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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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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初的港城算不上太冷,查士比街两旁栽的龙柏依旧郁郁葱葱,透着鲜活气。
只是天不太明朗,云层重叠堆砌在天际,灰白似浪般卷去了太阳的光亮,乌压压地逼近查士比街唯一矗立的一处尖顶建筑。
港城会展中心的化妆间内,温双灼端坐在椅子上,扫了眼窗外暗沉的天色,继续翻看手里的拍卖会资料。
助理何妙将熨烫好的旗袍递给她,忍不住嘀咕:“这天色可不吉祥。”
温双灼接过旗袍,失笑,“怎么个不吉祥法。”
她走进换衣室,将墨色绸缎帘子拉上。
何妙亦步亦趋,蹲在帘外:“按照天相来看,大凶。”
今天是苏纳士拍卖行秋拍的最后一场,主题为【翰墨集珍】的书画拍卖专场。
声势浩大,吊足了国内外文博界的胃口。
按照原计划这场拍卖应该由苏纳士书画部的高级拍卖师主槌,但昨天夜里他下班回家时出了意外,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拍卖行里因为选谁替上讨论了一整个大夜。
结果就是由温双灼这个倒霉蛋顶上。
她是珠宝部的高级拍卖师,按理说怎么都轮不上她。但谁让温双灼顶着个书香世家的名头,虽然她奶奶已逝,但柳清书这个名字在书画界仍是个不小的噱头。
外界因着温双灼的身份对这场拍卖期待颇高,业内却是截然不同的看法。
不少人已经将温双灼今日的主槌判了死刑。
更何况今早行里突然收到消息,这场拍卖的贵宾裴氏换了人出席,由之前的裴家旁支改成了掌权人裴隐。
今天的拍卖会应当是裴隐回国以来第一次暴露在媒体下,虽然也只有名字出席,拍卖事宜应当由他特助接手。
但也足以令港圈将这场拍卖会的重要程度提到最高。
对苏纳士来说本该是件天大的好事,但谁能想到临开始前主槌出事,这下蜜果便淬了毒,尝不到甜头,反而把自己给陪进去。
何妙一想到早上到拍卖行时四下看热闹的眼神就来气。
“行里那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巴不得今天出事呢。”她蹲在换衣间外,愤愤不平:“真是把心眼子全用来宫斗了,这场拍卖要是流拍他们也讨不到好。”
“妙妙,慎言。”一只纤细的手挑开帘子,
何妙悻悻止声。
说话的工夫温双灼换好了衣服。
她着一身白缎旗袍,镶嵌着红玉的八珠盘扣别具一格,腰身收紧勾勒出妙曼的身段,自开叉的位置,大片的暗色玫瑰枝刺绣交错着银线攀延至裙摆。
走动间,裙摆的玫瑰枝似活了般,纤细的双腿若隐若现,似能闻到坠着露珠的玫瑰清香。
何妙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凑上去。
“姐,你晚上是不是还要去挑订婚礼服?”
