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了》野荔

12、第 12 章

　　楼梯拐角的挂画因着林枳栩的意思换了下来，换了一副油画。

　　两米长的画，是风扬起的海边，日照涟漪，海鸥在跟飞蝶共舞，少女身穿白色荷叶边纱裙，她一手扶住被吹起的草帽，一手之间立着一只光明女神闪蝶。

　　画面不似以前那幅压抑，透着自由与无拘的感觉。

　　经过宋京辞房间的时候，他门紧闭着，也没再看到某些吓出汗的场景。

　　林枳栩回房间换了件家居服，拿上手机打开房门往右边拐去。

　　站在宋京辞房门前，落在木门上的手顿住，她慢慢伸向门把手，很意外地，他没有锁门，轻轻一拧就开了。

　　林枳栩推门进去，浴室里传来稀稀拉拉的水声，该是宋京辞在洗澡。
　　她来这儿也只是想问个清楚，情书的事情是不是他搞的。

　　卧室的光不怎么亮，只有书桌前一盏暖黄色的台灯在开着，给摊开的书本试卷撒下一片淡金色。
　　他整个房间都是极简的灰色，就像宋京辞这个人一样，处于黑白之间。窗前有一大块空地，本来放着钢琴，林枳栩嫌吵，就让人搬走了。

　　林枳栩突然想到男生的床头柜里藏着秘密，目光不自觉地移了过去，但她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

　　她走到落地窗边，窗外的月光和昏黄的路灯透着玻璃照进来，给木地板铺上一层银白色。

　　掌心发出震动声，是方早发来的信息。
　　[靠！哪个傻鸟把我情书送到老李那儿去的。]

　　[气死我了！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就等着吧。]

　　[夺情书之仇，不共戴天。]

　　是谁？当然是她的“好”哥哥了。
　　林枳栩回了个明天看吧，就息掉了屏幕。

　　等了几分钟，水声还不见停，林枳栩站着费劲，来到书桌前坐了下来。
　　很硬的板凳，硌得屁股疼，不知道宋京辞是怎么受的了的，低头看看桌面，无非是一些课外习题还有一些乐谱。

　　她捏起一颗阳光玫瑰塞进嘴里，双腿不自觉地晃悠着。
　　准备扔果皮的时候，注意到书桌旁的垃圾桶里有一封信封。

　　看起来有点像…情书？

　　林枳栩兴趣一下子就来了，这不现成的报仇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吗。
　　她拍拍手拇指并食指捏起那封信，翻过来一看。

　　林枳栩收。
　　写给自己的？

　　她拆开一开，滥俗的情话，什么第一次初见心动，喜欢你什么的，字还写的东倒西歪的，一看就没有观感。
　　林枳栩索性跳着看，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写了厚厚几张纸，她直接翻到最后一张，署名是个从没听过的名字。

　　此刻房间的半边窗户没关，风吹起白色纱帘，一阵风带着夏日湿热的气息掠过来。
　　“咔哒”一声，浴室的门开了。

　　本以为会看到美男出浴图，结果宋京辞裹得严严实实的，拿着毛巾擦着头发，水汽在他身后升腾，发梢有那么几滴水珠砸在地毯上，晕出很小一块印记。

　　他表情冷淡散漫，眼皮半耷拉着，刚洗完澡的缘故，使仅露出来的皮肤显得更加白皙，眉目之间尽是疏离。

　　宋京辞掀起眼皮，在看到林枳栩的时候眸底闪过一丝惊愕，又很快掩藏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

　　林枳栩敲了敲桌面，扬扬那封情书，“我还没问你呢？”
　　“我的情书为什么会在你这儿？”

　　他放下毛巾，顶着一头半湿的头发，朝她走来，说出的话倒是不留情面。
　　“我只是帮你处理一下没用的垃圾，省得占地方。”

　　林枳栩被他这句话给气笑了，这自作主张的语气听起来真是让人不爽。
　　“是不是垃圾得我说了算吧。”

　　“哥哥，你也管的太宽了吧。”
　　她起身，宋京辞已经走到她面前，鸢尾味道的沐浴香送了过来，还夹杂着闷热的水汽，他湿发的水珠好似有那么一滴落在了她脸上。

　　林枳栩身子往后倾，屏住呼吸，她眉心一蹙，“你离那么近干什么？”

