接将周凯越推进浴室，打开花洒，等水由冷变热，他让周凯越站在水流下，脱掉他贴在身上的衣服，胡乱地搓他的身体想让他恢复正常的体温。

　　水蒸气在小小的浴室里蒸腾，齐星与周凯越在这个空间里肢体相触气息相融，却没有半分的暧昧旖旎。

　　周凯越垂着眼，伤口早被雨水浸透，他的眼眶通红，嘴唇绷得僵硬。齐星面对他仰起头，抬起双手按上周凯越两颊，将他的脸掰向自己，周凯越慢慢抬起眼看他，齐星说:“哭吧，在我这不用憋着。”

　　他的话音一落，两行滚烫的眼泪便滴在了他手上。

　　周凯越哭了。

　　周凯越缓缓蹲下去，双手捂住眼，肩膀不受控制地颤动，他压抑的呜咽混在花洒的水声中不明显，齐星却听得很清楚，他没有再去碰周凯越，而是退到一边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当一个男人哭泣时，需要的不是安慰与劝解，这个时候任何的话语都是多余的，周凯越需要的只是毫无负担的发泄情绪。

　　齐星就这么静静地陪着他，他见过周凯越很多面，客气的、冷淡的、温和的、霸气的、可爱的……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怜无助的周凯越，他的嗓子被什么哽住了，噎得鼻塞眼红。

　　过了两三分钟，周凯越肩膀的抽动渐渐平息，他站了起来，用手掬起一捧水洗掉脸上的泪痕，然后关掉了花洒，哗哗的水声倏地消失。

　　再次看向齐星时，他已经冷静下来，只是眼底的红暂时还消不下去。他拿起浴巾随意擦了几下水，对一旁的齐星说：“你也淋湿了，洗个澡吧，我先出去了。”

　　齐星不确定他心情是不是真平复了，哪还顾得上自己是湿的还是干的，跟着就要出去。周凯越把他按住了，“我没事，你快冲个热水，别感冒了。”

　　他恢复了一贯的温和语气，泛红的眼里也不再情绪翻涌，齐星稍稍放下心，快速脱下一身湿衣服，随便冲了个澡就走出浴室。

　　周凯越穿好了衣服立在门口，见齐星身上水没擦干，将浴巾递给他，自己坐到了床边。

　　齐星胡乱擦了两把，坐过去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周凯越却不敢多问。周凯越对他露出个很淡的笑，之后便说起了他妈妈的事。

　　周妈妈十几岁时跟着务工的父母到景县县城，认识了同样年纪的周建齐，两个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自然而然的就有了感情，接下来顺理成章的结婚生子，两人一起经营着一家小小的商店，虽说经济上没多富裕，但普通的小日子却也过得热热活活。

　　周妈妈生来心小心思重，而周爸爸是天生乐天派，每天都想方设法地逗老婆开心，街坊邻里也都很喜欢这个热心肠整天笑呵呵的男人。

　　在周凯越十岁时，有天周妈妈带小亮在店里看店，周爸爸带周凯越出去进货。

　　那个夏天出奇的热，周凯越坐在他爸的三轮车后面，顶着大太阳喝廉价的冰镇汽水。可喝了汽水也还是热，周凯越撺掇他爸：“爸，天这么热，我们去游泳吧。”

　　周凯越从小就跟着他爸游泳，以前县城的小孩没什么玩具也没游乐场，景县水多，一到夏天周凯越最喜欢的事就是和他爸去玩水。

　　周爸爸答应了周凯越，父子俩蹬着三轮车去了水库。一到那周凯越就像鱼儿见了水，脱掉衣服扑腾一下就跳进水里，他游泳的水平很不错，他爸更是游的好。

　　除了他俩，还有几个半大的小孩也在玩。周爸爸对这片水域很熟悉，见那几个孩子想往深处游，扯起嗓子制止道：“那边别去！危险！”几个小孩看有大人在，只好收回跃跃欲试的腿游了回来。

　　周凯越拉他爸比赛憋气，周爸爸让他十秒，他先把脑袋沉下水，就听见远处小孩的惊叫：“救命啊！救命！”

　　周凯越忙站起来，见他爸正往深水区游，他才看见刚那几个小孩又跑那边去了，还有个在水里挣扎。

　　周凯越想也没想就也往那游，周爸爸停了下回头吼他：“儿子你别来！爸去救他们！”

　　虽然情况非常危急，但周凯越对他爸的水性很有自信，他游到另外三个娃那边等他爸将人救上来。

　　然而落水的孩子被救上来了。

　　他爸却没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