温双灼勾起笑,眉眼弯起,:“对,和忻之一起。”
“真羡慕顾忻之,不光是个富二代,还有个双灼姐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温双灼习惯了她的性子,由着她在一旁闹,借着最后时间检查仪容仪表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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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纳士今日的拍卖举办的非常隆重。
会场中心摆置着百数的宴会椅,坐着的都是港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后方设置着电话席,是不便出席委托竞标的位置。
会场四周围满了港城大大小小的媒体,没有一人关注中心的席位,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了第一排电话席上。
白色的柜面上贴着的赫然是裴氏集团几个大字。
温双灼一露面,现场的气氛才松懈了些。
不少媒体将镜头齐刷刷地对准她,快门声此起彼伏。
她笑容未变,缓步至拍卖台上。
随着她站定,拍卖高台顶空的两盏追影灯骤然打开,场中的玉雾似乎更浓了些,衬得她似天外飞仙。
“头儿,我们今天不是来拍裴氏吗?”挂着港城周报牌子的小个子男人不解看着自家上司。
“你懂个屁。”胖乎乎的男人聚精会神地盯着高台上那抹倩影:“大家都拍裴氏,我们拍温双灼。”
“这叫另辟蹊径。”
他觑了眼呆愣的下属,摇摇头。
这温双灼也是个风云人物,光她的家世就值得一篇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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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场的气氛不断攀升,相隔不远的裴氏集团顶层却气氛凝固。
董事长办公室大门紧闭,来往的助理战战兢兢,生怕呼吸重了惹到里面那位阎王。
“张特助,里面还没出个结果?”人事部经理上来交报告,被如履薄冰的气氛吓了一跳。
张晟接过资料,还未张嘴,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
他接通电话,只听到了简短的二字。
“进来。”
低沉的声音带着极强的威压,尾音下沉,听得人心颤。
张晟轻敲几下,推开门,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屋内。
办公室的气压降到了极点,窗外的黑云逼近,叫人心慌。
上百页的年度考核资料散落在地上,早上还耀武扬威的子公司负责人这会缩在一边,满头大汗,哀求着办公桌后的男人。
男人陷在身后无边的黑云阴影里,夹烟的手搭在桌上,猩红的烟火是唯一鲜亮的颜色。
他掀起眼皮,浅褐色的瞳仁里划过锐利冷漠的光彩:“通知人事部,把南城外派的人提回来。”
“今天晚上的裴氏酒会你不用去了。”
这一句话直接给负责人判了死刑,兴许明天他就得从子公司总裁办公室灰溜溜地滚出去。
“裴董,您听我解释。”负责人还在挣扎。
裴隐蹙眉,夹烟的手不耐地在桌上轻点几下。
张晟眼疾手快地叫了人进来,把一滩烂泥的负责人拖了出去。
他出去处理好后,看了眼电脑上的日程,将接通拍卖场的电话递给裴隐。
“裴董,苏纳士的拍卖会已经快到尾声,秋日山居图马上就要开拍了。”
此次拍卖会裴隐只对最后一件拍品感兴趣,是以前面的拍卖他根本没有接通派去坐镇的助理的电话。
“今天的拍卖有直播,需要为您打开吗?”
电话里清晰传递出了一道轻缓的女声,咬字别具一番韵味,裴隐的眉头舒展,淡声道:“开。”
张晟将办公室内嵌的120寸显示屏打开,调到苏纳士直播的画面。
画面里拍卖师举手投足间雅致如兰,耳垂戴着的珍珠吊坠轻微晃动,衬得她那张脸越发明媚,顾盼生辉。
“秋日山居图,起拍价九千万港币。”
温双灼轻舒口气,迎来了今日的重头戏。
“一亿港币。”
“一亿二千万港币。”
……
“三亿一千万港币一次。”
秋日山居图的拍卖进入了尾声,张晟看着一直没有出声的裴隐,小心翼翼地提醒:“裴董。”
指尖的烟即将燃尽,裴隐从显示屏上收回视线,报出一串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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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亿一千万港币两次”温双灼念出报价,抬腕举起拍卖锤,眼眸在会场流转,突然一滞。
热闹的进程被她突如其来的停顿打乱了秩序,温双灼反复确认了一直没有动静的裴氏席位举的牌,强压下惊愕,念出了牌上的数字。
“五亿港币。”
温双灼沁着蜜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至会场的每一个角落,四下哗然。
这副秋日山居图虽是云山居士的最后之作,但到底比不上他最精彩的那副画,三亿五千万已经是业内最为看好的成绩。
没想到被裴隐打了个措手不及。
媒体席的记者一下子打了鸡血般,齐刷刷地将镜头对准裴氏电话席的位置。
温双灼等了几秒,见裴氏电话席处没有别的动静,稳住面上的表情:“五亿港币一次,五亿港币二次,五亿港币三次。”
众人屏息等着最后的结果,会场的大厅一瞬间凝滞,温双灼仿佛看到了翻倍的奖金长着翅膀向自己飞来。
她落腕敲下拍卖槌,笑开了花:“恭喜裴董。”
随着最后一件拍品定了主,这场一波三折的拍卖会落下帷幕。
连续三个多小时的拍卖,喉咙快要冒烟,她快步走到台下。
何妙将手里备好的蜂蜜水递过去,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意:“双灼姐,白手套诶!”
