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心动》给自己买花

2、回眸

　　002：回眸磁场相逢

　　半个小时后。
　　罗茴逃似的打开病房的门。
　　“行行行，我知道了，您老就安心养病其他的交给我行不行？”
　　罗茴边关门边说敷衍回话的态度让老爷子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他隔着门对她冷冷一哼。
　　“你最好能让我安心！”

　　罗茴得了特赦令，立刻关上门。
　　对着门板叹气，这探病倒是比每周的早会还要难对付，里面的哪里像个病重的老爷子，时刻待命的机关枪还差不多。
　　罗茴在门口平复了一下心情，一扭头，发现隔壁病房的小孩和篮球都不见了。
　　估计是被父母哄回去了吧。
　　小小年纪就失去了行走的能力，真是世事无常。

　　罗茴心里带着事，本想往主治医生办公室里走，走着走着却到了康复园区
　　穿着病服的人来来往往，他们穿着用健康支付的最昂贵的衣服，脸上却带着超脱身体痛苦之外的笑容。
　　别的笑容都可能是虚假的，但罗茴在这里感受不到一丝虚伪的存在。
　　罗茴看见一个年老体迈的老人坐在轮椅上拉着老伴的手安抚，他们向着阳光，脸上带着笑。
　　罗茴忽然觉得，这何尝不是一种happy ending。

　　“砰。”

　　篮球落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小型的篮球场是专门给儿童患者准备的，篮筐较矮。
　　来不及修剪的树篱挡住了她的视线，罗茴只能模糊看见隔壁病房的小男孩坐在轮椅上投掷篮球，有几颗中，有几颗没中。
　　他乐此不疲，笑着朝边上的人说了句什么。
　　边上的人背对着罗茴，连侧脸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他挽起衣袖的手臂线条很是流畅。
　　手指很长，像漫画。
　　多久没见到这么漂亮的手了？罗茴不能去想，因为只要认真去想，就会有许多别的回忆涌现，让她此刻心里空洞的更加明显。
　　护士小姐匆匆跑来，说：“罗小姐，徐医生正在找你。”
　　罗茴这才反应过来还有正事未完成，转身离开。

　　篮球中框。
　　小男孩露出一抹欣喜的笑，身型修长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袖子挽着的样子和大衣的款式有些违和，但他丝毫不在意，捡了球，递到男孩面前。
　　男孩捧着球，好奇问：“哥哥，你真的没有见过我吗？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很熟悉？”
　　封潮把袖子解下来，随口道：“我这么大人了有没有见过你还记不清楚吗？倒是你，小脑袋瓜可能记错了。”
　　“可是……”
　　封潮敲了下他的脑袋，“好了，你妈妈已经快用眼睛把我吃了，回去后好好接受治疗，哥哥还要去找我的宠物，有空还会来看你的。”

　　篮球场外的长椅上。
　　男孩妈妈眼神戒备地盯着封潮，似乎只要他有一点对男孩不友好的动作就要把人就地正法。
　　男孩知道自己妈妈的个性，这次能让他出来打篮球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他抿了唇，道：“你养了什么宠物？”
　　“兔子。”
　　“那你下次能把它带来一起看我吗？”
　　封潮应下：“好。”

　　男孩妈妈上前接过轮椅扶手，封潮和她对视一眼。
　　他蹲下身子双手搭在男孩膝盖上，温声道：“等你开始康复训练了，哥哥再送你个小礼物怎么样？”
　　男孩立刻高兴起来，“好。”
　　封潮站起来，和男孩妈妈打了个招呼，“梁总，打扰了。”

