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门不息》是将不是江

8、第 8 章

　　顾骁回到家之后，许砾还没回家，空荡荡的房子就顾骁一人，木质的木板踩上去吱吱呀呀，这是单位分给许砾的房子，破旧，说一句年久失修也不为过，顾骁望了望墙上挂着的照片，一阵无言，进了自己的房间。
　　顾骁以往的习惯总是回家刷两张理综试卷，一张英语试卷，一张数学卷子，整理错题，也就两点左右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顾骁今天总是找不到状态，英语卷子上的ABCD纠缠在一起，让顾骁一口气梗在喉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顾骁躺在床上，鬼使神差地从书包里摸出那本作文书，平平无奇，和其他作文书并无两样，顾骁也不着急，慢慢地从第一页往后面看，像是一个即将行刑的人望着那座断头台，只剩空荡再无勇气。
　　一页两页，顾骁一个不怎么看作文书的人，按耐着性子，看着那些文章，一句也没进心，倒像是走马观花。罪犯害怕也无法逃脱行刑，顾骁提着心吊着胆还是翻到了那篇语文老师曾经让写过的作文《他是谁》，顾骁时至今日还记得秦折枝写给他的评语“作文结构不错，娓娓道来，通篇毫无错处，唯一错处在于没有真情实感，没有感情的文章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下次可以从自己身边去寻找出发”顾骁刚拿到那个作文题目，其实思考了半天，但他回想了自己短短十六年的人生，他，这个他，对于顾骁来说，就像是打了马赛克一样模糊，是父亲从未清晰过的面容，是村庄里形形色色的陌生人，唯一熟悉的，就是许砾，可两个人住了这么久，顾骁也不知道许砾的过往，两个人就像是临时搭伙过日子的好兄弟，仅仅靠着顾天赐这条线微弱地联系着，一个没有过往只有当下的人总也是单薄的，顾骁想了很久，虚构了一个他，按着秦妈教的写作技巧凑数交了上去。
　　作文书上的这篇文章，作者不再是清一色的佚名，作者名叫不息，顾骁无来由的，坚信这个作者就是卜夕。
　　作文短短一千字，不长，顾骁三分钟就能看完，可顾骁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感受，那个他，顾骁从未见过，又好像从小就见过，顾骁不确定那是不是卜叔叔，或者说，那又有点像许叔叔，再或者，那很像许叔叔嘴里的顾天赐，顾骁的父亲。
　　顾骁一下子就懂得了秦妈的评语，卜夕的文章字字句句，都有着一股劲儿，文章里的那个他穿着警服，是很少回家的父亲，因为他的家不在某个地方，而是在全江城的角角落落，是很少过纪念日的丈夫，他可以陪着吸毒的孕妇去孕检，却只能和怀孕的妻子擦肩而过。可他又的的确确是个好父亲，是个好丈夫，这些都不足以形容他，他是个大英雄，有一句话顾骁记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后顾骁和卜夕分离之后，顾骁都记得这句话，那是“毒贩可以承认自己是毒贩，罪犯可以承认自己是罪犯，可英雄对外只说他是个普通人，直到死亡都没人知道他是英雄，可我多希望他真的只是个平凡的普通人”
　　顾骁躺在床上，温软的被子包裹着少年单薄的身躯，就像是漂泊无依的浮萍短暂地找到了停靠处，却不敢长久地停留。
　　两天的考试转眼就过，一班不像别的班，考完试气氛凝重，反倒是气氛更活泼了一点，几个人围在顾骁的桌子前，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最后一道数学选择题的答案，沈轻舟坐在旁边，近水楼台先得月，听着这个说A，那个选B，而且都讲得头头是道，哭丧着个脸，望向身边的顾骁，像只没人要的落魄小狗。
　　顾骁倒也没理会精分的沈轻舟，将自己的推演纸找了出来，上面赫然是另一种答案D，沈轻舟哭丧的脸更甚“我选的C，死定了这下肯定要去何垚办公室喝茶了。”作为早晨同吃拉面的饭搭子谭爽，走过来象征性地拍了拍沈轻舟的肩膀，“别哭丧了，说得好像这个题你不选错就不去喝茶了一样。”
　　“那倒也是，那不是更惨了嘛，你怎么还往我伤口上撒盐啊”沈轻舟真情实意地哭丧着脸，顾骁刚想安慰一下沈轻舟，让他别这么悲观时，就见沈轻舟双手合十朝着自己拜了又拜，正不解呢，沈轻舟这大嗓门就开始叫唤“拜骁哥，考神保佑，考试不愁，分数肯定比我预想的高三十分。”
　　正当顾骁想骂人时，班里的同学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望着顾骁，活像拾荒者望见了百元大钞，都朝顾骁拜了拜。
　　顾骁瞬间就哑了火，心想：这都是一群什么活宝啊。
　　二班这个时候也是吵吵闹闹，同桌之间压低声音讨论答案的，几个人围在一起越讨论越热闹，恨不得拍板告诉全世界自己是对的，卜夕坐在座位上，跟章程讨论最后一道数学选择题“学校是真变态啊，这个知识点我们真的学过吗，考的是不是超纲了啊”，章程活像是鳏夫一样孤苦伶仃，整个人都露着一股颓丧感。
　　卜夕也懊恼地说：“是啊，感觉数学都不怎么会，考得可能是有点难，不过别想了，考都考完了，又不是只有我们难，大家都一个样。”
　　怎么会不懊恼呢，努力了一个月，数学就像是当头一棒，打得这群心高气盛的小姑娘小伙子措不及防。
　　秦折枝就在大家都吵吵闹闹露出怎会如此的表情时，进了教室。“这次考试出题组的老师确实有点狠，不过你们得习惯，以后每次考试只会比这个更难，别的卷子我就不说，你们看看你们那个语文卷子，我讲过的有的人都给我写得是错的，你说说我还能拿你们怎么办，把你们脑瓜子掰开把知识给你们塞进去吗，平日里多下点功夫用点心，这才是高一，后面的日子比这更难过，送给大家一句诗，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好好努力，卜夕，你上来把语文选择题的答案抄在黑板上，抄完顺便拿给一班的语文课代表。”
　　卜夕很快就抄完了答案，自己心中暗暗对了一下，错了一个还可以，就拿着答案去了一班，卜夕站在窗外敲了敲窗子，一班实行的是一周前后左右都要换座位的制度，这周正好是顾骁坐到窗边。
　　“顾骁，麻烦你把这个答案给你们班语文课代表，然后只把选择题抄在黑板上就行”小姑娘葱白的指尖还沾染着些许粉笔的粉末，像是只小花猫。
　　顾骁环顾了一下四周，“我们班语文课代表不在”小姑娘皱了皱眉头，“那麻烦你去抄一下行不行”
　　“行，谢谢”
　　“那我先走了，祝你考试有个好成绩”小姑娘的发尾顺着离去的动作一摆一摆，顾骁转过头来，看见沈轻舟揶揄的眼神。
　　还没等沈轻舟开口，顾骁先发制人，“拿出你的语文试卷，准备好接受秦妈的审判吧。”
　　沈轻舟急急忙忙翻出自己的语文试卷，和顾骁写在黑板上的答案一一对比，他抬眼垂眸，一个一个对了三遍，才仰天长叹一口气“我是真不适合写语文啊，完美避开正确答案。”
　　倒也没沈轻舟说的那么夸张，只不过沈轻舟纠结再三，在交卷的最后改了两个选择题的答案，这才导致战绩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