她洋洋得意地伸出一个手指头,“苏纳士今年秋拍的第一场白手套。”
白手套指的是一场拍卖百分百的成拍率,这极其考验拍卖师的功底。
苏纳士驻中国的拍卖行自开行以来,有白手套荣誉的拍卖师不过两位数。
温双灼小口小口地润着喉,眉眼带笑:“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
简单卸了妆后,温双灼谢绝了来搭讪的富豪,在何妙揶揄的目光中出了会展中心。
外头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轰隆隆的雷声震着耳膜,乌云密布,雨随时可能打下来。
温双灼拢紧了大衣,快步朝停车场走去。
“嗡—”
放在手包里的手机放出振动,她拿出来打开。
是顾忻之发来的消息。
温双灼笑着点开,指尖倏地僵住。
顾忻之:宝贝,今晚我不能陪你挑选礼服了。
顾忻之:公司有事,抽不出时间。
她愣愣地看着屏幕。
没时间吗?
古怪的情绪从心间滑过,她抿着唇,正打算回复,新的消息弹了出来。
顾忻之:忙完我就来陪你好不好?
顾忻之:有个惊喜给你。
最后一条消息将她的情绪安抚下去,温双灼舒了口气,为刚刚的怀疑羞赧。
温双灼:好。
温双灼:那你别太累哦。
聊完后温双灼看了眼时间,五点四十。
和礼服馆预约的时间是六点,她不做停留,驱车前往目的地。
温双灼工作和住的地方都在南城,和港城一江之隔,今日也是因着拍卖设在港城会展中心的缘故才前来。
礼服馆自然也选在了南城。
“温小姐。”店长早早等在门口,做出请的手势。
YLM礼服馆以纯手工制作出名。占了南城商业大楼的一整层,分了两个大区,西式婚纱和中式旗袍。
不知道是没顾忻之陪着的缘故,还是怎的。温双灼提不起兴头,窗外闷厚的雷声压在心底,喘不过气。
“温小姐您稍等,我为您取来。”店长将她引至休息区,奉上热茶。
杯中茶的热气逐渐散去,店长还没来,她阖上眼正打算休息一会时,门口传来一阵喧闹。
“哎呀!余小姐,几日没见又漂亮了哟。”店员吹捧着将门口的一行人迎了进来。
乌泱泱的一大批人进了店,戴着墨镜的女人扫了几眼,踩着高跟鞋噔噔地朝休息区走来。
“余姐,您坐。”狗腿地跟在一边的助理擦了擦椅子上不存在的灰。
另一边店长终于找出了婚纱,温双灼起身,视线落到那袭旗袍上,脚步一顿。
水红的旗袍因着颜色太艳,日常少见。而那位余小姐的旗袍却给她无比的熟悉感。
温双灼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余小姐,认出了她是今年荧幕上大火的小花。
十几人堵在休息区,她懒得张嘴,绕了路出去。
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见她过来,慌张地离开休息区。
很像顾忻之身边的秘书。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温双灼的心一颤,正要跟上去。
“余姐,这颜色肯定配那枚钻戒。”
“鸽血红的宝石只有您才配得上。”
“别的阿猫阿狗哪比得上您。”
几句话似锐利的铁钉将温双灼狠狠地钉在原地,店内刺目的光亮似无边的浪奔涌而来,一点点夺去她的呼吸。
一周前珠宝拍卖场顾忻之拍下过一枚珠宝。
那场不是她负责,也仅在复盘时留意了下。好像就是枚鸽血红宝石钻戒,而且这枚珠宝还定了委托送达的服务。
一瞬间无数的念头在她的脑中疯长。
她狠狠地掐了下掌心,迈着似灌了铅的腿离开礼服馆。
她不愿意相信,但这段时间顾忻之的冷漠骗不了人。
温双灼站在店门口,天彻底黑了下去,云低低压着,那雨似在赌何时落下。
方才店内的一幕幕在她脑海闪过,她拨出一通电话。
打给苏纳士委托送达的部门。
“喂,帮我查一下顾忻之那枚钻戒送到哪?”
接电话的人迟疑了几秒,想到她是顾忻之准未婚妻的身份:“晚上十点,送到滨云会所。”
温双灼闭上眼,指尖发白:“我去送。”
“温小姐,您不试了吗?”店长追了出来。
“不了。”风将她的长发吹起,声音很冷:“去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