　　男孩疑惑，这个大哥哥怎么认识妈妈？
　　他刚想询问，却听妈妈道：“阿木，闭上耳朵。”
　　阿木立刻双手捂住耳朵。
　　封潮垂眸看了阿木一眼，随后听到女人含着怒气的声音警告自己。
　　“我是不会同意和你们合作的，不用来虚情假意了。”
　　封潮不置可否，没有狡辩仿佛默认。
　　他微微垂首，“合作的事情我知道了，至于别的，小朋友的要求总不能拒绝，只能叨扰梁总了。”
　　女人眼神恨恨：“我不是三岁的孩子，不会相信你出现在这里只是巧合。”
　　封潮表情闲散：“那等我找到我的兔子，我再向梁总解释这真是个巧合。”
　　他对女人道：“再见。”
　　他对孩子道：“下次见。”

　　女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把轮椅转过对男孩道：“阿木，即便有医生护士看着他，但下次也不能随便和陌生人离开，听到了吗？”
　　男孩说：“我认识他，他不是陌生人。”

　　封潮走出康复园区，并没有立刻离开医院。
　　他乘电梯转到楼上，进入VIP病房顶层。
　　刚看到病房牌，病房的门被人从内而外推开。
　　照顾老人的保姆见到他，忙道：“封先生，你刚刚去哪儿了？老太太为了等你不睡回笼觉，这会儿总算把药吃进去了才睡着。”
　　封潮说：“找兔子遇见了点事情耽搁了，麻烦阿月嫂了。”
　　阿月嫂摆了摆手，说没关系。
　　随后将拎在手臂的宠物包递给他，“对了，我想着你一会儿也该走了，就顺便把你的包拿出来了，不过里面的兔子还没找到。”
　　封潮看着包揉了揉太阳穴，头疼道：“我刚刚也去安全通道找过了，没有，没事儿你先把包给我带回去吧，我再让保安留意一下。”

　　正说到这，一道女声从走廊尽头传来，“封先生。”
　　一个护士忽然喊住他。
　　封潮回眸，看到她手臂上的兔子，脸上松了口气。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兔子，下次我不会再把它带到医院来，给你们造成麻烦了，实在抱歉。”
　　护士小姐看着身材高大的男人，脸颊微微泛红，道：“兔子没关系就好。”

　　地下停车场。
　　封潮把兔子装进包里，指着它严肃警告：“再跑出去下次就不是装袋子里，而是放锅里了，明白没有？”
　　兔子转了个身，像是带着点黑色染料的小圆尾巴动了动。
　　“真是长本事了。”
　　封潮嗤笑了声，无奈拎起包，“走，爸爸带你回家吃红烧兔肉。”
　　走到车子前面的时候，电话突然响起。
　　“滴滴。”
　　封潮用车钥匙开了锁，车灯闪了两下，他把电话接通放在耳边。
　　那边道：“喂，老太太怎么样了？”

　　封潮打开车门，“没见着，睡了。”
　　“听说那个孤儿院的梁总儿子也住老太太那个医院啊？”
　　“嗯，见着了。”
　　那边音量陡然提高，“见到了？见到儿子了还是见到妈了？”
　　“都见到了。”封潮说：“还表示了一下关爱。”
　　那边震惊了。
　　“梁总一直对我们有所偏见，觉得封氏要孤儿院那块地就是想盈利，这次她儿子的车祸更是直接把矛头对准了我们，你敢在这个风口浪尖去探视，是真不怕被打死啊。”

　　“封氏一个人作死，总不能全部都不当人了。”封潮想到刚才那孩子，眼神倏然暗了下来，语气冰冷，“你告诉那些人，这件事情没完。”

　　那边语气忽然放低：“这话我怎么敢……”
　　“哔哔——”
　　那方的话说到一半被鸣笛声打断，封潮闻声抬眸。
　　隔着大半个停车场的地方，两道车灯交错闪烁，似乎发生了事故。
　　黑色路虎的车主是个一米七八的男人，车子停在入口道，车轮上方被撞凹进去一个角。
　　男人看了两眼就立刻跑到白色奥迪车前找车主理论。

