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夜吟不乖》拾彩凝珠

20、鸳鸯蝴蝶梦（2）

　　再次见面是初遇后的第五天，自那以后他观察她已经有段时间了。

　　她性格安静、生活规律，几乎每周都会来这个“四方面馆”一次，却不是个贪食的姑娘。

　　至少每次吃面吃半碗这点，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怎么可以理所当然地克制住意犹未尽的冲动？

　　她活得就那么简单吗？简单到不喜欢宝石玉器，只喜欢一门心思地干自己的事儿，一门心思地研究自己的小日子。

　　其实她只要稍微抬头留意一下就会发现，有人正笑意盈盈地盯着她看，宛如她身边盯着自己的害羞少女一样。

　　她在想什么呢，她的头都要埋到碗里去了，是发觉自己在刻意看她，不想有过多的眼神接触？

　　于情于理总该当面表达一下感谢。可是会被讨厌的吧？她大概率还会和上次一样，这份美好他还不想轻易打碎。

　　“您好，请问我可以再领一份南瓜饼吗？”

　　“姑娘，不好意思啊，今日的南瓜饼已经送完了而且赠品每人只能限领一次。

　　要不您尝尝也别的，比如说这款酸辣萝卜包菜心也挺不错，采用的不是传统的腌制方法而是创新性地将……”

　　“那我买吧，一份多少钱？”夏红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

　　“不好意思哦，因为本身制作的数量有限暂时无法提供售卖服务，不过您要是真的喜欢明日请赶早，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哦！”

　　“好吧。”

　　伙计心里有些高兴，这已经是第四十三个向他询问并明确表达有购买意愿的客人了，看来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在更新后的菜单中见到它的身影。

　　老板是个名副其实的生意人，每次借口心情不错，就会给新老客户赠送点研发出来的新品。

　　“四方面馆”的生意远近闻名，别人都以为是单纯地味道好，实际上生意的门道哪有这么简单粗暴，外面味道好的门店那么多，怎么就我们家回头率这么高？

　　他的声音听起来得意洋洋、似有似无，再看看姑娘的反应，胥忱呼了口气朝向他招了几下。

　　承接之前地机敏圆滑，伙计很快就将自己还没来得及下咽的那份南瓜饼以某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送到了姑娘的餐位上。

　　她接受了那份好意，连同原本的那份用油纸小心翼翼地裹在了一起。

　　“不用谢。”

　　“什么？”

　　“我认得你，你就是那天丢玉佩的那个人。”

　　姑娘居然主动跟他搭话了，没有想象中地拒绝和不近人情，今天真是他难得的幸运日。

　　“你很喜欢吃南瓜饼吗？我看到你……”

　　“不喜欢，就像不喜欢这样的巧合，或许这不是巧合，对吧。”

　　她还真是直接。

　　“如果这让你感觉不舒服，我很抱歉，我只是……”

　　“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希望你也能拥有不被别人打扰的生活。”

　　“嗯”。

　　胥忱点了点头却紧接着抛出了另一个有点出乎意料的问题：“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会特别要两份南瓜饼的赠品呢？”

　　“因为一份的量太少了呀，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见姑娘不再言语，自己也没有继续争辩地打算，默默盯了一会他索性开口：“虽然老话常讲‘施恩不图报’，但小小的一块南瓜饼和我的那块生肖玉佩比起来确实不值一提。

　　我一贯不喜欢欠别人的，不如我们做场交易吧。”

　　“交易？这种事情也能拿来做交易吗？”

　　“为什么不行呢？这样一来，我就不用再费心表达什么感谢，你也不会再看到我，一劳永逸、彻底两清，不好吗？”

　　这次终于换她沉默了，看样子的确是个不好糊弄的。

　　磨蹭片刻后，夏红犹疑着喃喃道：“这是给我工友的，她就快要辞职去纺织厂了，她喜欢吃这里的南瓜饼……”

　　她可不算撒谎，她的确是为了那个工友。更准确点说，她是希望通过这些别人喜欢的东西去讨好别人。

　　“把我哄高兴了，我就说服我男友把祖传的那本技艺书借你看两天，学会了制作方法就可以自己试着做，要吃多少有多少。”