　　自从下午那件误会解除了之后，宋京辞好像变了，却又不知道哪里变了。

　　他一手撑着桌面，身子前倾，胸口大片的风光露出，但是灯光太暗，看不太清。宋京辞将她收中的信封抽走，再垂眼将一张张纸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

　　垃圾就应该呆在垃圾桶里，而不是出来碍他的眼。

　　“只是不想看到碍眼的东西。”

　　桌子不高，林枳栩顺着坐了上去，她双手后撑，脖子微仰着，嘴角挂着一抹戏谑，嗓音慵懒且软糯，像碎玉相触。

　　“宋京辞，你是不是喜欢我啊？”这种种的表现就跟吃醋一样。

　　她玩笑式地问出声来，也没指望他能回应。
　　脚上的拖鞋因为卸力而脱落了下来，在地板上砸出一声闷响。

　　宋京辞动作一滞，没吭声，只是缓缓蹲下身，垂眼看向林枳栩的脚。
　　皮肤白且薄，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指甲剪得干净整洁，脚趾头像嫩藕芽儿似的，踝骨线条却凌厉。

　　她的脚踝很细，几乎食指拇指围圈就能握住。

　　林枳栩低头看他，细软的湿发垂落在眼前，暖黄的灯光让他看起来更加的柔和，这一刻宋京辞不像是个高高在上的谪仙了，倒像个被贬入凡尘的男…妖精？

　　宋京辞有一双很漂亮的手，细长白皙，显得手背凸起的青筋更欲，是素描画中绝好的素材，是她这种非绘画人员都想拍张照下来欣赏的。

　　那双手伸了过来，捏住她的脚踝，冰凉的触感泛起一阵颤栗，他拿起鞋子替她穿上，声线清磁地叮嘱，“穿好，这样容易着凉。”

　　“我就不。”
　　林枳栩跟他作对似的，又将鞋子踢掉。

　　宋京辞面上没太大的波动，连一丝裂痕都没出现，转身又替她把鞋子套上。

　　穿上，林枳栩又弄掉了。
　　这样一来二往的，宋京辞也只是薄唇轻抿，浓密的睫毛半垂下，灯光在他眼底打下淡淡的阴影。

　　“林枳栩。”他佯怒，加重了语气，但丝毫听不出责怪。

　　“怎么？“林枳栩也不怕，直起身来，挺直腰背，“你把情书传给李老师，不就是想看我出糗吗？我不过就是戏弄了你一番而已。”

　　“再说了，是你自己愿意的。“

　　宋京辞拨动了情绪，那她就顺势把事情挑开，经过刚刚他偷拿她情书的事情，林枳栩就更加确信方早的那封情书也是他干的。

　　宋京辞起身，长身鹤立的挺拔身形站在她面前，因着她坐着的缘故，比他矮了一大截，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林枳栩只好仰头望着他。

　　时间在流淌，静得放在桌面的腕表秒针转动的声音都一清二楚。

　　他对他的做法也没有任何的解释，林枳栩突然感觉心真累，吵个架都吵不起来，那种感觉就好像你的情绪被调动起来，对方却不温不火，一个拳头砸在了棉花上，有火都发不出来，别人还以为你在无理取闹。

　　以后谁嫁给宋京辞谁倒霉？她暗自腹诽。

　　林枳栩跳下桌子，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将他桌上的那盘阳光玫瑰拿了过来，赌气似的说，“不给你吃。”

　　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在空荡寂静的房间里似G大调的大提琴拂过耳廓。
　　“我没有想让你出糗，我以为……”

　　“以为什么？”林枳栩连忙接上话，“以为那是我写给别人的情书。”

　　“宋京辞，你不会真以为我喊你一声哥哥，你就能管我了吧，就算那是我写给别人又怎么样？”

　　林枳栩说的话最会刺人，哪里痛往哪里扎。

　　此刻空调的风落在宋京辞身上，他感觉不到任何的凉爽，只感觉遍体生寒。
　　他垂着眼睫，郁气似乎要从眼眶溢出。

　　宋京辞喉咙艰难一滚，语气闷闷的，有些涩，“林枳栩，你是在为了不认识的旁人跟我生气吗？”

　　“哈？”听到这话，林枳栩瞪大了眼睛，这突然的服软是怎么回事？
　　对事不对人啊，这搞的她好像蛮不讲理的恶人。

　　“你别偷换概念好吧。”