　　“等会儿再说。”
　　封潮挂了电话，他并不想管这遭闲事，但是两辆车正好停在停车场出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想着还是去看一眼。
　　把车门关上，封潮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听到的都是路虎车主的声音。
　　“你他妈会不会开车？我这新提的车啊！”
　　“你眼睛往天上看，非得往我车上撞是吧？”
　　“现在就是多了你们这些拿着方向盘当遥控器使的女司机上路才越来越危险！”

　　话音一落，车内的人还没有反应，车外就响起了义愤填膺的声音。
　　“女司机怎么了？事故还搞上性别对立了，傻逼吧？”
　　“就是啊，你全家没女人祖宗十八代都是男的啊？”
　　“脑子有病。”
　　男人眼见事态失控，拍打玻璃的速度更加用力，“你踏马别装死不说话，这事儿没完！”

　　保安这时走过来，拉开男人。
　　“我们接到举报，你不仅在停车场超速还逆行，停车场内是单向道，你从出口进来还想从入口出去？”
　　男人陡然激动：“放屁！你们搞搞清楚，我的车子才是被撞的那个！”
　　话音刚落，奥迪车窗缓缓下滑。
　　一条被深蓝西装映衬的更为冷白的手臂探出来，手里拿着个仪器。
　　罗茴冷眼看着男人，话是对着保安说的：“行车记录仪在这，你们尽管拿去，麻烦你们帮忙报个警。”
　　“这事儿我们俩都觉得没完，没法私了，我要告。”
　　“为了不妨碍其他人，请你们先把这辆车挪走，谢谢。”

　　男人的脸色在看到女人的第一眼就僵住。
　　尖锐漂亮，皮肤白的和性子一样不给人任何颜色。
　　看着就不是个善茬，欺软欺到硬骨头上了。
　　男人下意识后退两步，心重重一抖。

　　可在场血液倒流的不止他一个人。

　　封潮站在几米开外。
　　他的视线越过人群顺着那条探出窗口的手臂攀延。
　　在保安和男人推搡间，露出奥迪车内女人一刹那容颜的瞬间，心脏骤然停止。

　　平静无波的海面疯狂晃动，似乎海水都在往后退去。
　　滔天海浪从天边一跃而起，带着足矣侵灭两座城市的威力席卷而来。
　　唰——
　　是浪潮冲刷而过的声音。
　　封潮站在海岸边，目光僵滞。
　　手里的车钥匙隐约传来即将破裂开的声音。

　　罗茴说完，将车窗缓缓升了上去。
　　玻璃摩擦的声音带着机械感，“唰……”
　　挡住所有人的视线以及嘈杂，罗茴感觉到心情正一点点变得平静。
　　男人的车子被保安开离道路中央，让罗茴的车子足以开过去。
　　罗茴慢慢启动车子。

　　在车子开到螺旋往上的出口道路时，罗茴反应过来自己的打算应该是把车子开到一个空闲车位，留下笔录再离开。
　　而不是像这样立刻就走。
　　保安也被她的操作吓愣住了，似乎想拦住她，又碍于什么停下脚步。
　　罗茴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了，明明思绪很清楚，但开车的时候动作就不受控制。
　　像是脑电波被其他磁场扰乱，举止不一。

　　后面暂时没有车子开来，她后退刹车，把车停在安全的车位上，手扣住安全带，准备下车。
　　转头的瞬间，余光精准捕获到一个人影。
　　她的目光倏然顿住。
　　她搭在安全带的手僵住，怎么也摁不下去。

　　隔着车窗的目光交汇，不知道对方是否看到自己的模糊概念里，罗茴瞳孔轻颤。
　　封潮。
　　这两个字像个开关，只要出现，那些久远到像上辈子的事情开了锁，慢慢浮出记忆深处。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一个人。
　　即便站在人群，即使被人海阻碍。
　　依旧能像海岸边的灯塔一样，让人一眼就能望见他的方向。