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是女巫 ...
-
“在全国人民的祝福声中，王子和公主将永远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夜深了，昏暗的集体宿舍里，一个女人轻声讲完这则童话故事，“梦知，故事讲完了，你是不是应该睡觉了？”
女孩声调稚气，“妈妈，你一定就是白雪公主，对不对？”
“我当然不是白雪公主啊。”女人耐心解释，“我只是和她的名字一样。”
女孩吐字不清，“可是大家都说你是白雪公主，我也觉得你是白雪公主，和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一模一样。”
“嗷呜！”白雪突然对女孩张开双手，嘘声吓她，“我是女巫，专吃不睡觉的小朋友！”
女孩被吓得缩了下脖子，却很快扬起下巴，“我才不怕呢，女巫最厉害的是毒苹果，妈妈这样吓不到我。”
白雪收起凶相，顺手掖实了被角，“那你一定要记住了，陌生人说的话不可以信，陌生人给的东西也不可以吃。”
雨声滴滴答答，终于在天亮前雨停了。
撕下一页日历，露出崭新的一页——2016年7月21日。
褥子在晾衣绳上排成了排，孩子们跑成队列，再把褥子穿起来。
五十几岁的妇人对他们千叮万嘱，这才放心走进屋，“这雨下了三天了，可算是停了。收音机里说城区好多地方积水，淹了不少车。”
恰巧白雪从房间出来，在临窗的长廊挎上帆布包。
村长有话想说，却又却步，前思后想一番，终于把话说出了口，“小雪，是去给梦知交报名材料吧？”
白雪的走动荡起长马尾，清澈阳光下面露灿烂，“是啊，和园长说好了。”
村长狠下心，“要不就算了，幼儿园不教东西，还不如在曙光学的多。你过去把另外那几个孩子的退学手续办了，以后咱们自己教。我和王姐都是幼师出身，加上你，上小学之前的那些知识，教他们没问题。”
这样的话村长讲过不止一次两次，白雪到了跟前对她说：“学东西是其次，主要是让他们接触外面的环境和人。园费有补贴，不用就可惜了。”
她深知村长的顾虑，给村长宽心，“他们在曙光长大，各方面都比其他孩子强，上幼儿园没问题。我多和老师联系，有问题能及时解决。”
村长理解她的用心，深思熟虑后答应了，“行，那就听你的。”
白雪被孩子们缠住，丢手绢、捉尾巴，五花八门。
她只得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跟他们一再承诺早归，这才从曙光儿童村出发，沿着盘山公路步行上山，到了雨铃村村民委员会外的31路公交总站。
公交车伴着雨后纯粹的风光驶下鸿雁山，随着运河旁公路上的车辆逐渐增多，她在几站后下车，来到了幼儿园。
不足半小时，她办理完入园手续，乘上返程的公交车。
公交车上乘客寥寥，几位老人在前门附近的座位对着坐，聊到赶了半天集，买了不少便宜东西。
公交车行驶在鸿雁山上的盘山公路，未到车站，却慢慢停靠在路边。
乘客们不由得向车窗外看，纷纷问上一句：“怎么停车了？”
司机下车查看情况，回来后面露难色，“车坏了，还有两站地的路，大伙受累走回去吧。”
几位老人抱怨几句，慢条斯理地站起来。
白雪归程心切，第一个从后门刷卡下车，沿着盘山公路快步，很快便走出了几百米。
日头正大，她跑回曙光儿童村，按响门铃，又连连拍门。
一位老师打开门，她心急问：“找到了吗？”
她跑得快，来不及听清那位老师的话，到了正厅，看到坐在村长身边的男孩方才松了口气。
离得远也能见村长汗流浃背，却独独给男孩一人扇风，见到白雪进来，拿起桌上的哮喘喷雾剂给她看，“就在放药的抽屉里，压在别的药下面了。”
白雪见了男孩满身的土，已经猜到大半，拉他站起来，就要让他在墙角罚站，“是不是又疯跑了？看把村长奶奶担心的！”
院长立刻去拦，“算了算了。小凯，快说下次不这样了。”
白雪气得不松手，“村长，您就知道护着他。是谁说自己是曙光的老大？就是这样给弟弟妹妹做榜样的？”
男孩无地自容，当即说出了实话，“我说我是曙光跑得最快的，他们都不信，我就要证明给他们看！”
他说了就跑，急得村长追着他喊：“小凯！别跑！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白雪跟在他们后面笑，转身去了院子东北角的厨房，关了门的厨房里随后响起水声。
她匆匆离开曙光，顺着院墙西侧的胡同一路小跑，来到村里的诊所。
诊所外，一个中年男人正从车上卸货。