　　其实夏红原本还想过要避开工友直接和那个未婚夫打交道。只不过……

　　一来，工友的未婚夫在冰窖厂工作，冰窖厂从来不招女工；二来，按照人类世界约定俗成的规矩：“男女之间授受不亲”，况且他还是个有女友的。

　　夏红心想：“人类的食物花样繁多，幸亏她只喜欢饼啊、包子之类的，不然凭借自己在海鲜酒楼洗碗的那点差事还真是不好办。

　　既然是交易，要不就让对方承担自己这个月买饼买包子的费用好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你觉得我是在骗你吗？”

　　“不不不，恰恰相反，我感觉受骗的是你，或者说这也算不上什么刻意的欺骗。”

　　“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的社会阅历告诉胥忱，那个未婚夫是否真有那么一本祖传书的事实还有待验证。

　　如果是本寻常的操作指南，作为回报自己完全就可以直接买来送她，也算是给这些天的意外之喜画上一笔圆满的结局。

　　倘若不是，上面记录的技艺并不普通甚至难得，借不借得出暂且不论，合作搭伙也不失为一种选择，何必要给别人打下手？

　　“就以那本技艺书作为报答怎么样？”

　　“那本书是别人的，你该不会打算不问自取吧？事先声明，偷来的东西我可不要。”

　　努力平复那不自觉上翘的嘴角，胥忱佯装自然地道：“放心，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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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日一别后，胥忱很是守信，他再也没出现过。

　　只是每隔两日便会在初次相遇的地方，以地上散落的花团为标志，送来一封奇怪的自言自语。

　　轻轻拨开了铺在最上面的那层木兰花，夏红取出信纸，在旭日的晨曦中慢慢斟酌。

　　虽然这上面的字她无法认全，但连蒙带猜还是能弄懂很多意思。

　　原来那本所谓的技艺书真的是拿来蒙人的，确切地说是对方在道听途说之后专门用来在女友面前显摆能耐的。

　　就连工友口中未婚夫的职位身份也存在歧义，逼得夏红不得不顺道怀疑起那些被日常挂在嘴边宠爱体贴类的炫耀话语。

　　他们之间的感情呢？难道也是纯粹的占有和谎言？她是越来越不了解所谓人性了，还有这个叫胥忱的人也是。

　　原本很简单就可以描述的事，总喜欢长篇大论地附上自己的心得体会，仿佛他们之间是什么多年不见、可以倾诉衷肠的老朋友。

　　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信中还提到他最近找到了一本叫名叫《淮南万毕术》的书，或许里面真有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

　　情非得已，夏红第一次偷偷去观看了胥忱的表演。

　　原来他是那样有名气的存在，难怪许久无法进展的事情于他而言似乎要容易得多。

　　还有那精妙绝伦的嗓音，那轻轻振动的频率，像极了曾经在大海巡逻时最怕听到的声音。

　　那种由天生宿敌散发出来的警戒呐喊，此刻听来却是没来由地亲近。这种亲近与夏雪之间由点滴相处而滋生的情谊又很是不同。

　　或许是离开夏雪太久，以至于孤独寂寞之时总会下意识地做出许多和她一样的事。但是现在，她突然有些想做自己了。

　　难怪族长们曾说：“有些仙灵得道之后竟乐不思蜀地选择永留人间，真是堕落！”

　　她曾经对“只羡鸳鸯不羡仙”这句话嗤之以鼻，如今似乎又滋生了一些害怕与恐惧。

　　如果不是以人类的身份呢，夏雪和眼前的这个人还会像善待人类一样善待自己吗？

　　缘分这东西啊，真是缠人又玄妙。哪怕犹如夏红这般慎思笃行，一旦套上爱情的枷锁，想要抽离也没有那么容易。

　　那一天，他们还是鬼使神差地见了面。

　　也是那一天，她发现不止孩童，就连像胥忱这样外表光鲜的大人也会躲在房间里偷偷地哭泣。

　　原来大家都是有秘密的，不止她这个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