　　宋京辞一言不发，只低头泛睫，看起来有些破碎感。
　　他的发丝上坠着鱼鳞般的碎光，眼睫似蝴蝶振翅般扇动着。

　　“大小姐不记得下午答应我的事了吗？”宋京辞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

　　答应什么了？林枳栩一头雾水，这下轮到她说不出话来了。
　　而且…他喊她大小姐干嘛。
　　这话一下给她架在那儿，不上不下的。

　　宋京辞装作受伤似的叹了口气，道，“大小姐果然忘了。”

　　是非一下子颠倒过来，适时敲门声响起，林枳栩松了一口气。
　　可算来救星了。

　　她拉开门，林婉站在门外，看见林枳栩出现在宋京辞房间里还有些震惊。
　　“栩栩，你怎么在小辞房里？”

　　林枳栩将手中的碟子举到她面前，“我有道题解析没写来看看他的，正好来给他送水果。”

　　林婉没怎么怀疑，借着林枳栩把碟子还给宋京辞的时候往里瞟了一眼，少年已经坐在了书桌前。
　　林枳栩心里虽不情愿还是将那盘阳光玫瑰换了回去，宋京辞恢复了往常那幅清冷模样。

　　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真会装，差点儿把她骗住了。

　　-

　　大课间，宋京辞被叫去教学楼了，方早赶忙坐到他位置上。
　　“这么说，老李喊你妈来了？”

　　林枳栩垂眼算着课上没讲完的习题，转了转手中的水性笔，兴致缺缺地嗯了一声。

　　“栩栩，对不起啊。”她在为情书的事情道歉，没有这事儿林枳栩也不会被叫家长。

　　林枳栩打着草稿，不在意地冲她摆手，“没事，这事儿我妈会解决的。”

　　“而且，我妈新鲜着呢，从来没被老师叫过，正好今天来走一趟。“

　　“呜呜呜，”方早双手撑脸一脸崇拜，“大小姐，以后我不拜关公，不拜佛，就拜你了。”

　　“你这是咒我死还是折我寿呢，我可担不起。”

　　张书仰下楼去小卖部给他俩带了饮料上来，还贴心地替她插好了吸管。
　　“大小姐，你要的荔枝味李子园。”

　　林枳栩抿了一口，甜腻气息在口腔里散开，连带着昨夜的郁闷一起散淡。
　　“小仰子真乖。”

　　教室里传来断续的惊叹声。
　　“哇，这谁的妈妈，好年轻好漂亮啊。”
　　“气质好好啊。”
　　……

　　林枳栩闻声抬起头望去，就瞧见林婉站在门口，往里面张望着，看到她的那一刻瞳孔一亮，笑着冲她招手，“栩栩。”

　　林枳栩放下笔跟着她走到走廊。
　　林婉今天穿了黑色职业套裙，踩了一双高跟鞋，是和平时淑女贵妇风完全不一样的。

　　她眼角微挑，“妈你今天换风格了啊。”

　　林婉拍拍胸口，没了那幅艳美人的模样，“这不是第一次被叫家长嘛，万一起争执气势上咱们不能输啊。”

　　林枳栩嘴角翘起，面颊上抬地点点下巴。

　　两人进到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门外很吵，顺手关门隔了外面的噪音。
　　老师不是很多，就稀稀拉拉几个。

　　李恒香一见到林婉就客客气气地招呼她，林枳栩只好站在她身边。
　　老李讲的无非就是些老套笼统的东西，从学习来讲，从状态上来讲等等，一般这种场景，只有讲的人才会口沫横飞，兴致高昂，林枳栩都是旁观放空，思绪都不知道飘到哪去了。

　　面前就是玻璃窗，用铁栏杆固住，香樟树已经爬上来，稀释了光的炎热。
　　空调的扇叶在摆动，出风口就朝着她。
　　林枳栩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侧了点。

　　饮水机在加热，呼呼啦啦的，她站在那儿有些无力地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

　　猛地一个老师把窗户拉开，惊得林枳栩一下子回神。
　　那个老师冲着楼下喊，“沈阅，你小子干嘛呢，给我滚上来。”

　　沈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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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宋京辞：大小姐这个负心汉！
林枳栩一脸惊恐：大哥你正常一点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