白雪过去搭手，“杨叔，您这有大号创可贴吗？”
杨叔生怕误了她的事，立马放下了纸箱，“你等着，我洗个手就给你拿。”
他快步进了诊所，清洗了双手，走进玻璃柜台，“你刚才说要什么？大号创可贴？”
白雪跟到柜台边，“嗯。”
杨叔在柜台里找，“要大号创可贴干什么？谁伤着了？”
白雪支支吾吾，“没谁，买了备用的。”
杨叔问：“要几个？”
白雪马上回答：“一个就行。”
她付了钱，右手拿起柜台上的创可贴就要走，“谢谢您，您忙着，我回去了。”
“哎！等一下！”杨叔忽然叫住她，“给我看看你手怎么了。”
白雪不得已站住，含糊躲闪道：“没事。曙光还等着我回去，我就先走了。”
杨叔笃定，对她摊开的右手动了两下，“把手拿过来，我都看见了。”
白雪被杨叔盯得牢，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把左手伸了过去。
她的左手上有块几乎占据整个手背的伤，沾着土，血流进了指缝里。
杨叔看得直皱眉，“不行，你这得去医院处理。”
长辈不免小题大做，白雪只想着赶快把杨叔糊弄过去，开玩笑说：“我才从外面回来，您就又让我走？”
杨叔转身走开，“我不跟你废话，外面还有一车东西等着我搬呢。”
他再来到她身边，手上多了个托盘，盛着医用几样医疗用品。
白雪看时间，急着要走，“不了，杨叔。快到饭点儿了，菜还没炒呢。”
杨叔手上有条有理，眨眼便做好了消毒伤口的准备，“光贴个创可贴管什么用？不好好消毒，到时感染了，好得更慢。曙光那些洗洗涮涮的活儿，你还怎么干？”
白雪低头看着手背上的伤，到底是听进了杨叔的话。
杨叔给她消毒伤口，唠叨就没停过，“你这是什么时候伤的？那会儿我都没注意。这肯定是要留疤了，将来可怎么嫁人？”
白雪忍着疼说：“就是个手背，怕什么？”
沾了血的棉球竟也堆了一小堆，杨叔细致地上好药，便拿起了纱布。
白雪抬起左手，不过扫了一眼，就对杨叔说：“贴个创可贴就行，缠着纱布不方便。”
杨叔无奈，“手都这样了？还不歇两天？”
白雪不当回事，“没事。洗东西的时候可以带手套，伤口沾不到水。”
杨叔实在拿她没办法，叹了口气，放下了纱布，“那你回去多注意，隔一天过来换药。这还有两个创可贴，你全拿回去，万一沾了水，能有的换。明天我再去多进几个，你用完了就过来拿。这么热的天，容易发炎。”
白雪连忙拒绝了，“不用了，这些就够用了。”
杨叔岂会不知她的心思，多半是不想麻烦别人，加上对自己身上的小病小痛得过且过，“就算不是怕你不够用，这创可贴没了，我也得去进。别人要是过来买，东西没有怎么行？”
白雪听杨叔这么说，不好再阻拦，“那麻烦您了。”
杨叔撕开创可贴的包装，“你什么时候走的？塌方下面压了一辆车，你看见了吗？”
白雪想起走时匆匆，她不顾抢险人员的阻拦，登上了才只清理一半的岩堆。
她随口答：“看见了。”
“车都压瘪了，肯定是报废了。我等那辆车拖上拖车才走，听见公路局的人说车里面没人。”杨叔提起这事捏了把汗，“你说这事多悬啊，要是人在里面，肯定是不行了。”
两句话的功夫，他已经给白雪贴好了创可贴，“还是有点儿小，你揭的时候注意，别揭流血了。”
白雪谢过杨叔，出了诊所就跑起来，一刻不停地跑回了曙光。
午后，炎阳炙烤。
尖锐的蝉鸣不断，一只喜鹊飞进院子，落在墙边的老槐树上，驱赶了知了，翘着尾巴喳喳地叫。
壁挂电风扇吹得窗帘浮动，吹不散集体宿舍里的热气。孩子们午睡醒来，无不汗湿了头发。
门铃响了，村长忙把男孩穿到一半的背心拉下来，“我去看看谁来了。”
孩子们大都去了院子，也让宿舍里的热气减退，唯独剩下白雪和一个短发女孩。
白雪移开轮椅，大张双臂朝女孩蹲下来，“笑笑，来！你放心走，我保护你！”
样貌十一二岁的女孩动作吃力，扶着床头缓慢站起来，曲着双膝，踮着双脚，步态呈剪刀样，颤颤巍巍地走到白雪面前，笑着朝她倒过去。
白雪稳稳地将笑笑抱在怀中，“你看，有我在，不用怕。”
大门敞着半边，隔着一堵墙，只听见村长激动的感谢。
白雪推着笑笑来到院子，走到一位老师身边，“王姐，谁来了？”
王姐说个大概：“一个年轻小伙子，我也头一次见。”
一个小沙包就能让整个院子沸腾，小孩子学着大孩子的样子，在两个投手间折返跑。白雪推着轮椅加入其中，灵活躲避沙包，嬉笑声涨过了院墙。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是女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